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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一早定下的,好也是过,歹也是过,想不开的话只会苦了自己。”豹婶担心公孙筠秀是个偏激的,于是劝慰了几句。
听闻这番说话,公孙筠秀抬了抬眼帘,瞬间又重新垂下,一闪而过的不屑快得让人来不及分辨。
这时,三名大汉哼哼嘿嘿地走了进来,肩上抬着三口樟木箱子。那都是公孙筠秀落下的行李。之前被称作“六哥”的黑衣男走在最前面,除了箱子,他的右手还抱着一张七弦琴。在屋内寻了空处,将箱子与琴往地上一撂,他不紧不慢地拍掉肩上身上的灰尘,而后毫不避忌地打量起公孙筠秀,眼神中有好奇也有与豹婶同样的不解。
和陆惊雷不同,“六哥”面上匪气颇重,虽然不及他个儿高,但身材壮硕,肌肉遒劲,胳膊粗过公孙筠秀的大腿,往那儿一站跟座大山似的,令人心生畏惧。
不喜欢他无礼目光,公孙筠秀侧了侧,将自己缩在豹婶身后。
“辛苦哥儿几个了,都回去洗洗,一会儿上谷场喝酒去!”
陆惊雷正巧回来,不动声色地揽着“六哥”的肩膀,将几个男人带出了屋子。
“我也该去做饭了。”豹婶跟着起身,也走了出去。
等陆惊雷再进来,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与公孙筠秀两人。
陆惊雷换上了一身藏青长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他径直走向公孙筠秀的行李,拿起那张七弦琴看了看,转头说:“这琴已经坏了,寨子里没人会修,扔了吧?”
公孙筠秀没说话,看着琴上的断弦,还有琴身磕出的裂痕,不由面色一黯。那张琴虽不名贵,却是母亲生前所赠,已经陪了她十年之久。
“你要是舍不得就留下来好了。”
见她如此神情,陆惊雷便把墙上的刀取下来,径自将琴挂了上去,好像它原本就该安置在那里一样。接着,陆惊雷又从靴子里抽出随身的匕首,轻松撬开了那几个樟木箱子。
三个箱子里除了最小的一个装了几件堂叔与周妈妈的东西,其他的都属于公孙筠秀,中间有一箱更是她的嫁妆。
看着陆惊雷抖开那件鲜红如血的嫁衣,公孙筠秀不禁悲从中来。那衣裳还是母亲手把手地带着她,花费了好几年心血,一针一线绣制而成。出嫁从夫,也曾经是她憧憬,还有记忆里温文尔雅的清风哥哥,不知何时只剩下揪心的模糊。
一个月前,娘亲溘然而逝,留下遗书交待她投奔身在芮城的姨母,务必赶在百日内与早有婚约的清风表哥完成婚事。因为按北泽的习俗,重孝百日内仍可嫁娶,否则就要依例守孝三年。她的娘亲早在缠绵病塌时就已为她谋划好后路,不愿耽误她一分一毫。可这残忍的周到,好似伤口敷盐,生生痛灭了她对姻缘的企盼,更别提她如今还落到了山贼的手里。一想到未来的归宿,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这衣服是你自己绣的?”陆惊雷细细翻看着衣上的刺绣,手指沿着纹路轻轻描绘。
公孙筠秀点头,垂低目光。
“比小杏儿绣得好,你就穿着它嫁给我吧!”
这个人,总是把一切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们早就相熟似的。公孙筠秀嘴角轻抽,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讥诮。
陆惊雷眼力极好,自然没有错过那个细微的表情。他放下嫁衣,若无其事地继续翻查箱内物品,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压在箱底的一个匣子。
公孙筠秀知道匣子里有娘亲为她备下的陪嫁首饰,还有一些银票和地契。虽然谈不上丰厚,但也绝不寒碜。以为贼人见了会立刻收了去,却不想陆惊雷只是瞄了一眼,一个转身,就将匣子塞进了她的怀里。
“首饰很好看,一会儿把头梳好,挑两件戴上。”陆惊雷灿然一笑,齿白如贝。
公孙筠秀微微一怔,随即了然。人都已经是他的了,何况这些东西?交到她手里她也带不出这寨子。此刻的大方不过是惺惺作态而已。
翻到另一个箱子,陆惊雷突然发出感叹:“怎么这么多绿衣服?”
