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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媳妇也听出黛玉方才话中有了些微的怒意,便忙忙然陪笑:“紫鹃姑娘说的有理儿,怪不得府中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你的不是,也怪不得老太太疼你。”
“哪是疼我呢,我不过是一个丫头子罢了!”紫鹃将找好的药递于白老媳妇:“谁不知道老太太所疼的唯有宝二爷和我们姑娘这两个?!”
白老媳妇再不敢接话,如今她更明白:这里的主仆三人恐怕早生了防范自己和何妈的心了。
黛玉出了后舱的门儿,静悄悄来到甲板上:她哪里是要去看何妈,根本就是想静一下自己的心——白老媳妇的话无疑给自己带来莫大的震动:荣府里得力的婆子实在不少,横看竖看都不该派了这两个人来。
白老媳妇不太了解,只知是二舅母房里金钏、玉钏的娘。而何妈自己却十分熟悉,倒不是说她来自己跟前多,实在是她的小气、贪财的种种行径已在荣府里传了个遍,弄得她的女儿春燕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这样的两个人,却偏偏是二舅母派来的。
临行前,二舅母拉着自己的手:“好孩子,你的那两个丫头都是好的,可到底都是女孩儿家,遇事说话上难免会不方便。老太太让我挑两个妇女跟着,我千挑万选方定了她两个,你看使得吗?不行舅母再挑别个,总要让你合了心意才好。”
自己能怎么说?当时外祖母也在场,大舅母也在场,宝姐姐也在场,甚至很少见面的大舅舅也出了自己的院子,大家都瞧着自己呢。
自己只有说:“她们很好,谢舅母疼我。”
难言的心事堆满黛玉的心怀,思起往事,她那难以平静的心微微随水波的起伏而起伏。江水映着船的倒影,脚下的船走的象飞一般快。
二舅母待自己到底怎么样?黛玉觉得委实不好说:若说好,总觉得那笑容后隔着什么,若说不好,可实在挑不出一点儿错:就连宝玉和自己吵架,二舅母表面儿上也是护着自己,更别说什么人参,什么补药,从来没有因为这些露出半点儿为难的神情来。
可纵如此,自己还是感觉到自己和她之间那厚厚的网和突不破的防线,自己和二舅母分明站在河的两岸,谁都趟不过对方的心之河。
也许,是因为宝玉吧——,黛玉心中涌上苦涩:舅母对宝姐姐也很好。那种好并不是体现在多于了她什么东西,而是在那一颦一笑,在那一转首一回眸,在那笑容的真诚和宽容上!自己,却只能对这些遥望而终不能得。
黛玉的眼睛忽然有些涩。接着又将心思转到父亲的病情上来。
她谁也没有告诉,其实父亲的来信里,还夹着另一层意思:父亲有了挂冠隐居远离朝堂的心思,此次就是借病症之机来接她回家团聚的。
信步站在桅帆下,黛玉让江风吹着自己的面容——自从幼年离家,自己便养了一个习惯,碰到烦心的事,只有远离喧嚣躲到空寂无人的地方,才能将压抑完全的释放出来。
不知促使父亲下了这个决心的缘由是什么!就像不晓得当年匆匆将自己送走的缘由一样,父亲什么都不肯给自己说。
只是几年来竟连书信也少得可怜,父亲是太忙了吗?忙得连看女儿的空闲都抽不出来一点?黛玉悠悠叹一口气,伸手理理被江风吹乱的秀发:但愿父亲只是太忙了。
慢慢觉出冷意,黛玉转身欲往回走,刚一动步余光忽瞥到一抹石青色身影从甲板那头由远至近翩然而来,黛玉便蓦然抬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皎洁如明月般的精致面容。
“荣公子!”眼见躲闪已来不及,黛玉只好难为情的向着对方遥遥一拜,并不露痕迹的将眸中的戚然隐入眼眸深处——,这悲和痛,自己只希望宝玉能看到。
“姑娘少礼!”荣公子大约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黛玉,微微一愣间隐约露出诧异神色,但又以于一瞬间将其遮掩过去。于此同时,眸中的疏离之色却浓重了好些:“原来姑娘也爱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来?”
