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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便欢天喜地的走到后舱小心翼翼的将琴捧出置于黛玉面前:“姑娘,已好久没有听到您的琴声了,说起来这琴还是夫人留给您的遗物呢。”
此话又勾起黛玉的伤心事,睹物思人,往常在贾府刻意忘却的情形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时,虽知母亲病势沉重,却总认为她会熬过去。只是眼看着她一天天瘦下去、精神一天天萎顿时才知事情比想像中要严重得多。纵如此黛玉也不认为母亲舍得抛却这万丈红尘,抛却她深深眷恋着的自己和父亲。可,上天却是最残酷无情的,年纪轻轻的母亲终究在秋日的黄昏闭上了她那双美丽多情的眼睛。
往事不堪回首,不知不觉中泪水流了满面——怕丫头担心,黛玉下意识将双手按在琴弦上,随着十指的拔动,一曲高山流水便自她的指下悠悠流出……
琴声将贾琏从迷矇中惊醒,听出乐曲来自后舱便了然的笑了笑:“女孩儿家果然经不起离愁,这必是近乡情怯而不能心静了。”听了片刻又点点头:“怪不得连二叔都夸这林妹妹才华横溢,果真不同于一般女子!”
正听的入神,耳内忽听呯的一声巨响,接着船身便激烈的摇晃起来。很快船尾就传来几个婆子惊慌的喊叫之声:“糟了,撞船了!”
“啊!这些饭桶!”,贾琏又惊又怒立即从榻上一跃而起。一边披上鹤氅一边钻出舱外,恰瞥到紫鹃正自后舱推窗看过来,便大声问话:“林妹妹有没有伤着?”
此时黛玉的右手食指正缓缓的向下滴着血水,船与船的相撞让本来能传出动听乐曲的琴弦像刀锋一般割伤了她春葱似的手指。
紫鹃用手扶稳黛玉,将后舱的门儿用力扯开,刚要回话却看到黛玉微微摇了摇头,犹疑之间便有些担心的回道:“只是惊了一惊,却没有伤着。”
贾琏立即放下心来,却待看清船身上被撞出一个大洞后长吸一口冷气:不好,撞的这么厉害,恐怕过会儿船将下沉!
于是急命小厮们都去堵洞,自己则去船头找那和自己相撞船的晦气。
只看一眼,贾琏便知为何自己的船遭到破损而人家的却相安无事的缘由——和贾府的航船相比,对方的不只是大了好些,用材也是十分坚固的楠木,且船上高高架起四桅四帆。两相比较,把自己的独桅独帆船比得十分寒酸。
贾琏在世路上本是好机变的,奈何现在正一肚子的气,抬目恰看到对方几人正向自己这边儿引首张望,便将往日的活泛十分去了七分,站在船头便向对方船上高声喝骂:“下作的小子们,急着去投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爷的船也是你们敢撞的?”
黛玉正让紫鹃用丝帕包裹自己的伤指,闻言不禁一愣:琏二哥哥如此动气,如果对方船只也遭到毁损,只怕有打不清的口角官司。心念一动便命紫鹃:“推开船窗,咱们看一下事态发展。”
紫鹃便将丝帕轻轻在黛玉伤指上打一活结,然后推窗向外望去:但见江面上风推浪高,而一艘豪华的航船正在自己船只的斜侧方稳稳泊着。
“原来是我们的船偏离航道了!”黛玉看了一眼便微微皱眉:“琏二哥哥只管叫骂,却不知理儿本在人家那一边儿!何况事情既已出了,生气着急也于事无补。”
正要使人去劝贾琏,舱外喊声却一声比一声慌乱:“二爷,江水凶猛,破洞冲得比方才大了老些!”
