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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了那个小战士的问话,一句话也不说,象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只管闷声不响地向前走着。
小战士名叫司马真美,平时,人们都喜欢叫他小司马。他见卜回沉默不语,便又转过身来小声问道:“老卜叔,你,你累了吗?”
“不累!”老战士用粗哑的嗓音答道。
“老卜叔,这沙漠难走吧?”小战士象是故意在找话说。
“不难!”老战士的回答还是短短的两个字。
“不难?我看就是难,连一个人也看不见,连一滴水也找不到,干都把人干死了,怎么不难?”
老战士卜回听了小司马的这几句话,把那一直向沙漠远方凝视的目光,猛地收拢回来,站住脚,向小司马直盯盯地看了有一两分钟,才又一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一边愤愤他说道:
“难什么,咹?我问你,到底难什么?别忘了我们是爬了四次雪山过了三次草地的红军哪!你想想,咱们红四方面军打从一九三二年十月离开鄂豫皖苏区西征,到开辟川陕革命根据地,我们打过多少仗,攻过多少关,有人说过一个难字没有?”
“我是说这倒霉的沙漠……”
小司马好象要分辩什么,可那老卜头根本就不容他插嘴,只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就把小司马的话音截住,自己便又接着说了下去:
“再说,咱们红四方面军,打从一九三五年三月到一九三六年十月,这一年零七个月的长征,又打过多少仗,攻过多少关?你见有人说过一个难字没有?你想想,咱们雪山草地都过来了,还怕这片沙漠吗?我看你呀,废话少说,给我好好攒把劲,一定要从这片沙漠里走出去!”
“老卜叔,沙漠难走,我们不伯,这些我都知道……”
小司马一面继续往前走着,一面嘟嚷着。
老卜头把他的话音打断:“知道还有什么说的?”
小司马还不住声:“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长征路上一方面军二方面军都是一过雪山一过草地,我们四方面军却是四过雪山三过草地呢?”
老卜头听了小司马的这几句话,又一次停下脚,直盯盯地看着小司马,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又打量,然后说道:“都说你聪明伶俐,我揣摩着,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比你再傻的啦!”
说完,便看也不看小司马,自管跨大步子,弓着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小司马见老卜头一个人往前走了,便把那驮马使劲推了一把,双手拽着马尾巴赶了上来。
“老卜叔,老卜叔!”
等到他又和老卜头平肩往前走的时候,这才把声音压低,凑到他耳边说道:“老卜叔,你别以为我年纪小,什么也不懂。我年纪虽小,可也是个红军战士啊!你想,在一年零七个月里,翻过来倒过去,咱们走了多少冤枉路,死了多少好同志?这都为什么?眼看红军三大主力会师,革命有指望了,可咱们偏偏又不跟中央北上,忽然掉头往西。你说,红一方面军和红二方面军都往北去了,咱们掉头往西干什么?到底是谁把咱们领到这片大沙漠里来的?”
老卜头听了小司马的话,又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把他那混浊的目光,呆滞地向前望着。
沙漠的落日,把最后的一线红辉,从远方重叠的沙丘顶端,一直抹到驮马的耳朵和他们晃动着的肩脊上。
渐渐,远方耸起的云柱,吞没了夕阳最后的一线余辉,沙漠陷落在一片蓝灰的暮色里了。老卜头这才打破长久的沉默,说:“小司马,我看你挺傻,可又觉得你挺聪明;看你怪聪明的,可又觉得你挺傻。上级不是说过了吗?这西渡黄河,也是中央的命令,命令咱们到这边来打通国际路线,建立河西根据地……”
小司马虽然是个红军战士,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听老卜头说到这里,便冲口而出他说道:“不是的,老卜叔,你听我说,这次西渡黄河,根本就不是中央的命令,是……”
老卜头听到这,赶紧做了个手势,不让小司马再说下去,然后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西渡黄河不是中央的命令?”
小司马边走边说:“是我爸爸,我爸爸告诉我的。自从去年我们和一方面军在懋功会师以后,我爸爸一直在左路军里给朱总司令做饭。这一路上的情况,他什么都知道。西渡黄河以前,我在会宁会师的时候见到过我爸爸,这还能是假的?”
在沙漠的“沙沙”声里,沉吟半晌,老卜头才又开口:“你父亲给朱总司令做过饭?”
“嗯,我父亲是给朱总司令做过饭嘛!他叫司马至善,这还能是假的?”
老卜头又问道:“那他现在在哪?”
“还在九军,可是我好久没见着他了。”
说这话时,就象那天边的乌云把最后的一缕辉光吞没似的,小司马那天真的脸上,马上阴沉下来。
“听说九军在古浪吃了马回子的亏,仗打得不好啊!……你听到你父亲的消息没有?……”
老卜头刚说到这里,突然一个趔趄,“唿隆”一声,栽倒在驮马的旁边。
“老卜叔!老卜叔!”
小司马一看老卜头栽倒了,马上便撂开马尾巴,扑到老卜头的身上,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
第三章 密码电报
“老卜叔!老卜叔!”
小司马正搬着老卜头的膀子一面摇晃,一面呼唤,这时,身后突然传出闷闷的一声:“怎么回事?”
小司马应声回头,透过沙漠朦胧的薄暮,只见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电台副台长吴诚。
吴诚有二十四五岁,一身上下,干净利索。尽管黑军装外面,也套着一件旧羊皮背心,可一个公文皮包,一条宽皮带,一把“勃朗宁”手枪,都安放在全身最适当的部位,令人一眼看去,就留下一个精明强干的印象。即便在眼前这十分动乱的生活中,他也不失为一个军纪严整的军人。
他虽然是站在朦胧的暮色里,不知为什么,小司马却感到他射过来的目光犀利而又恕�
小司马有些惴惴不安地一面爬起身来,一面答道:“报告副台长,卜回同志晕倒了!”
