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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玻璃门用力推开!
“把钱……”
戛然而止。
孙见善望着一个他生平所见最最最最最最最美丽的白衣女子。
“呃、呃、啊……”下半段台词霎时吞回肚子里。
白衣美女看来不到三十岁,一头长及腰际的发丝扎成马尾,溜顺得不可思议。一件白色斜襟长衫裹住婀娜的曲线,伸出袖外的玉手和白衣融成一色,几乎分不出哪里是手、哪里是衣服。
正常女人看到一个男人如此凶恶地冲进来,大多会花容失色,她却一脸安详,仿佛从门口走进任何人都不让她意外。
×的!在一条邪门的街上,闯进一家邪门的花店,撞见一个邪门的女人,他不会是遇到狐狸精了吧?
“欢迎光临,先生想要买花吗?”她的嗓音娇柔动人。
“呸!”他往地上吐口口水,重振旗鼓。“谁有空买花?我是来抢钱的!把收银机里的钱全给我抽出来!”
白衣美女的眉微微波澜,从柜台后抽出一张面纸,指指地上他刚吐的那口唾沫。
“擦干净。”
孙见善不由自主地接过卫生纸,乖乖把地板擦个干净。
“妈的,老子竟然在这里帮她擦地板!”等他丢掉卫生纸,才愕瞪着自己做完的好事。
“奇怪,人品看起来不是很好……”白衣美女头痛地摇一摇首。“算了,能上得门来,自是有缘。”
“喂,我没闲工夫跟你耗,快把钱交出来!”他大吼。
“钱我没有,花倒是有很多。这样吧!这花店里的花,你随意选一盆,我送你。”白衣美女平静微笑。
“放……放……老子只要白花花的钞票,要你两盆不值钱的花做什么?”
“你明明年纪轻轻的,怎么开口闭口都是“老子”呢?”
那神情像是长姊在教训弟弟一样,孙见善被她说得脸一红。
“你、你……”怪怪,为什么他无法很顺畅地把更多粗话说出口?
一定是因为这花店太邪门的缘故。
这间花坊大部分都是绿色植物,没有一般花店常见的花束什么的,而且那些植物都长得奇形怪状,没有一种是他见过的。
虽然空气里有一股清新舒爽的森林气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连肚饿的感觉也不那么难受了,可是他待得越久,心里越毛。
还是快溜为妙!
“算你运气好,老……我今天就大发慈悲放过你,哼!”他推开店门,准备退场。
“慢着!”白衣美女露出不悦之色。
“怎么?连老……我不抢你了也不行?”
“我不是说要送你一盆花的吗?你能进到花坊来,就是有缘。你一定要选一盆花带走才行。”
孙见善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不出回绝的话。
更奇怪的是,他的双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自动又走回店里面。
太邪门了!太邪门了!
“好啦好啦,你要送什么花赶快拿过来,我还有路要赶!”
“你得自己选才行。只要是这间店里的盆栽,你都可以带走。”白衣美女恢复温柔可亲的笑颜。
“真麻烦!”
那就选一盆不会太重的,省得他搬到一半昏倒在路边。
他绕着花架看一圈,本来想随便指一两盆小草,可是那种感觉就是不太对。
柜台后方似乎藏了一株小植物,那是什么?孙见善好奇地走上前。
这株草长得真怪!盆底不是泥土,而是滑溜溜的湿泥巴。三片宽而长的厚叶子从湿泥里探出来,颜色是从根部开始的芋头紫,渐层到叶片中段的白色,再渐层到叶子顶端的深绿色,叶面呈波浪状,仿佛在飘动一般,就像水草长在水里的那种飘浮感。
一片长叶突然拂过他的指尖。
咦!不是错觉,这些叶子真的在动!他吓得往后跳一大步。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自己会动?”
白衣美女目光微闪。“这是“如愿水草”,原本生长在东海龙宫,是一种极为珍贵的神草,你想要它?”