整整一箱常服,外袍、中衣、小衫乃至肚兜,一半多都是绿色,或浓或淡,大多绣着竹纹。偶尔有两套鹅黄、烟紫,也能见着竹叶点缀。
“你很喜欢竹子吗?”陆惊雷两指一夹,拎起一件绣着竹叶的肚兜冲公孙筠秀晃了晃,笑得玩味。
如此轻薄的举动,立刻羞得公孙筠秀两颊通红,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想要抢回自己的私物,却被陆惊雷顺势一带,整个落在了他的怀里。
面对面,身贴身,公孙筠秀的脸由红转白,想要退开,却已经没了去路。
一手扣住公孙筠秀的两只腕子,一手勒在她的腰间,陆惊雷凑近她的脸,平铺直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力气拼不过他,公孙筠秀挣脱不出,只得偏开头,避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颤声道:“竹子……应了我的名字。”
“名字?”陆惊雷不解。
“筠是竹头筠,竹子的意思。”
“文人就是酸,最喜欢绕这些弯子。”陆惊雷嗤鼻,对字中深意颇不以为然。
一个山贼,目不识丁并不奇怪。回想起祁风寨寨门上飘扬的那面错字旗帜,公孙筠秀不禁有些好笑。
见她神情放松下来,陆惊雷继续问:“以后我叫你竹儿可好?”
公孙筠秀愣了愣,终于找回了力气,将他推开几寸,低头应道:“悉听尊便。”
人被他掳了来,嫁娶都由了他,这名字就算是叫成阿猫阿狗,只要他乐意,她又何来置喙的余地?
“竹儿。”陆惊雷立刻笑眯眯地唤了一声。
“嗯。”
低声应着,公孙筠秀又退了一步,抽了抽腕子。这回陆惊雷不但松了手,还将手中的肚兜还给了她。
“这个寨子豹叔当家,我在小辈里排行第九,他们叫我小九、九弟或者少当家,弄得官府都以为陆九是我的本名。”
官府?只怕是缉拿令上唤他陆九吧?公孙筠秀打了个寒颤。
“我喜欢你叫我惊雷。”
陆惊雷美滋滋地说着,像是给予了公孙筠秀一项了不得的特权。公孙筠秀抿唇,不语。
在箱子里挑拣了一下,陆惊雷选了一套衣递给她,“换上吧,我一会儿叫小杏儿来给你梳头,晚上大伙儿去谷场庆功,你正好认认人。”
仍是没有拒绝的机会,陆惊雷说罢便离开了屋子。身边突然少了一道阻障,公孙筠秀骤地一冷,不由抱紧了手中的衣裳。
庆功。他们劫了财,杀了人,却把它当成一件大功来庆贺。他明明是掳了她上山,却弄得两个人好像两情相悦似的。
呵呵……
公孙筠秀突然想笑,脸上却僵得厉害,眼眶里似乎有热意涌出来,却迟迟未曾到达。就在她感觉整个面部都要扭曲的时候,已经离开的陆惊雷突然又折了回来。
公孙筠秀弯着腰,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惊恐地瞪着他,他却只是和煦一笑,然后不急不徐地拿起之前随手搁在箱子上的环首尖刀,再度离去。
怕她会想不开自裁吗?
