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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那人泡了杯茶,便坐下听他讲了起来。
“鄙人姓王,说起来,真是可惜,我的小侄女儿,才刚刚七岁不到,就这么地走了。”那人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
“确实很可惜。”我们都点头附和,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一个惨事。
“都是那条瘟狗;本来小侄女被咬了一次,都已经治好了。”那人叹了一口气,“可谁知道,她在街上的时候,又被那疯狗咬了一下,这下就再也没得治了,不到三天就走了。”
“作孽啊。”表哥叹息道。
“本来这件事,实在是羞于开口,”那人为难道,“因为这根本不合规矩。”
表哥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和尚和道士,我已经找了好几拨了,都摇头不已,说是这是凶煞,是讨债鬼,法事是万万做不得的,还说数个月之前,有和尚不顾规矩,去给一个凶煞做法事,受了惊吓,不久就死了。”
“既然这样,我们自然也是不能做的。”表哥皱眉说道。
显然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根本不是谈生意的料。
那人的眼泪立刻就留了下来,“我知道的,法师,可我弟弟弟媳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也尤为地疼爱她,你就当做做好事,积积阴德,让我们心里都有个念想,红包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不好,法师?”
表哥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也看得到的,我的腿伤了,这个把月都很难下地的了,要去的话,也是他们两个去了。”
那人可怜巴巴地看看小白脸,又看看我。
其实我打心眼里是不想去的,可还没开口,就听到小白脸说道:“什么时候,我和安仔过去。”
“谢谢法师,谢谢法师!”那人带着眼泪笑了起来,“大后天,就在东平庄三队,王有福家里,到了一问就知道了,谢谢法师,谢谢法师,”似乎很怕我们反悔般,连放在桌上的半包红塔山和一盒火柴都没有拿,那人就匆匆告辞而去。
我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冒出一句,“带不带反悔的?”
“反悔?”表哥笑了笑,“要是反悔的话,过了大后天,就有人来帮我们拆房子了。”
“对了,表哥,你能看到鬼的吗?”
“问这个做什么?”表哥很奇怪,似乎又有点气。
“你能不能看到?”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表哥早就开了天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白脸笑道。
“可开了天眼就能看到鬼吗?”
老和尚不过烧了张符纸,泡了碗水叫表哥喝了下去,然后拿个朱砂笔,往表哥双眉中间点了个红印记,就这样而已,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江湖郎中骗人的鬼把戏,未必真有用?
“自然是看得到的。”表哥悠悠道,“比如你肩膀上就趴了那么一只。”
“表哥你别吓我!”明知道他是唬人,可我仍然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哈哈哈,大后天还要做法事呢,顺子你就别吓他了。”小白脸看了我的反应,大笑道。
第五章 戊辰
故老相传,人是看不到鬼的,正如鬼看不到人一样,但凡事都有例外,怨气极深的鬼,有的能被人看到,有的能看到人。
据说有开了天眼,也就是阴阳眼的人,能够看到所有的鬼,我怀疑表哥并没有开眼,要不然也不会只在镜子里看到厉鬼了。
傍晚,趁着表哥在家搁着腿养神,和小白脸闲聊的功夫,我悄悄地摸向了龚金静家。
龚金静是我的小学同学,戴一副黑框眼睛,文静而秀气,不像我,小学没上完,就辍学回家了,她现在初中快毕业了,算得上是一中等文化程度的知识分子,我是从心眼里喜欢她,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只敢远远的打量。
微暗的天色下,老龚家里面点着明黄的罩子灯(一种小煤油灯),不时还有小铡刀劈竹片的声音,慢慢走进一看,老龚也就是龚金静的爸,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仔细地将一根根竹片,劈成细细薄薄的,然后熟练地打起了筐篮。
每次看到这个过程,我都觉得无比的神奇,平常装猪草和菜的大筐篮,竟然就是这一根根地竹篾条给编制起来的,随着一根接一根的竹条被编上去,半个篮子,已经成形了。
老龚抬了抬头,看了看倚在门框的我,“安仔,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进来坐。”
他是个实在的人,就和他打的筐篮一样,经实耐用。
“龚叔,我要请你帮个忙。”我递过去一支大前门。
停下手中的活,将烟接过,点着,长吸了口,再慢慢地吐出白色的烟雾,“别的忙倒也帮不上,打个竹篮什么的没有问题。”
“我要两根长筷子,比普通的长一些,结实一点的就可以了。”
“这个很简单,”老龚叔烟往嘴上一叼,捡出跟竹片,从中间一劈,再打磨几下,两根筷子很快就做好了。
小心地接过筷子,放好之后,我也拿出根烟,正准备点火的时候,突然被一只小手把烟给抢了过去。
“哟,我们的*师来了么。”是龚金静清脆的声音。
只见一梳着羊角辫,穿着的确良衬衫,戴黑框眼睛的圆脸女生,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手上还拿着我那支大前门。
不知怎的,我一见她,脸上就有种烘烘的感觉,瞄了她一眼,还是那么地漂亮,眼睛也还是那么地充满灵气,那长长的睫毛真是百看不厌,而且,而且胸口也蛮鼓的,慌忙低下头,仿佛被捉住的贼般,我看向了她高高挽起的宽脚裤腿。
“抽烟对身体不好,”羊角辫仿佛没有察觉,嬉笑道,“安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八成是疰(朱)夏了,”老龚接口道,“你没看他脸色很黄的吗?”