“如愿水草?”听都没听过。
“在我店里的这株水草,经过近千年蕴化才从东海龙王的庭院里发芽,目前已经四百余岁了。太白金星觉得它可爱,将它讨上天庭,所以才离开海洋环境。如果你想要它,记得天天用出自海洋的水来浇它才行。”白衣美女耐心道。
东海龙宫?太白金星?天庭?这女人的头脑绝对有毛病!不过重点是——
“谁有那个闲工夫天天找海水来浇它?”逃亡都来不及了!
“不必非是海水不可。你也可以买一大包海盐,平时在家自己用水泡开来就可以用了。或者到便利商店买“海洋深层水”,那是从深海底抽取出来提炼的,虽然没有咸味,也可以用;再不然临时用食盐水化开来,浇个两三天也能撑一阵子,但一定要赶快换回与海相关的水。知道吗?”
孙见善突然坏心地笑起来,“也罢,哪天我若穷到养不起它,直接拉开裤裆撒一泡尿,勉强强强也能凑数。”
“如愿水草是一株能让人愿望成真的神草多数人求都求不得一旦求到了宝贝它还来不及你竟然想用那种脏东西浇它?”白衣美女的脸都绿了,连讲话都忘了换气。
“还愿望成真咧!你以为你在卖阿拉丁神灯?”
白衣美女顺顺气,庄严肃穆地看着他。“如愿水草比阿拉丁神灯更好,它非但能实现你的每个愿望,而且没有任何数量的限制。”
“哈哈哈哈哈哈——”孙见善捧腹大笑。“我的天哪……原来你真的相信这种蠢事……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让人愿望成真的东西,你该去看医生了,哈哈哈哈——”
白衣美女不以为忤,仍然是心平气和的浅笑。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如愿水草到人间只是为了修行,至于跟到哪个主子,全看它自己的造化。如何?你要不要它?”
孙见善勉强止住笑,擦擦进出来的眼泪。“如果、如果这棵鬼草真的那么神奇,我当然要了!”言下之意仍然是不相信。
白衣美女也不与他计较,从屋子里牵牵寒宪地整理了一小包东西出来。
“这是一包海盐,够“如愿”大半年用的。”白衣美女将包包交给他,再把水草从柜台后面搬出来。她轻抚如愿水草的叶片,眼神满满都是怜惜。“记住,你只是它暂时的王人,你们终有缘尽的一天,到时候它会自己回来,你一定要善待它。”
“世界上若真有能让人愿望成真的植物,我怎么可能将它还给你,你就不怕我抱着它一逃了之?”
“世间诸事,自有缘法,等它该回来的时辰一到,任何人都挡不住的。”白衣美女安详地道。
“什么时辰?等我死吗?”他讥刺道。
白衣美女的眼中波光流转。“不,如愿水草可以陪伴你,直到愿望的尽头。”
“愿望的尽头?”
“是的,就是你再也没有愿望的那一天。”
“小姐,醒醒吧!人类的愿望是没有尽头的!”孙见善嘲讽地撇起嘴角。
“有的,当然有。”白衣美女的眸心闪过神秘的光影。“凡事都有尽头,人类的欲望也不例外。当那一天来临,你自然不再需要如愿水草了。”
“要想等到我没有任何愿望的那一天,不如祈祷我早一点挂了比较快。”他挖苦道。
白衣美女不理会,轻问:“如何?我们成交了吗?”
“我没有钱付帐。”
“我不要钱。”
“天下也没有不要钱的好事。”
“呵,你很愤世嫉俗呢。”白衣美女偏首想了一想。“这样吧!我不要钱,我只要一个承诺。”
“你想要什么承诺?”
