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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这般想,哪能老留在此处?何况又有此等大事?”于是黛玉使个眼色让雪雁出去,有意现一些忧虑道:“我总觉得王爷不该信那淳王爷的话,那主意纵妙,也并不是十拿九稳,”黛玉借低头倒茶之机调整自己的思绪,她怕自己话说的不着边儿被华阳听出来,自己实在不知半分啊!因而刻意将语言模糊掉,并不忘缓声提醒华阳:“再说句无礼的话,我对淳王爷这个人有些看法,他原来可是和王爷站在对立面儿,公主真放得下心离开么?”
几句话恰说到华阳心里,她抬头怔怔看着黛玉,看着她如泉水般澄澈的双目;看着她那象极了另一个女子的容颜;看着她亲手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水;看着她尖尖如春葱般的十指捧着那淡墨勾就的青花瓷茶盏;再看她风吹云动般尤如姣花照水的袅娜身姿——柔弱依旧,可韧性却不输自己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看毕华阳的心不由自主的紧缩了一下,漫声道:“这么说王兄什么都告诉你了?王嫂倒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太子哥哥虽不好,淳王兄比他更无耻十倍!废黜东宫的事我本不赞成,可哥哥说了,叔皇是不管的,他早看太子不顺眼了”,说到这里华阳惊讶发现黛玉的脸变了颜色,两腮的红晕全部无影无踪,便奇怪的问道:“怎么了,王嫂?”
黛玉却半天才摇摇头:“没什么,”又停了停接住华阳先头儿的话:“可不是,只怕现在淳王爷表面儿和王爷走得近,其实内里打着别的主意,再说了,那日皇后的千秋宴上,皇上对王爷可是字字逼的紧。
难说到时候好处都被淳王爷占尽,坏处却推至王爷身上,那时可不让人白着急?”
黛玉的话完全被华阳听了进去,这也正是她的忧虑之处,她如逢到知音般看着黛玉:“正是啊,可笑哥哥非要钻牛角尖,我早提醒过他‘若事成了,得利的是淳王兄,皇上自然高兴,若不成,那么替罪羊便是哥哥,到时难免落得沂王兄一般下场,’可他也得听啊。”华阳边说边扯住黛玉袖子:“王嫂,早知你如此料理得开,我早该告诉你,让你劝劝王兄。”
华阳话语诚恳,却哪知刚套出实情的黛玉心里已乱如一锅粥。半晌黛玉定定心神:“因此,公主,咱们断不能离开禁宫。若王爷真出了事,你还能找太后求求情。”
华阳却沉吟半晌:“王嫂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只说对一半儿,我留下,王嫂走!”
黛玉忙起身:“不成,我岂能……”华阳却不容她说完:“王嫂,这是必须的,你留在此处,王兄便多一分顾虑。可我不一样,我除了是北静王的妹子外,还是本朝亲封的堂堂公主,我的名字自出生起就被刻在皇室玉牒上,我的身份并不比哥哥低,”华阳紧紧握住黛玉的手:“王嫂是聪明人,你回去后就请着人知会西平王府,就说那婚事,我应了。”
闻言黛玉再无可言,她情知华阳说的在理,为今之计,虽说难保万无一失,可北静王府和西平王府的联姻,却会以最大可能牵制住朝庭——当今虽然为人阴狠,却不能不顾虑两大势力的联手,毕竟朝庭要坐稳江山,不能不管不顾的一下子得罪两大权臣。
于是黛玉只得妥协:“好,我可以答应公主,但是,”黛玉紧紧盯住华阳的眼睛:“请公主实言相告,王爷如此做的缘由。”
“这……,”华阳明显露出犹疑:“王嫂在怀疑什么?怀疑哥哥是否有不臣之心?或是想夺太子位而代之?”华阳冲着黛玉摇摇头:“王嫂,你错了,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黛玉顿时松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
华阳面带复杂的看着黛玉:“若王兄知道你如此想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我并未如此想过他,他虽然为人冷淡,可我却能看出他有着包容的一颗心,”黛玉有些虚弱的摇摇头:“可越是如此,我越是糊涂,王爷为何不能远离这些龌龊呢?”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时候,不妨告诉王嫂,我比哥哥自私多了,我只管我身旁至亲的人,比如哥哥,连安平和莫阳我也未必能全心待之,”华阳声音淡了下来:“可哥哥不一样,他是聪明,却聪明的让我担心,因为他常会用他的聪明做出让别人或许不高兴的事来;他更善良,善良到不忍心伤害一个人,当然那些宿敌除外,对那些人王兄一样能狠下心肠;”
华阳双眼有些迷濛:“他也坚持,坚持那些自认为正确的;他更讲亲情,好比此番对付太子,若失败的话就是失败在他的善良的那一面。”
华阳带些凄然道:“想必王嫂也能觉出来——,当年他私放林瑾瑶可不是一次两次,若不然她何以能在贾府存身?还有沂王兄,他那个下场谁不是墙倒众人推,独王兄还念着他,结果怎样?”华阳摇摇头:“不说了,我送王嫂离开吧!”
最后华阳也算回答了黛玉的疑问:“总之,王兄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令一个人。到时候王嫂就知道了!”
黛玉还能说什么,她只有一遍一遍在心内祷告:水溶,你一定要无事才好!