黛玉一惊,便忙指使雪雁打开舱门,自己则系了披风前去看视:众人见黛玉出来,所有的人都向她望来:自从到得船上,黛玉只在傍黑时出过舱门儿透过气,其余时间都是在后舱读书练字。她一个闺阁女儿,自是遵理守度,只是今日有了险情却不得不在人前抛头露面。
注目处但见江水正蜂涌着向船内灌来,几个婆子拿着锅碗瓢盆儿等物事向外舀水;小厮们则找了好多衣物正向破洞中填,然大多被浪冲走,极少部分被冲回船内,那船竟危在眼前!
黛玉芳心霎时失了镇静:观此状只怕要作大的修补,然茫茫江面,却何处去找那补船的材料?
转而又想到老父正在病榻上遥盼女归,一片芳心更添酸楚:现时正处江心,距靠岸还有几十里水路要走。而这船,却眼见不能支持了。
那边贾琏却还站在船头与对方船上的人争论不休——对方的人在得知自方毫无过错之后,口气便变得强硬起来:虽不至恶言相向,但语气也颇为生硬。
正在委决不下,事情却有了转机:对方船上众人忽然向左右分成两排,内中有人高声道:“钟爷,这船上的人十分无理,只管向我们叫骂,请钟爷替我们做主。”
注目处只见一个身穿锦衣的清秀男子自前舱转出,锐利如刀剑般的双眸盯视了贾琏片刻,便缓缓开言:“你们的船眼看不保,我们家爷说了,若你们肯认个错服个软,咱们倒不至于见死不救——我们船上的人虽多,再添几十口也是绰绰有余,是生是死,就在你们自己的一念之间?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贾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是自己下了错误的命令,不顾风大行船之险,以至于船的方向偏离了轨道,造成目前难以摆脱的困境。
私心里他本想仗着荣、宁二府的势力,将对方恐吓一番好多捞些修船的费用,谁知对方不但不买帐,主事的人却连面也不曾露。
怎么办?一时之间贾琏没了主意:若自己不服软,则生命危在一瞬。若服软,面子委实下不来。
正在左右为难,紫鹃恰从后方赶过来,看了一眼贾琏却向对方轻轻欠身:“这位爷,我家姑娘说了,此事委实错在我方,既不该在风起时加大船速,更不该不小心偏离航道。为今之计,只有求各位伸以援手,万不要落井下石才好。我代表我家姑娘在这里谢谢诸位了。”
紫鹃相貌颇为秀丽,跟了黛玉几年也沾染了黛玉的清雅之气,来时又听从黛玉细语叮嘱,因而十分客气有理。
加上对方也只是逞口头威风,并不想见死不救,那钟姓男子便就势道:“既是这位姑娘出言相求,又说有了主子命令,那诸位就过来我们这儿吧。”
贾琏见对方发了话,便振作精神想挽回些面子说些硬气话,紫鹃却又转身对他一礼:“二爷,姑娘说让紫鹃向您道声辛苦了。”
这一来贾琏只好就坡下驴:由黛玉出面,既可解了此船只危,又顾全了自己面子。正是两全其美之法。于是便寒了脸让贴身相随的兴儿和昭儿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和细软,自己则去后舱见黛玉:“碰上这腌臜事,没的让妹妹跟着担惊受怕。”
黛玉笑回:“一切事出突然,劳累二哥哥了。”
很快跳板已搭好,因有女眷,对方船上的人尽数回避,只留了几个老实持重的在自己船上接应着。贾琏便命紫鹃先行,然后让雪雁扶着黛玉过去。
江上风正足,一出舱门黛玉披在肩上的秀发便被风尽数吹起,露出一张难描难画的清丽面容,兴儿等人是常见黛玉的,尚自被丽色所逼不敢抬头仰视,那些初见的更如见了天人,不自觉中都被这个婀娜多姿如弱柳扶风的女孩儿所吸引。
黛玉却顾不上这些,她小心翼翼地扶着雪雁走在跳板上,面上镇静心却有些紧张。
雪雁更是慌得心里发毛,就连手都微微打着颤,走到半途已不是她扶着黛玉而改成黛玉扶着她了。
好费力走到尽头,黛玉看着面前的船却有一丝作难:那跳板用铁勾子勾在两船之间,离船约有一尺多的距离,自己身穿长裙,行动十分不便,跳过去只怕有摔倒的危险。
雪雁不知就里,便出声提醒黛玉:“姑娘,快过去啊,二爷还在后面等着过呢!”说完不待黛玉迈步自己却先迈了一脚——谁知一不小心竟踩到黛玉的披风,发觉后猛一抬脚,黛玉身子便斜斜向江面倾去。贾琏身后看得真切,惊慌间只来得及唉呀一声,眼看黛玉就要掉下滔滔江水……
相逢是缘,水黛初次相见
流水寒,碧天长,江上水茫茫——因雪雁的无意过失,黛玉的身子如罥烟柳叶般轻飘飘向江面上倾斜下去。
此刻江上风高浪大,若真的掉落下去,恐怕施救也来不及,因而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叫出声,留在那一头的贾琏更是急得心将要跳出胸腔——这个如花一般的出尘女子,难道就要这样被江水无情的冲走?
