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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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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鸟的主人少布来“孛”,

拜天祭地的哈尔“列钦”,

拜山祭河的包迪“列钦”,

放“鬼”驱火的敖其尔“幻顿”,

吞水祭湖的吉达“幻顿”,

吞火祭树的阿柏“幻顿”!②

…………

这些安然无恙的十二名“孛”、“列钦”、“幻顿”——科尔沁蒙古萨满教·孛的精华们,缓缓走过来,围站在铁喜老“孛”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帮残暴的王爷们。

“好,好,本王爷赏赐你们,赏赐你们……”肥胖的疯王心里清楚,这些大火都烧不死的十三名“孛”,法力无边,伤人于眨眼之间,现在千万别惹他们,再何况外边,已经围过来了海水般的赴“孛”会的老百姓们,自己不能当众食言和胡来,于是他又大喊道:“你们都是科尔沁草原上的‘神孛’!哲盟十旗王爷赏封的‘十三名神孛’!”

铁喜老“孛”拍醒了小孙子铁旦,他听见了王爷的封赏,不服气地叫起来:“不对呀,王爷,是十四名,十四名‘神孛’,还有我这一个小‘神孛’哩!”

“好,好,十四名,十四名‘神孛’!”疯王说。

“好啊好啊!我也是‘神孛’,我也是‘神孛’……”可他转眼一瞅周围的满地烧焦的尸体,立即缄口了,抓紧了爷爷的衣角,恐惧而愤恨地看着疯王。

铁喜老“孛”铮铮而言道:

“各位王爷,我们十三‘孛’记住了王爷的封号,但你们、王爷们,也要记住你们今天干的活人的‘血祭’,我们蒙古‘孛’再杀畜血祭,但绝不杀活人‘血祭’!有一句古语说:拔剑者终亡于剑,天令其亡,必令其狂!你们记住这句话吧,王爷们!”只见铁喜“孛”往肩上一扛小孙子铁旦,带领十二名“神孛”往场外昂然而去,不再理睬发呆的众王爷们。

从他们嘴里又飘出“孛”歌来。

头戴红顶子帽冠的王爷们,

是阎王殿的刽子手托生;

从通红的火缸中走出的十三神“孛”,

是父天母地孕养的精灵!

啊——咴——咿——

神奇的蒙古“孛”!

啊——咴——咿——

烧不灭的十三“孛”!

…………



篝火还未熄。白色灰烬中,透出暗红色火光。

洋铁盆里,还残剩着大■子粥,沙漠中散发着诱人的熟米香气。

三峰驼闭着眼咀嚼食物——豆饼草料再加盐巴。眼睛虽闭,但耳朵始终支楞着,可听八方任何细微动响。

两位主人却都沉睡了。他们挨着火堆,怀抱猎枪,钻进毛皮睡筒中鼾声如雷。

突然,三峰驼的鼻子“喷儿、喷儿”地响个不停,环眼惊瞪着离火堆不远的一个暗处。主人未醒,驼鼻子声响还不足以吵醒疲累后睡死的主人。

于是,有个黑影爬行着,“噌”地从黑暗处蹿出来,迅疾无比地扑向篝火堆旁的食物。这是一只野兽,只是前两肢短后两肢长,如澳洲的袋鼠。只见这只怪兽,伸出前肢,猛地一抓那个剩有■子粥的洋铁盆,转身就向外跑。由于匆忙,撞翻了脚边的空铁壶,“噼里扑噜”一阵乱响。

“谁?!”老铁子惊醒,翻身而起,端起猎枪。只见一个黑影抱着洋铁盆,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啥东西?老爷子,啥野兽?”白尔泰揉着眼睛,也朝黑暗处瞩望,可已什么也看不到。

“我也不知道是啥物儿,可偷走了咱们吃剩的■子粥,看来是米香引来了它。”老铁子摇着头,仍旧盯着那暗处说。

“看情形,那物儿是饿坏了,偷走偷走吧,怪可怜的,反正咱们有的是大■子。”