担忧也好,焦虑也罢,黛玉面上却不能带出分毫。这里都是瞧着自己的人哪!临去前她自然要去慈宁宫辞行,太后带笑看着她:“脸儿比刚见时饱满些了,只是还远远不够,”又提起吴月蘅:“吴家丫头的事儿你再劝劝溶儿,怎么看你们两个都象有姐妹的缘份。”黛玉因存着心事,便低低的应了,太后立即眉开眼笑。
坤宁宫皇后却没有露面儿,掌宫承御说的含蓄:“皇后娘娘在佛堂诵经,不宜见客。”恰合了黛玉的心思:皇后到底是太子的母亲,黛玉实在不愿此时和她面对面。
一切原比预想的顺利,华阳亲自送黛玉离了大明宫:“王嫂,一路小心。”华阳执着车帘儿殷殷嘱咐:“我和王兄都不在家,王府主事的只能是庶母,倘有不尽你心意处,千万先忍着。”华阳面上带几分不放心:“庶母不会如何,她有分寸,安平虽说孩子气,什么也只在面儿上,唯有莫阳,年龄虽小心思却难猜,王嫂莫和她一般见识。”
黛玉点点头:“不消嘱咐,公主放宽心。”华阳这才去了,黛玉亦在同时起程,谁知却在九华门时碰到意外:
“前面人马闪开,”只听引路的前锋侍卫高声呼喝:“这是北静王妃的仪仗,莫冲撞了!”
“什么王妃?溶王爷有正配了?”却听前面不愠不火的声音:“这名号岂是你等乱喊的,没的乱了体制,使听之人贻笑,受之人折辱,真真让人替溶王爷不值!”
黛玉在车内听得清楚,便觉有一团火烧至脸颊:是谁这么大胆当众羞辱自己?却听为首武官沉声问:“我当是哪个,竟是任少保,只不知如何在这里,又如何对我们王妃说出此等不敬之语?”
黛玉一惊:任少保?那就是那个名叫任允成的人了,太子妃的长兄?他,如何来得这里?又为何拦住我的去路?莫不是……,思至此处便有一丝乱。却知此时更需冷静,奈何如何能冷静下来?
想了一想刚要唤侍卫过来,却又听任允成冷笑:“为何?没有为何,我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专门儿在此等侯林王妃的!”
武官此时已将腰内佩剑执在手中:“任少保是开玩笑吧,我们王妃是辞过皇后的。”
“那又如何,皇后娘娘又改主意了,”任允成笑的阴毒:“国母请林王妃去一个地方做客,到时只能由溶王爷出面方能将她领走。”
黛玉便知不好,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便在车内沉声:“若我不听从呢?何况我又为何听你胡言乱语,你先将皇后的手喻拿来我看吧?”
任允成大抵没想黛玉会开口,他因常驻东宫,也曾远远望见过黛玉,却并没听过黛玉说过只言片语。因而心中只认同黛玉的美貌,却不想此时车内却有清冷不失引人暇思的娇音传出,且又问的正是点子,便不觉一愣,心中暗道:“倒是小瞧了她。”
遂高声答:“娘娘传的是口喻!”
黛玉在车内冷笑:“这就可有可无了,我堂堂北静王的王妃,即使是侧的,也不能由你空口说如何就如何!”黛玉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吩咐诸侍卫:“若少保不肯让路,不用顾忌双方颜面,直接踏过去!”
那前面武宫也是水溶的亲信,本就是胸中有城府的,现时听了黛玉的命令,更坚定了心中的信念,遂一扬手中宝剑:“少保,若不闪开,下官眼里认得少保,手中剑未必认得!”便要招呼众侍卫闯过去。
谁知那任允成是做好准备的,见状他哈哈一笑:“好个林王妃,我正愁找不到理由拘你,如今你的罪名可是坐实了。”亦一招手,呼啦啦闪出密密层层的锦衣军,大多手持利刃和弓箭:“咱们谁的人多呢?”任允成问的无耻。
听的响动黛玉心为之一沉,便缓缓掀起锦帘一角:呀,莫非我离宫这一着走错了么?
潜龙在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见任允成早有准备,黛玉不由心内暗暗叫苦:对方人多势众,这可该如何是好?又思:皇后的人既敢在此处拦住自己,那么是否说明,水溶和淳王的事已告败落?因为若非如此,太子这一方何已会作出此过激的行为?终究水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
此时的黛玉虽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可一片芳心更记挂的却是尚在宫内的水溶:担心他;是否亦如自己般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甚至再往深处想,他是否只是被当朝皇后当成了一枚除去自己儿子日后强有力对手的棋子?毕竟无人不知太子和水淳势不两立的事实,而水溶偏偏在此时和水淳联了手。
想至此处,黛玉一下子乱了心神。在万分紧张中她不由自主望向天际。这是黛玉近来养成的习惯,若说为了释放心中极尽的压力的话不若说她不得不选择了听天由命,黛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为了水溶而做出牺牲。
她看到,方才晴朗的天空忽然聚起了滚滚的乌云,而且,又渐渐的起了风。
黛玉惊异的发现,风势虽然强劲,却吹不动厚重的云层!这一情形在春日里几少发生。
为此黛玉的心忽然变的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灰暗——她情知自己其实是在骇怕再也见不到水溶的面。
心的悸动使黛玉临时起意,她悄悄的将一枚簪子扣在了手中。其时黛玉心道:不得已,它便是送我离开这尘世的最佳选择!黛玉大抵知道自己安身脱险实乃万难!
“王妃,”而此时那武官却横任允成一眼策马过来,他在马上行礼,黛玉听得出他的声音颇带几分激昂:“请放心,末将即使粉身碎骨也会护得王妃平安!
况且,咱们王爷身处高位,量那任少保也不敢任意胡为!”
闻言黛玉款款收回视线,她因有了决定而现出意想不到的心平气和:“但凭将军。”心内却苦笑:他是在安慰我吧,古来为了权益的争斗,曾掀起过多少血雨腥风,这是连英明之主李世民都无法跨越的世俗惨剧,何况今日此等庸碌之辈?又哀哀思道:古时是血溅玄武门,今时却是遭伏九华门。看来这皇室冥冥中注定不得安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