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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回去啊,我可是时代新女性!”她不甘示弱地也朝著门大喊,展现她的志气。
“臭老爸,连想法和办法都搞不清楚,难怪我们合不来!”葛依依将所有问题都推给葛爸爸,刚好屋内的葛爸爸也卯起来痛批葛依依,这点父女倒是满像的。
“怎么办,好冷哦!”葛依依拚命摩擦手臂,痛骂老爸真无情,连件大衣也不肯丢给她,害她冷得直打哆嗦。
你要是有志气,就不要哭著求我给你开门。告诉你,我不会开门,你也别想回来!
葛爸爸甩门之前的强硬撂话,刺激了葛依依,使她打消敲门拿大衣的念头。
哼,她才不会求他呢!臭老爸你慢慢等好了,她就算饿死街头,也绝不再回那个是非不明的家。
葛依依用手臂紧紧圈住自己的身体,恶狠狠地发誓。接著转身离开她位于小弄堂的家,走进繁华热闹的南京路,迈向未知的旅程。
第二章
冷死了。
早春的寒风吹得葛依依浑身发抖,冰冷的空气像是针似地一直往她身上扎,让她就算有十只手,也抵挡不了刺骨的寒风。
“哈……哈啾!”葛依依一边瑟缩着身子,一边打喷嚏。同时怀疑自己在今晚结束前就会冻死,今天的气温比前几天都低。
“真的好冷。”葛依依身上只穿着一件棉衣,外头罩着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这在室内没问题,换到外头就跟裸体无异,尤其入夜以后的南京路,黄浦江的风呼呼地吹,不仅吹皱了江面,更把宽广的南京路变成一座大型的冰库,冻得来往的行人都要僵了。
“呼!呼!”葛依依不断地朝着手心吹热气,希望能藉此温暖冰冷的手。但局部的温暖根本无济于事,她的身体还是很冰,快要变成冰棒了。
实在忍不住由体内扩散到体外的寒意,葛依依瑟缩着身子,浑身发抖地走在人行道,好希望天上能掉下一张毯子裹住她的身体,不要让她像具木偶似抖个不停……
他又回到这个地方。
华灯初上,入夜后的南京路霓虹闪烁,沿路挂满了旗子和招牌。永安、先施、新新等著名的百货公司,像是巨人矗立在南京路的两侧,向过往的行人招手,要他们快点走进它们的怀抱消费,掏出花花绿绿的钞票或亮晶晶的银元,满足它们的口腹之欲,同时也满足上海人赶时髦、好消费的欲望,无论是卖方或买方,都皆大欢喜。
上海的街景一向美丽,尤其是入夜后的南京路。不过傅尔宣对于这些美丽的街景没有兴趣,倒还比较注意路旁一家已然吹熄灯号的小照相馆,那儿曾经挂着他梦中情人的照片。
“老板,那家照相馆关门了。”司机这一年多以来,不知道载傅尔宣在这一小段路上跑过几回,每回傅尔宣都跟相馆老板买橱窗内的大照片,老板每次都不卖。
“嗯,才不过一个月没来,照相馆就关门大吉了,世事还真是无常。”傅尔宣感叹的语调中有浓浓的不舍,早料到照相馆会撑不下去,不如干脆一点儿把照片卖给他不就好了吗?现在……唉!