好在老天有好生之德,在此千钧一发之刻,一双温暖的手却适时托住了黛玉欲倾的身子——那么巧,那么及时,像他早就料到特特在此等待着的一般。
托住黛玉的是一个如众星拱月般被人簇拥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只看一眼,贾琏便感到了造物主的不公平。同为男子,自己的相貌在众人中也算出挑的,可和眼前的少年相比却明显如云泥之别:只见他内穿一袭湖蓝色滚云锦的窄身箭服,肩上却罩一件拖至脚面的雪样轻裘,再观形容,面色皎洁如明月,发似墨染,目若寒星——尤其那出自肌理的风流蕴籍,更是为他添色不少,竟连贾府中素来以相貌见长的贾蔷和宝玉也无法与之比肩。
只是如此样貌的少年男儿,本应是春风得意,常绽笑颜的,但他的神情间却有着掩藏不住的疏离和冷淡,使那看似温润的容颜凭添了一丝忧郁与淡然。
见状贾琏一时怔忡,不知少年从何时现身,何时又到得船边?疑惑间却知黛玉已转危为安,提到喉咙处的心始放落肚中。
黛玉却犹自惊魂未定: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会坠落江中,这分明是从鬼门关游走了一圈。骇然之余黛玉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好似就在耳边。
感激中抬眸,还没有看清施救人的面容,先跌进一双沉静如深潭似的眸子中。接着,就看到那一袭流动着的的宝带轻裘,就象天上轻柔洁净的白雪,使周围的一切都暗淡失去了光泽。
黛玉打量少年完全是无意,一瞥间早已轻轻低头。
江水拍打着跳板,雪雁吓的快哭出声。黛玉忽然心里有些紧张,才待出言相谢,那双手却已于自己腰间抽离,静静的,冷冷的,悄无声息的抽离,似不想留下一丝痕迹。
对于身体上的触碰,黛玉一向十分顾忌,但是直觉的,少年似乎尤甚于她——也许是下意识的动作,那少年抽离得极快,但无意间的轻轻一拂,原裹在黛玉伤指上的丝帕却随风飘入江中。而匆忙之间并未仔细处理的伤口又有血水滴出,竟于巧合间染了那少年的衣袖。霎时间如流云般的雪白云锻上就像盛开了一朵血红初绽的桃花。
黛玉一时愣住,谢字虽到口边却又轻轻咽下。她分明看到,那少年眉间一缕稍纵即逝的怒火如烟一般消散在江水之中。
这是一个十分隐忍的少年。
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水,黛玉幽幽思道:看来他是怪我弄污了他的衣衫!但,这能怪我吗?我又未求你出手相救,何必摆脸色给人瞧呢!
想到此处黛玉笑了,只是那笑容虽轻灵却带着明显的嘲讽,紧接着眼波流转看向雪雁:“雪儿,你可害苦了我!”
雪雁一愣,再次露出羞愧的面容,低头间黛玉却在众人注视下迎着江风伸出纤纤柔荑:彼时那琴弦如刀,无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