“舱中太闷了!”黛玉微微点头,低首间眸光瞥过对方石青色披风内同色的衣衫一角——对方已换去了昨日被自己沾染的暖袭,但不变的依旧是通身的纤尘不染。
想起昨日跳板上无言的对抗,黛玉便涌上说不出的别扭滋味。又想到男女见面之大防,便欲引言告退。但还不及开言——
耳中只听对方低沉而仿若来自天簌的声音:“姑娘原籍是苏州?我有幸拜读过令尊的文章,难得既有文人墨客之飘逸脱俗,又有身为朝庭重臣的忠君之心和责任,现在如此有学识肯一心为国的官员已是凤毛麟角了。”
“公子过誉了。其实父亲之志,更愿意做一名吟风弄月的闲散之士。”诧异以对方之沉默和疏离竟肯停下来与自己攀话,黛玉悄瞥对方一眼略略谦虚的回道:“他老人家并不想受虚名所累。”
“哦?姑娘如此肯定?”荣公子的声音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目光不望黛玉却悠悠然望着急剧流逝的江水:“姑娘离开扬州时应该年龄尚幼吧,如何能明白林大人的真实心意呢?”
闻听此言,黛玉不由一愣:为何他忽然对父亲的事如此感兴趣?又为何他话语之中恍惚似包含着些须的危险之意?
“我一个女儿家,哪里知道这些?也哪里懂这些?只是从感觉上来推断罢了,比如一个人在诗词文章上用的心多了,那自然在其他方面就少了,想兼顾只怕很难吧!”心中有了疑虑,黛玉便多了几分心思,于是便微微笑道:“但不知公子又为何选在如此滴水成冰的日子里出行,年节将至,应正是阖家老幼团聚之日,公子一看就是文采风流之人,难道不曾听闻‘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么?”
荣公子一愣,目光忽现微微的怔忡,大抵他没有想到黛玉的反应如此迅速,竟能不着痕迹的将问题抛回给了自己。
诧异间赞叹的神色多了几分,而淡漠神色却于不觉间减淡了些许:“姑娘不也有令尊在么,难道就不曾想过这句俗语?”言至此虽依旧面对江水,但唇边却展一抹笑意:“我猜姑娘定要用 ‘彼时年幼,尚不知闻’此话来搪塞荣某了!”言毕忽回首盯住黛玉清丽的面容,他倒要看看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如何再辩驳自己的话语!
不想目光却巧之又巧的和黛玉碰到一起,原来黛玉竟也被他的话语所动,不觉间亦回眸看向对方——四目再一次在空中交汇,二人同时微微一愣:
江水拍击着船身溅起一朵朵浪花,这一刻在天地间定格:当荣公子笑意初绽时,对面的黛玉一缕黑而柔的秀发正自鬓边轻轻滑落,那丝丝缕缕和着江风婉转飞扬,奇迹般在寒气袭人的舫上漾起绕指的缠绵,美丽忧伤的使人向往而惆怅……
“江上风大,姑娘还是回舱的好!”沉寂间荣公子率先将眸子看往天际,着目处几抹朝霞在天边幻化出不同的景相,更让人觉得周围的气氛迷离而神秘。他低低出言打破二人间的尴尬:“离扬州大约还有两天的行程,姑娘何不趁此机会休养生息,只怕父女相见时倒不复现在的沉静了……。”
只闻话语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且话至末尾人已转身行出数步之遥,黛玉却没有动身——,既感激对方在话语上替自己留了退步之余地,又于恍惚间觉出对方话中有话,极其隐晦似有所指,于是便不由自己的盯住对方缓缓而去的身影……
“荣公子,请站一站!”在他将要转出自己视线时黛玉忽然出声挽留。她忽然觉得,对方话中也许别有深意。
话一出口黛玉却又有几分后悔,以对方举止神态间之孤傲和那明显露在面容上的‘生人勿近’,是否会故意不理会自己的话语呢……
但事实却让她松了一口气,——对方已依言停步,并在晨色中缓缓回眸。
“我……,”黛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对方的神色分明暗含一丝讶异,明摆着也被她说出的话语惊了一惊。见此情形一种自我保护的心情油然而生,黛玉只听自己缓缓的声音:“黛玉是想谢谢公子昨日相救之情!”