“时局不好,生意也不好做,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很了不起了。”都怪死日本鬼子没事爱找麻烦,搞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说得也是。”关于这一点,傅尔宣亦有同感,他开设的洋行多少也受到了点影响,业绩不若从前。
“我就搞不懂为什么太平日子不过,偏要——咦,前面有个女孩子,一直抱着身体发抖呢!”司机原本还想继续唠叨,目光不期然被前方人行道上的一道人影吸引,可怜的女孩身体抖个不停。
“怎么没有穿大衣就出门?”虽说已经是春天,但空气还是冷得跟冰一样,傅尔宣的眉头都皱起来。
“是啊,肯定要着凉。”司机万分同意傅尔宣的话,这种天气还敢不穿大衣在街上走,算她勇敢。
“把车子开到她身边,我拿毯子给她。”傅尔宣的心肠好,想起汽车后座随时都有准备毯子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可派上用场了。
“好的,老板。”司机将车子的速度减缓,慢慢将车子开到葛依依身边,傅尔宣立刻摇下后座的车窗,探出头。
“小姐!”他呼叫葛依依,葛依依不理他,继续往前走,他才想他可能用错称呼了,于是赶紧改口。
“女士!”这回他挑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用词,但葛依依还是不理,以为他是登徒子,或是寻芳客,想要来段路边猎艳。
“女士!女士!”“尔宣锲而不舍地呼唤葛依依,终于把她叫烦了,她头也不回地撂话。
“干么?”她两手搂住身子,继续往前走。“告诉你,我可不是路边拉客的野鸡,不要想跟我搭讪。”
葛依依话说得很凶狠尖锐,可惜颤抖的语调一点都不搭轧,听得傅尔宣不禁失笑。
“我不是要跟你搭讪,对你也没有任何企图。”傅尔宣解释。“我只是看你一直发抖,身边刚好又有条毯子,才会叫住你问你要不要。”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当成是下三滥,枉费他一番好意。
“毯子?”听见这神奇的字眼,葛依依立即停下脚步,转向傅尔宣。
“你有毯子?”敢情是上帝听见她的请求,派了个天使过来,拯救她免于冻死的边缘。
葛依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净是对上帝的崇敬,傅尔宣则是嘴巴张得大大的,眼里一样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因为她就是照片中的女孩!
傅尔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几乎翻递了大上海,找了她一年半,结果竟然让他在相同的地点与她相遇,他是不是在作梦?
“暧嗳,老板,您在做什么?危险啊!”
为了确定他不是在作梦,也为了怕葛依依跑掉,傅尔宣竟然当场就打开车门跳下车,吓出司机一身冷汗。
“你、你干么一直看着我?”吓出司机一身冷汗还不够,他并一直盯着葛依依猛瞧,害她以为遇到神经病。
傅尔宣摇摇头:心中的激动不言可喻。
真的是她!他没看错,这个女孩就是他的梦中情人!
“你……你手中的毯子,是不是给我的?”不过就算遇见神经病,葛依依也认了,因为她快冷死了。
“毯子?”他低头愣愣看着手中毯子,半天回不了神。
“对,毯子。”葛依依一面颤抖,一面点头,好希望他快把毯子给她。
“哦,给你。”他连忙将毯子交给葛依依,同时好奇地看她匆匆将毯子围上,她的表情看起来好满足。
“谢谢,我快冻死了,今天晚上的气温真的好低。”仅仅一条毯子显然满足不了她,只见她一直猛对着手心吹气,又不时打喷嚏,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感冒。
“我请你喝杯咖啡好吗?也好暖暖身子。”傅尔宣判定她需要暍一些热的饮料,帮助她回复体温,并提出邀请。
“你……要请我喝咖啡?”葛依依一脸狐疑地打量傅尔宣,仿佛在思考他是不是坏人。
“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坏人。”傅尔宣直觉地说出这句话,说了以后才觉得自己好蠢,哪有人这么说话的?这下子她更不信了。
“好吧!”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她还当真信了。
“反正我正想喝杯咖啡,就让你请好了。”
葛依依不晓得是天生少根筋还是太单纯,竟然只打量了傅尔宣几眼,就断定他不是坏人,并且主动跟他走。
傅尔宣再—次觉得不可思议,命运对他真是好到没话说。
咖啡馆内——
浓浓的咖啡香飘散在咖啡馆内,留声机中播放着轻快的爵士乐,咖啡馆里或是轻声交谈,或是大声喧闹的人群,几乎挤爆小小的咖啡馆。上海的夜生活果真是越夜越美丽,想来这也是它令人着迷的地方。
“真好喝。”葛依依心满意足地放下咖啡杯,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她就把咖啡喝光了。
“再来一杯咖啡。”傅尔宣举高手,跟仆欧表示他们还需要一杯咖啡,没几分钟,咖啡便送到,葛依依又端起咖啡。
她猛喝咖啡,傅尔宣则是猛打量她。起先她以为他瞧了几眼就会放弃,哪知道他越瞧越带劲儿,葛依依终于忍不住放下咖啡,口气不佳地问傅尔宣。
“你干么盯着我猛瞧?”刚刚在路边就瞧个不停,现在更过分,眼珠子简直已经黏到她身上。
“啊?没有!”傅尔宣用手搔搔头。“我只是在想你应该很上镜头。”
其实傅尔宣原本想跟她说,他早在一年半前就对她的照片一见锺情,但怕这么说很可能会吓到她,只得胡乱掰借口。
“你也这么想?”
