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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先生的话,小公子不让啊。他说我们上前就杀了我们。”
小公子与小乞丐其实不相上下。但是小乞丐在外面混的久了,不像小公子一样锦衣玉食的养着,耐力自然久一些。
小公子眼看着落于下风。
他眼里忽然一发狠:“狗杂种,我今天就要你死!”说罢,他抽出腰间的一把金镶玉的匕首,朝那小乞丐扎去。
小乞丐眼见着那把金光闪闪的匕首就要刺中自己,抬手就抱住头。
等了许久,也没见匕首落下来。
小乞丐偷偷抬眼,看见一个水青衫的女子抓住小公子的手。
小公子的力气自然没有那女子大,于是怒目瞪她:“放手,我要杀了他。”
那女子反不以为忤:“打不过人家就要杀了他?小公子好本事。”
“管你什么事?你是什么东西?”小公子口不择言。
那女子还是冷冷清清地看着小公子,抱着那把琴。眼神像冰雪劈头盖脸地砸下,让小公子一时惧怕而不能言语。
那小乞丐聪明,不敢再多看,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他缩在角落里很久,终于等到那水青色的身影。
小乞丐扑上去,抱住那女子的腿:“谢谢恩人救命!谢谢恩人大恩大德!”
那女子不说话,慢慢地抽出裙裾。水青色的裙摆上已经有了几个黑乎乎的手印子。她也不理他,淡淡朝前走去。
“恩人!恩人!”小乞丐连滚带爬地跟着她。
一直跟到了城外的一个草庐,看样子是那女子的家。
“恩人,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你可以走了。都已经到了城外,小公子不会再难为你了,无需再跟着我。”
那女子的声音和她人一样的冷淡。
说罢,便进了草庐,不再理她。
小乞丐的小心思被她道破,他也不管了,冲草庐里的人大声喊:“恩人!我无处可去,求恩人收留!”
草庐的门并没有开。
小乞丐在门外坐了一宿。
天尚未拂晓,小乞丐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水青色的人影抱着琴慢慢走过去。
他扑过去:“恩人!恩人!赏点吃的吧。”
那影子顿了顿,继续朝前走去。
一连三天,小乞丐都守在那女子的门口。
第四天,直到小乞丐饿晕过去之前,那女子才从彻侯府教琴回来。
她蹲在小乞丐面前,一双眼睛平平无波:“小乞丐,你若不再跟着我,我便给你饭吃。”
“我不……”
明明已经饿得快晕倒了,还要说“我不”。
那女子掏出怀里的一个棕黄色油纸袋,把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举到小乞丐面前:“你别再跟着我了。”
小乞丐别过头去,紧紧地抿上起皮的嘴唇。
女子的眼神像水,最终还是泛起了涟漪。她将馒头扔到他怀里,说:“小乞丐,你吃吧。”说罢,转身便走。
“恩人……”
身后一阵发虚的声音传来。
“你愿意呆着就呆这吧。”她以为小乞丐还是在担心她会赶他走,于是转回身说。
谁知那小乞丐笑了笑,黑黑黄黄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
他咧着嘴笑,说:“不是……恩人,我想告诉你,我有名字。我不叫小乞丐,我叫季开阳。”
那女子还是冷冷清清地看他,像一尊玉石一样。
季开阳从此便赖在那女子的草庐里,那年他七岁,恩人十六岁。
恩人常常都是静静的,除了去彻侯府教琴,她哪里也不会去。
季开阳每天都呆在草庐里,很乖巧地打扫屋子,然后等恩人带饭回来一起吃。
后来城里面渐渐不太平了。听城里人说,是有亡魂作祟,害人性命。偏偏恩人这时又时常夜间出去。
季开阳于是拿着一把小刀,悄悄跟着恩人,以防她不测。
跟了几天都没有事,季开阳胆子渐渐大了。于是明目张胆地尾随。
有一天夜里,竟然真的碰上了亡魂。不过不是恩人,而是他自己。
亡魂缠着他,灰茫茫的一团,像是有人掐住脖子一样的难受。他努力抽出刀子扎向亡魂,谁知竟像刺进空气里一样。
明明恩人就在前面,季开阳却没有喊。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水青色的人影凌空飞过来,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扔到一边。然后从琴里抽出一把长剑,与亡灵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缠斗。
恩人很快将亡灵斩杀,然后将长剑收回琴中。
她水青色的衣衫在夜风里飘啊飘,她冷冷开口:“你不要给我添麻烦。”说完便走。
季开阳立即跟着她,只是隔了一段距离。
他心里突然很委屈,冲前面那个身影笔直的女子大喊:“我还不是担心你。我被亡灵掐住脖子的时候也没有喊,还不是想让你快走。我怎么知道你那么有本事!”
他说完就跑了,没看见前面怔了怔的身影。
从那天起,季开阳才知道,原来恩人是皋兰山弟子。下山来的经历,只不过是她为期一年的试炼。
皋兰山在季开阳这种普通百姓眼中,简直是天宫。里面出来的弟子,全是神仙,斩妖除魔、腾云驾雾。
恩人话很少,几乎没有喜怒,冷冷清清得像玉石雕出来的人像。季开阳与她生活了九年,见她生气就只有一次。
那一次,季开阳和恩人一起到街上去。
忽然季开阳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不肯再走。
“怎么?”恩人回头看他,再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那是一个略显丰腴的夫人牵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孩童,他们穿戴着绫罗,身边还跟着小厮,一口一个“四姨娘”。
想来是富人家的妾室
恩人不说话,不解地看着季开阳。
过了很久,季开阳眼里滚出一滴泪,他喃喃地朝那个妇人叫:“娘……”
恩人从来平静清丽的脸上也有一丝讶异。
“你娘还活着?”