“你说得倒轻巧,有米可洋铁盆呢?我们拿啥熬粥?用手捧煮吗?”老铁子没好气。

“别急,老爷子,我也带了全套野外用具!”说着,白尔泰从旁边的驮架筐里拿出一只铝盆。

“这还不赖。”老铁子放心了,可仍有疑虑地深思着说,“啥物儿这么大胆呢?大漠里我还从没遇上过这么大胆的偷食动物!狼?豹?沙豹不会偷只会抢,而且先扑人不会先扑粥,沙狼也这样,只对人肉感兴趣,不会对人吃的粥感兴趣。难道是……”老铁子不说下去了,眼神一亮。

“难道是啥?老爷子,到底是啥呀?”白尔泰着急地问。

“说不准,”老铁子装了一袋烟,含在嘴里,慢慢吸着,喷云吐雾,“除非是人,也只有人才对熟米粥感兴趣……”

“人?这大漠里还有野人吗?”白尔泰惊问。

“不是野人,是真人,你也认识……”

“啊?她?!难道是她?!”白尔泰这才想到了谁,望着黑夜深处叫出大声。

“我想可能就是她了,不会是真野兽。”老铁子磕一磕烟袋锅,断定地说。

“那她不必来偷呀,她完全可以过来跟我们相认,向我们要吃的。”白尔泰不解。

“这你还不明白?她可能没认出我们是谁,也可能跟随那只老银狐,变得兽性了,另外就是她的脑子还是不正常,魔症着呢。不过,她出现就好,说明她和它果真在大漠里游荡呢,我要通过她摸到那只老银狐!妈的!”

天亮时,他们又被一声凄厉尖长的怪嗥声惊醒了,还是昨晚黄昏时听到的、那种被老铁子称之为“夜猫子”的声音。乍听起来,像长长的哀鸣,像失去亲人子女后的悲婉的哭泣,那悠远的泣诉般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对天地间遭遇的深深不满和控诉,是一种绵绵的哀怨和愤怒。只要这声音传入你的耳膜,就如一把不可阻挡的锋利冰冷的尖刀,穿透你的心肺,穿透你的神经,使你心灵深处震颤,为之情动,不由得生出一丝与它一起哭一起哀伤的共鸣。这是经历过旷古的大悲大哀之后,才会产生的哀鸣长嗥。

白尔泰和铁木洛静静伫立原地,谛听这晨间祈祷般的哀婉嗥声,脸色肃穆,莫名的悲伤情绪油然而生,眼睛都有些湿润,这是一曲人类任何天才音乐家,无法创作出来的最动听的兽类哀乐。

他们看见了它。

在东方不远处沙梁上,伫立着它的身影。瑰丽的晨霞,映照着它那雪白色一尘不染的躯体,更显出无比迷人的美丽色彩。

它扬起尖长的嘴巴,冲那轮从东方沙线上冉冉升起的红金太阳,不停地悲嗥,似乎是向那轮火球倾诉自己的哀怒。它的毛茸茸长雪尾拖在地上,白洁的毛皮在霞光下,闪射着似银如雪的亮光,令人头晕目眩。而它的旁边,也站立着一只“怪兽”,它站的姿势与那只银狐一样,四肢着地,蹲在后两肢上,前两肢轻轻支着地面,而一头长发也已变得雪白,身上衣衫破碎成条状随风飘荡。只是嘴巴没有狐般尖长,脏黑的脸上也没有长出长毛,不过黄色茸毛已布满脸颊,而且“它”的肚子似乎微微鼓起来了。

“是她们吗?”白尔泰轻声问。

“是它们。”铁木洛老汉也静静地答。

他们俩再无话,似乎谁也不想打破这美丽瞬间。老铁子也一反常态,没去抓他那杆老猎枪。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沙梁上那一对天地间最奇特的“怪兽”组合。他猜不透,人和兽为何如此和谐,如此和睦相处,甚至相依为命呢?白尔泰思考的是另一层意思:珊梅活得挺好,她已变成另一只“银狐”了,是个“狐婆”,美丽的“狐婆”。她已经融入了狐的世界,融入了大自然,融入了大漠,学会了狐类的生存方式,其实说开来,她只不过重新恢复了人类远祖们的生存功能而已,每个人身上都具有一种兽性,只要放进大自然中与兽类为伍,都能萌发出那种潜在的兽性功能。人本来是一种动物,只是有了高级思维后,觉得自己不应是动物而已,除了这点,人与兽有何区别呢?照样吃肉,吃得更狠更广,照样吃米,吃得更贪更多,照样占有,占有的更奢侈更无境,照样相斗,相斗得更残酷更持久。其实,人比兽更“兽”,因而称之为“高级动物”。