问题是他每次都掰对,葛依依每次都笑逐颜开,频频点头。
“教授也是说我很上镜头,身材比例又好,一直要我当人体模特儿,让班上同学作画呢!”只可惜半路杀出她老爸这个程咬金,破坏她的好事,害她不能为艺术牺牲。
“是啊,你的身材比例真的很好——什么,人体模特儿?!”傅尔宣刚要解决手上那杯冷掉的咖啡,才喝了第一口,就被葛依依这句话吓得把咖啡吐出来,一直咳嗽。
“嗯。”葛依依好心地拿起桌子上的湿毛巾,交给他擦嘴。“教授因为一直找不到志愿的模特儿,就把脑筋动到我身上,要我裸体让同学画素描。”
“你答应了吗?”放下毛巾,傅尔宣再度拿起咖啡就口,认定她不可能会答应教授提出来的要求。
“答应啦!”葛依依豪气的举动,让傅尔宣口中的咖啡再次喷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葛依依。
“你真的答应了?”这么大胆无理的要求她也点头?
“不过,没脱成就是。”葛依依的口气不无遗憾。“我爸爸一听见我要当人体模特儿,立刻就赶去学校把我拎回家,还把教授臭骂了一顿,至今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对教授很不好意思。”
无法为艺术牺牲,已经是艺术创作者最大的遗憾,更别提她爸爸还骂教授伤风败俗,不懂得羞耻。幸亏教授肚量大,不同她爸爸计较,不然可要糗死了。
反之,傅尔宣却觉得她爸爸的时间拿捏得真好,没让她当成人体模特儿。不过话说回来,现今的社会风气虽然已经比以前开放许多,但公开裸体仍是一项禁忌,她敢一口气答应下来,真的是很有勇气,不过不值得赞许就是。
“对了,我还没有谢谢你。”受了傅尔宣这么多恩惠,葛依依这才想到应该道谢。
“谢我什么?”傅尔宣一头雾水地反问葛依依,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
“谢谢你的毯子,还有咖啡。”葛依依扬扬手中的空咖啡杯。“如果没有你适时伸出援手,我早就冻死了,今天晚上真的好冷。”
她说得没错,今天晚上真的好冷,问题是这么冷的夜晚,她还一个人跑出来闲晃,教人不禁好奇。
“你怎么会没穿大衣就上街?”都知道天气冷,还不多穿一点儿。
“没办法啊!”说到这个,她就有气。“我爸爸不让我拿大衣,就把我赶出来了,我也不求他。”看谁比较厉害,哼!
“你被你爸爸赶出来?”傅尔宣不可思议地看着葛依依,她一脸委屈。
“可不是吗?”臭老爸。“我也不过参加了“拒用日货”的抗议活动,不小心砸了日本人的店,就被我爸赶出门。”真是无情。
傅尔宣完全说不出话,他知道最近抗议事件不断,包围或砸毁日本商店的案件也时有所闻,只是没想到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不过,我可没有动手砸店哦!”傅尔宣惊讶的眼神,逼得葛依依赶紧摇手澄清,免得他误会。
“我本来是站在最前面抗议,谁知道后面的人会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