公孙筠秀终于笑了出来,冷冷的,毫无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押寨夫人
刚刚照陆惊雷的意思打理妥当,一道翠绿的身影便像风一样地刮了进来。与她身上偏灰的烟绿不同,那色泽十分明丽抢眼,而且有点咄咄逼人。
“你就是九哥抢来的女人?”翠衣主人发话,脆生生的,带着几分娇俏,杏眼溜圆,长发结成两条粗粗的辫子,左右各一,模样精灵可人。
公孙筠秀看着她,不想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我说不想嫁给他,他居然立马抢了个女人来堵姨母的嘴,脑子转得真快!”那姑娘也不在意,径自介绍起来:“我叫刘杏儿,你以后跟着九哥叫我小杏儿吧!我是来给你梳头的。”
不等公孙筠秀反应,她便将她拉了起来,推到屋内唯一的椅子上,然后从怀里掏出梳子,开始刮她的头发。
小杏儿的手很巧,公孙筠秀能感觉她拿着自己的头发摆弄来摆弄去,但是丝毫不曾扯痛她的头皮。不一会儿,发髻就成型了。
“你的首饰呢?九哥说你有一大匣子……”嘴里还咬着固定用的发绳,刘杏儿含糊地问道。
公孙筠秀指了指床上的木匣。
刘杏儿最后紧了紧她的头发,确定不会散开,才走去床边,打开了那个匣子。
“哇——”
入目一片金光闪闪,笄、钗、簪、华胜、步摇、钿花,样式不一而足,件件精美,看得刘杏儿眼都直了。公孙筠秀之前并不曾仔细看过娘亲为她准备的那些陪嫁之物,但娘亲的眼光向来极高,好些都是她亲自绘的样子,让银楼的师傅特别打造的。看呆一个姑娘自是不在话下。
“这个好!”刘杏儿捡出一支金步摇,摇得哗哗直响。
公孙筠秀却从匣子里翻出来一支白玉钿花交到她的手里,“用这个。”
她还在孝期,那种华丽的东西并不合适。不过,关于这件事她不想多做解释。
刘杏儿悻悻地将步摇放了回去,拿起花钿簪在公孙筠秀的鬓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艺”,又在匣子里翻找了一气,寻出一对与钿花配套的白玉耳环给公孙筠秀戴上,才算甘休。
“九哥这儿没有铜镜,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一块来。”说罢,她便如来时一样,一阵风似地刮了出去。
刘杏儿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门就那么敞着,框住了远山的葱郁,还有落日的余晖。近处的高岗已经上燃起了火把,人影浮动,声音喧扰。衬得她这一隅,格外的偏远寂静。
公孙筠秀凝眉估量,不一会儿便放弃了逃跑的念头。此刻虽然看似无人看管,可一想到下祁山的重重关卡,如果没有羽翅加身,就算武艺高强都未必有机会,柔弱如她更是痴人说梦。
刘杏儿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面小巧的铜镜。公孙筠秀看见镜中的自己,素得好像一支孤竹。额上秀发低垂,遮了半边额头,她下意识想捋开,却发现那发丝是刘杏儿特意留出来,为她挡住额头上的青紫伤痕的。
这些人对粉饰太平倒也颇有心得。
在公孙筠秀的执意拒绝下,刘杏儿没能往她脸上涂脂抹粉,于是老大不高兴地将她带到谷场。
所谓谷场,不过山岗上的一块巨大平地,秋收的时候可以用来晾晒谷物。与普通谷场不同的是,祁风寨的这个谷场周围摆放了一排又一排的武器架,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全,想来平时这处也被寨里的山贼们拿来当成习武的校场。
这夜,为了庆功,谷场上摆满了桌椅,少说也有二十桌。按一桌十人计算,整个祁风寨居然能有二百人!一眼望去人头攒动,直令公孙筠秀暗叹不已。
“九哥在那儿!”
刘杏儿抓着公孙筠秀直奔场中上席,来往人群不约而同地为她们让出了一条道来,同时毫不避忌地投来目光,打量陆惊雷选中的女子,或好奇,或惊诧。公孙筠秀把头垂得低低的,藏起自己的不适与惧畏,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就是她了。”
一见到公孙筠秀,陆惊雷便大步迎了上来,从刘杏儿手中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张躺椅面前。
“豹叔,这就是我要娶的女人。”
陆惊雷中气十足地宣布自己的决定。躺椅上的人连连点头,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原本混浊的眼睛也在瞬间燃起一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