“我要你承诺好好地善待这株植物——即使在你最穷途潦倒、三餐不继的时候,宁可饿死你自己,都不能亏待这株水草。”
“好吧,随便你!”他摆摆手当作同意了。有些奇花异卉听说很值钱,把这株怪草拿去卖,或许可以换几个钱回来也说不定。
“那么,恭喜你,你是如愿水草的新主人。”白衣美女将水草送入他怀里,温柔说:“你可以离开了,我会静心期待如愿平安归来的一日。”
愿望的尽头?人的愿望怎么可能有尽头?孙见善越想越觉得可笑。
他捧着那盆怪草,才刚绕出一个街角。
“痛——”
那漫天盖地、如断骨般的疼痛又回来了。
他猛然跪倒,大颗大颗的冷汗往下滴。
回来了!又是破柏油路面,老旧的水泥公寓,闷热不散的气息,连他的一身伤也都回来了。
有个家庭主妇从自家阳台探出头来看他,脸上露出怀疑之色。孙见善顾不得全身疼伤,抱起盆栽就往一条小巷子钻。
又是死巷,而且还是摆垃圾箱的死巷,难道他最后就注定死在这种又脏又臭的角落里?
“算了,就这样死了也干净!”愤世嫉俗的情绪再度升起,孙见善赌气地闭上眼睛。
悄悄的,空气中有一种气味变浓了。
它冲开由厨余和垃圾构成的腐臭之网,在他鼻间浅浅晃漾,恍然如浸淫在波浪平缓的海浪中。孙见善抽抽鼻子,不为所动。
“喂。”一口气暖暖地呵在他颊畔。
孙见善撇开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无论是谁,让他们去叫警察好了。反正回去坐牢是死,在街上饿死也是死!
“喂。”一根手指戳戳他胸口。
声音听起来嫩嫩甜甜的,是个年轻女孩的嗓音。
他的眉头皱起来,继续对那个吵人的女生听而不闻。
“奇怪,他死了吗?”那女孩纳闷地道。“大姊姊应该不会把我送给一个死人才对,难道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你才死了!”孙见善不爽地睁开眼。
一双在五公分之外的大眼睛吓了他一跳,他火速后退,砰!后脑撞上塑胶垃圾车。
“痛痛痛痛痛……※#@※!”
“什么?去我妈?你要去我妈那里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妈是谁呢!啊?鸡排?这跟鸡排有什么关系?什么?你操我老师的什么?不会是操他家伙吧?那可不行,我师父太白金星最爱写东西了,他写得一手好诗词,你操了他的纸笔家伙可不行——喂喂喂,你说慢点,我听不懂啊!”
他深吸一口气——
“闭嘴!”
静。
终于。
孙见善捧着胀痛的脑袋,喘了两口气。
一张清丽的小脸蛋好奇地冲着他瞧。
这女孩从哪里冒出来的?她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一头长发倒是乌溜亮丽,披散在肩上及背上,隐隐带着水泽的光润感。明眸wωw奇書网皓齿,樱唇红嫣可人,最特殊的是一身无袖的纱衣长裙,从裙底的紫色,渐层到腰部的白色,以一条月白色系的腰带绑住,往上再渐层到淡绿色的上身,深绿色的肩带——这颜色好像在哪里见过?——看起来很有那种罗马美少女的感觉,长相又分明是东方人。
“喂,你不会死掉吧?”少女扬了扬漂亮的长睫毛,冲着他晶晶地看。
“你这么吵,死人也被你吵醒了。”孙见善没好气地回嘴。
“我原先就想,你这样死了可不成,我得想法子把你叫回魂才行,幸好你自己就醒过来了。”
对一个漂亮女孩儿大吼大叫的,算不上英雄。孙见善慢慢撑起身子,决定另找一个地方饿死。
“我们要走啦?我们要去哪里?我们要回家了吗?你家住在哪真?有好玩的东西没有?”少女雀跃地跟上来。
“什么叫“我们”?我自己要找个地方安静地死掉,关你什么事?你再跟上来,我就不客气了!”他回头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死呢?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少女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孙见善终于失去耐性。“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