季开阳并不回话,他直直冲上去,哭着抱住那个妇人,张口便叫:“娘……我好想你……”
那妇人急急推开他,张口便要骂,等看清了季开阳的脸,忽又住口。
只那一瞬,她脸上变化万千神情,不知道用哪一种应对好。
恩人看她一眼,便知道季开阳没有骗她,那妇人果真是他母亲。
旁边却有小厮高嚷:“娘?四姨娘,你除了手里牵着的宝儿,哪里还有个这样大的儿子?”
那妇人恍惚回过神来,急急摆手,一面推开季开阳一面说:“哪里的事。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从没见过他。”
小厮听到她这样说,于是合力去拉季开阳。
季开阳只是哭着不肯松手。
他们便打他,对季开阳拳脚相向。
那妇人只是捂住手里孩子的眼睛,并不阻止小厮们的恶毒行径。
季开阳抱着头,他没有反抗,他的嘴里一直在叫:“娘……娘……”
无数拳头像骤雨般落在他身上。
季开阳的嘴巴里很快泛起了熟悉的咸腥味,以前当乞丐的时候也经常被人打,然后嘴里泛起血的味道。
身上忽然一轻,有水青色的人影抱着琴站在他身前。
又是恩人。
她的怒气是季开阳从来没见过的,她的手一挥,衣袖扫出的风就像利刃,离她最近的小厮的身上一块皮肉掀起来。
她的声音也冷,却又冷得不一样了:“像你这种女人,为了荣华,连自己的亲生儿都可以不顾,怎么有资格做母亲?与有钱人生的儿子是宝贝,贫贱的儿子就扔去做乞丐?”
季开阳倒在地上,看着恩人一步步逼近母亲。
他虽然看不见恩人的神情,但从母亲眼中也看见了恐惧。
“既然你这样爱你的小儿子,不如我给你选。我现在只要杀一个人,是杀你、还是杀你的小儿子?”
恩人的声音像一颗一颗的玉珠敲在银盘上一样清脆。
平静而残忍。
季开阳看见母亲颤抖着,张皇地望着四周。可惜没有人敢上前触怒恩人。
“快选吧。”恩人丝毫不为所动。
母亲颤抖着跪下,却是对他说:“阳儿,娘错了……娘不应该抛下你嫁人……你让她放过我们母子。”
她说,我们母子,是她和她手上的宝儿。
季开阳闭上眼睛,他很竭力都忍住,可是鼻子还是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紧闭的眼里滑落。
恩人还是看着地上的妇人。
季开阳忽然很想离开这里,他不想再看见眼前跪着的人。
他哽着声音说:“我不想看见她,我们走罢。”这句是对恩人说的。
恩人抱着琴,走到他面前,说:“她这样对你,我不能放过她。”
季开阳眼泪掉得更凶:“走罢。”
恩人叹息一声,将琴挎在背后,上前抱起他。
她袖子一甩,那妇人顺着袖风捂住自己的脸,血从她的指缝间留下来。
恩人再一振袖,凌空一跃,抱着季开阳飞了出去。
季开阳满身是血,被她抱在怀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欺负了终于可以告诉一个人,某某欺负我,然后哭着撒娇的感觉。
他咧着嘴,嘴里都是血沫,朝那个水青色衣衫的女子笑一笑:“恩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人是我全部过往(二)
他们在那里是呆不下去。
恩人已然暴露了她非同寻常的身份。
他们只好辗转去另一个城市。
季开阳曾经抱歉地对恩人说:“恩人,对不起。我老是连累你。”
恩人只是丢下草药到他脚边,说:“无妨。”然后走开。
她的样子倒叫季开阳无话可说。
恩人依旧在一个大门大户家里寻了教琴的差事做,取得一些银钱来供养两个人。她总是夜间出去完成她的试炼。
白天有空时也不说话,只是有时看得季开阳一派天真懵懂的样子,便教他识字读书。
有一天读到一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季开阳还是不大认识字,但看着这句却依稀有一些感触。
恩人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
一年的时间飞快地过去了。
恩人带着季开阳回了皋兰山。
那一年,季开阳八岁,恩人十七岁。
皋兰山耸入云霄,站在山脚下,要很用力才能看见那些伫立在山巅的宫阙。
有一条路,从山脚下一直蜿蜒到山顶宫门。
恩人抱着琴,身后跟着季开阳,一步一步走向山巅。
山顶千门次第开。
“恩、恩人,我怕……我怕……”季开阳的腿在发抖,牙齿在打颤。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俗世小孩,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若你怕,现在就可以走。不要等到待会给我丢人。”
恩人还是波澜不惊,可是季开阳却生生听出了嘲讽意味。
“我偏不走了。”季开阳说。
话里透着一股倔强,仿佛是不愿意被她看不起才勉强留下的。
终于走到那条路的尽头,厚重的宫门甫一打开,季开阳方知恩人不是说笑。
一片青衣人跪倒在地上,一声一声,对恩人迎贺:
“恭迎师叔祖回山。恭迎师叔祖回山。”
他们的声音带了自身的修为,声音在季开阳听来就仿佛暮鼓晨钟在耳边敲响,震得耳朵生疼。
后来季开阳才知道,恩人是皋兰山祖师的关门弟子。
年纪小小,天赋异禀,身份尊崇,在皋兰山受尽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