晨祷般的哀嗥结束之后,它和她从那座沙梁上消失了,无影无踪。

老铁子和白尔泰也收拾起东西,骑上骆驼,开始了漫长的追踪。

后来,他们好几次在早晨听到过那祈祷般的哀嗥。他们俩心里清楚,老银狐失去那么多亲族,是何等的哀伤和悲痛,它惟有通过晨间寂静,向世界,向莽莽沙漠倾诉自己无尽的哀思,呼唤同类的灵魂,呼唤新的伙伴。可它清楚,这广袤的莽古斯沙漠里,再没有一只与它共命运的狐狸了。

干硬而黄褐色沙地上,隐约可辨那两行不很清晰的遗迹。时断时续,时而消逝于沙洼地干蒿子丛间,时而出没于丘壑纵横的沙山之中,有时完全失去了她们的踪迹。老铁子下骆驼几乎一粒沙一片草地去寻觅,最终还是从另一处有水或有野鼠的沙地上,找到那一对足迹。

“老爷子,你真是码脚印追踪专家!”白尔泰面对着远远伸向大漠深处的那两行足迹感叹。

“我真纳闷儿,这只老银狐,带着我那儿媳妇要去哪里?它一直跟我们玩捉迷藏,想甩掉我们,它好像故意不回它的真正的巢穴。”老铁子也望着那足迹出神。

“它还有一处真正的巢穴?”

“那是肯定的。它们出来觅食被我们撞见的。可这只狡猾的家伙一发现被跟踪后,就绕起圈子来,死活不回老巢了。它不回老巢,我们就没办法靠近它们,哦,这个老狐狸!”

“那咋办呢?”

“别急。我琢磨着,它的老巢肯定在那儿,我们干脆先直奔那地方,不跟它兜圈子了!”老铁子一拍驼背,果断地做出决定。

“那是在哪儿啊?啥地方?还多远呢?”白尔泰疑惑地望着老汉那张在沙漠里变得更粗糙更黝黑的脸。

“远喽,在大漠深处。是一座古城。”

“古城?”

“对,一座叫沙漠淹埋的古城。我们管它叫‘黑土城子’。”

白尔泰的眼睛突然一亮:“老爷子,我听说过这个黑土城子,据史料记载,是一座被沙漠淹埋的古城。那次你说带我去看一个地方,是不是说的就是这个黑土城子?”

“对,就是这黑土城子。”

“好哇!老爷子,那座古城里究竟有啥呢?”

“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也就在那儿,老银狐可以找到一处安全又温暖的窝儿,这茫茫大漠,别处它是无法长期居住的。”

于是,经验老到的铁木洛老汉,做出了一项大胆的决定,放弃了绕着圈子步步跟踪,而是直奔莽古斯大漠深处的那座古城——黑土城子,等待它们,以逸待劳。

“老爷子,你是啥时候去过黑土城子?现在还能找得到那儿吗?”

“早哩——”铁木洛老汉脱口说出,脸上闪过一丝对遥远历史回忆的专注神情,接着突又缄口。

“早是什么时候?”

“好了!别刨根问底儿了!到了时辰,我自然会告诉你的!”老铁子吼起来,显然他是极不愿提起往事,提起那遥远的往事。

白尔泰闭住了嘴,不敢再触动老铁子那早年的历史经历,往日秘密。他告诫自己,耐心,再耐心,要像这眼前的沉寂的大漠般耐心,他已经接近那谜底,接近那深埋在沙漠下边的历史沉淀了,千万不要操之过急。

他们默默地行进。整日地在驼背上晃悠,到了晚上便找一处沙湾子过夜,第二天接着走,没完没了,似乎赶着一个无头无境的路。不知道终点在何处。

白尔泰的嘴唇皲裂,起满水泡,冬末的漠风,吹打得那张白皙的脸已经又黑又粗糙,上边长出了长长胡须,本已够长的头发现在更变长,看着似乎像个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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