吴诚听了小司马的报告,用手指弹了弹裤腿上的沙尘,便来到老卜头的身前,弓下腰大声叫道:“老卜!老卜!”
见老卜头半天没吱声,他这才一面招呼前面的同志停下来原地休息,一面赶紧从老卜头身上把电台卸了下来。
“老卜叔!老卜叔!”
小司马仍旧一面摇晃着老卜头的肩膀,一面大声叫着。
在他的呼叫声里,报务员庄立本和童子音也先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他们的脚步还没站稳,就抢着问道:“老卜头怎么样了?”
“有危险没有?”
恰巧正在这时,老卜头缓过一口气来,轻轻哼了一声,又用粗哑的嗓音模模糊糊的低语着:“水,……水,……”
水,这是个多难解决的问题啊!自从通讯小队披马匪骑兵分割,和西路军总指挥部失掉联系,来到这片沙漠中间以后,同志们已经有三天三夜没沾上一滴水了。眼下,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叫大家到哪里去找水呢?
小司马急得没有办法,一面流着泪,一面用两只小手,在沙里狠劲地扒着。可是扒了一尺多深,沙还是干干的。
大家正在焦急,通讯小队的女卫生员秀眉,往这儿跑着嚷道:“我这里有水!”
看着她小小的个儿,两肩沙尘,嘴唇干得裂开了口子,大家不免奇怪:她虽然是个卫生员,可自己也得喝水啊。几天以来,所有的水壶都是空空的,她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时只见她一头扑到老卜头身旁,急忙打开药箱,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盐水瓶,拔掉瓶塞,就朝老卜头的唇边送了过去。
随着瓶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老卜头一面断断续续地低语着:“好水啊……好……水……啊……”,一面睁开了两只瘦得陷进眼窝的眼睛。
“老卜叔,你觉得好些吗?”
听到小司马的问话,老卜头抬手擦了擦布满深深皱纹的眼角,向围在他身边的人呆看了一会,然后猛地推开秀眉手里的盐水瓶,坐起身来,木然他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我刚才好象回到了家乡的淠河边上,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身边的同志看到老卜头苏醒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秀眉又把盐水瓶送到他面前,可他连忙用双手推开,死活也不肯再喝一滴。他一面推着,一面喃喃地说道:“罪过,罪过……这水,我怎么能喝?留着给……唉,我真糊涂!我还只当刚才喝的是淠河的水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骨碌从沙窝里爬了起来,扎煞着两只手,到处去找他的电台。
当他看到副台长吴诚已经在一棵梭梭树下把电台架了起来,小司马正在带上耳机,用小手徽动电键向远方发出呼号时,这才又回到沙丘旁,从腰里掏出从大别山带出来的九寸十三节的竹烟管,按上一把梭梭叶子,慢慢地抽了起来。
报务员小庄见到老卜头又安闲地抽起烟来,便凑到他的身边打趣道:“老卜头,你刚才还和小司马在一起走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栽到几千里地以外的淠河里去了?是不是想老伴了?我看哪,你这个出了名的‘不回头’,在梦里还是想着回头的啊!”
通讯小队的同志,都知道老卜的外号叫“不回头”,也知道他当初离开大别山时的那段故事,所以听小庄一说,也就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可是老卜头这次却一丝也没笑,只一面“啪嗒啪嗒”地抽着梭梭叶子,一面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道:“同志们哪里知道,我自小讨饭,积下了这个穷毛病,只要饿狠了渴急了,眨眼工夫,就会栽倒。自从当了红军,这些年没怎么犯过。过草地的时候犯过一回,还是侦警排长慕友思塞了一把青稞我嘴里,把我救过来的呢!”
老卜头刚说到这里,便听到远处沙漠里“叭!叭!”响了两枪。枪声,在这薄暮的沙漠里,显得格外空阔,辽远。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都纷纷站了起来。正在这时,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从队伍前边急急火火地跑了过来。等到他赶到跟前,大家才看清,这人正是负责警卫通讯小队的侦警排长慕友思。
慕友恩有句口头禅,三句话出口,总是不离“没有事”三个字,因为他名字叫慕友思,又常爱说“没有事”这句话,所以久而久之,同志们就给他起了个“没有事”的外号。
慕友思从队伍前头跑过来,一反往常,那句口头禅也不说了,只站在沙丘上,对着通讯小队的同志把手一挥,大声吼道:“同志们,前面发现马匪骑兵,快收拾东西,准备战斗!”
不过,临到末了,他还是把那句口头禅说了出来:“电台呢?快拆!快装!把驮马照应好,我带警卫排堵上去掩护;吴副台长,你带领通讯小队突围。突围出去的同志,都到西边的甜井子集中!不要慌,没有事!”
老排长慕友思说完以后,又分别向大家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过他那高大的身子,朝着枪响的地方,一溜烟地跑去了。
“哒哒!哒哒哒!”
慕友恩的影子,在沙漠的夜光里消失以后,没过多大一会,就听到帆枪在前面不太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听着机枪声越来越近,副台长吴诚,便把小庄小童叫到身边,对他们轻声吩咐道:
“从我们第一次被马匪分割以后,老台长至今没有下落,他的工作,就让我们大家来担当吧!驮马上驮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