“姑娘客气了!我已经说过,救人是水……是我的本能。”此时波光映着江水在他眸中摇曳幻动,迷离中闪现出谜样的华华,黛玉产生一丝恍惚:这一刻的荣公子,和昨日那倨傲冷清的少年是多么的不同啊。
婆子弄权,淑女才名外传
其时太阳刚刚升起,阳光还没有照全整个甲板,然突如其来的一片乌云,静悄悄遮住了本就清冷的阳光。
江上忽然开始飘雪,碎玉般的雪花在二人之间隔起一道雪帘,雪片飞舞中二人默默对视着。
这个谜一样的少年,带给黛玉的除了他身份的神秘还有言谈举止间的不流于俗——通身的尊贵气势自然流露,气度娴雅掩不住出自肌里的华贵之气,观其外貌最多只有十七、八岁。给人的印象却是极为冷静而又内敛。
他的身份绝不是如他所说的普通官吏之子,此行也绝非南下栖灵寺替母还愿!江水拍打着船舷,黛玉慌忙将螓首转往一边,双目也掩饰般追逐那如柳絮般的雪片:他虽处处说的圆满,但观他言行,其中只恐另有难言的隐情!
“姑娘!”正在暗暗辗转,耳边传来紫鹃清脆而焦急的呼唤声。
于是黛玉和荣公子同时收目。
“你的丫头在找你了!”水色潋艳中荣公子将身影往桅帆处退了几步:“姑娘先行!”
黛玉便欠身:“谢公子!”——江水中映出两人如玉的面容,雪花飞舞中黛玉拖着曳地的裙裾步下甲板。经过荣公子身边,黛玉连缓也未缓:不管你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对于萍水相逢的你我来说,到了岸就要各行其路了。
“我说在何妈那儿如何不见姑娘,谁想到姑娘又到这里吹冷风来了!”紫鹃看着黛玉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心疼道:“早膳已送过来了,难得都是姑娘爱吃的,今番可不能再推没有胃口了。”话落地却犹疑的看看甲板:“姑娘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半日?”
“嗯,你也知我是喜静的,躲到这里来就是想清净一下。”舱内的温暖气息使黛玉忽生一阵晕眩,但她却强自支撑着不愿露出丝毫:还是不要让他人误会的好,毕竟是孤男寡女,谁又会相信我们是无意间撞着的呢!?
紫鹃便扶着黛玉往后舱走,只是走了几步又抬头回望甲板:漫天飞雪中那抹长身玉立的石青色身影,应该是那个面庞如玉的荣公子吧。
冬日昼短夜长,几番轮替终于接近了扬州水域。在床上躺了两天的何妈又变的生龙活虎起来:“林姑娘,我听舟子说了,再过小半日的时间就要到扬州江畔了。”
“嗯,你身子也大好了?”黛玉正在舱中习字,见何妈兴冲冲闯来便笑着停住笔:“这我就放心了,只是还要小心保养才好。”
“姑娘说哪里话,我一个老婆子,哪有那么娇气?吃了姑娘赏的药,又沉沉的睡了两日,现时觉得比往常年还要轻快呢!”何妈的嘴很上得来,言毕歪头看着黛玉写就的簪花小楷:“姑娘就是爱读书,竟比咱们宝二爷用功十倍,怪不得二老爷时常夸姑娘呢。”
黛玉便抿唇而笑,心中虽觉老婆子说话夸张,但也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