“对了,安仔,听说几个月前,有个和尚做法事被吓死了,是真的吗?我们学校都快传疯了。”
“有的。”我正色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哼,我才不信呢,老师说了,封建迷信害死人,所以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羊角辫握着小小的拳头。
“静儿,你可千万别去”我慌忙道。
羊角辫凑到我面前,眯着眼睛看着我,哈出的气息几乎扑到了我的脸上,“安仔,你怕我出事么?”
“是啊,是的,真的,我……”我支支吾吾地,这小丫头,真是的,别在老爹面前对我表现得这么亲热么。
小丫头直起腰,义正严辞地说:“毛主席教导过我们,要扫除一切牛鬼蛇神,所有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就是有鬼,也要把它揪出来打屁股!”
我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老龚叔家的。
走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定了定心神,慢慢地拿出那两根筷子,再在口袋里好一阵摸索,摸出了几支“太阳神”口服液的小瓶子,拔开纸塞,缓缓将粘稠的黑狗血慢慢地倒出来,涂在筷子上,仔细地涂抹均匀,将几瓶黑狗血都用完后,便把筷子放在那里慢慢阴干,心里叹了口气,下一次又要去找哪只黑狗的麻烦了。
老规矩,白天是要睡觉的,晚上才有精神念经。
可我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屋里其实安静的狠,表哥拄着拐杖去前屋那家打牌去了,小白脸睡在西房,可我还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闪过那不祥的狗叫声,女人的哭声,一会又闪过不应该出现的长长的头发,一会又为那个冒失的小丫头担心。
忽然,西屋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往我这里走了过来。
“安仔,”小白脸笑着道,“不睡觉,烙什么烧饼啊。”
“我有点怕的。”我轻轻道,本来都不想去的。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老头教我的时间最长,我可本事着呢。”
想想倒也是,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
和小白脸闲聊了几句,便一头睡了过去。
东平庄离我们村比较远,估摸着要个把钟的脚程,虽然是平原,但沟沟坎坎得也走得很是辛苦,终于问到了王有福的家,便往前赶了开去。
那是一套七架八起的屋子,和一个小点的前厅组成的宅院,昏黄的罩子灯从里面照了出来,把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那天的中年人和一个面色惨淡的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人站在一起,往我们这里眺望,看到之后,挥了挥手,就把我们引了进去。
一般人提到丧事,总认为是悲悲切切的,其实不然,一般八十岁以上的老头老太太,故去了,家里人甚至感到高兴,倒不是晚辈不肖,因为毕竟活了个不错的岁数,也算是有福了,这样的丧事被称为喜丧,往往象征性得哭一下就行了,即使是想到了伤心的地方,一般也就在心里缅怀了,遇人甚至还要堆出笑脸。
这样的法事是我们最愿意接的,往往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眼前的这门显然不是这一类的,刚刚进门,就听到了里屋传来的悲切的哭号,院内坐着的宾客无不黯然,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我往里面瞄了眼,只见一中年妇女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忽然大声地喊着,转而又痛骂着,身下一个小小的女孩紧闭着眼睛,睡在草席上。
未及30岁而死,是为讨债鬼,连棺材也不准预备的,晚上超度完,就直接裹草席下葬。
坐在桌子边,一如往常,主人给端来了两大碗红烧肉,分别放在我和小白脸身前,我们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浑没有狼吞虎咽的兴致。
才七岁啊!
灵堂设在前屋,吃完之后,便把经书木鱼等拿了出来,打开经书,敲着木鱼,慢慢地念了起来。
小白脸还掏出了一面铜镜,随意地放在了桌上,我心里一紧 正是表哥的那面,却没有吭声,慢慢地念我的经去了。
宾客都散去的很早,在这样的丧事上,划拳喝酒地喧闹,显然是不恰当的。
随着周围渐渐地静寂了下来,我原本安定的心又渐渐地悬了起来,在中屋停尸的地方,那个小姑娘她会不会乱动?
“别紧张,”小白脸轻声道,他正襟危坐,宛若一个得道高僧般。
忽然小白脸脸色一变,站了起来,跑到门口,抬脚就朝一只探头探脑的猫踢了过去!
“你干什么?”我莫名其妙。
小白脸轻舒了口气,“猫身上阴气很重,又能通灵,这屋子它不能进的,会惊动了亡人。”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尼姑或者是女道士来念经守夜,就是这个道理。
继续慢慢地敲着木鱼,嘴里念着经,其实我心里很是期望老君他老人家,能照顾我们些的,毕竟念的经也不算少了。
快子时了,外面漆黑黑的一片,门外三尺多远的地方,罩子灯就照不到了,我停下敲木鱼的手,去把罩子灯捻大了些,仍然没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隐隐约约的哭声响了起来,女人的哭声!
我霍地站了起来,不顾满脸疑惑地盯着镜子的小白脸,沉声说道:“今天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吓唬我这么多天,我要找她算账,大不了一拍两散,桃木剑带了没?”
“带了!”小白脸缓缓地抽出一小巧的桃木剑,递给了我,忽然开口一笑,“对么,这样才像个男子汉!”
我不答话,拿过桃木剑,奔到门外,就循着那隐隐约约的哭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