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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云林禅香?”倪小叶圆睁双目,似是对这个答案感到出离诧异。
骆青丝一掸大袄,残留的苦恨香尽数落下,淡然道:“正是。”
倪小叶咬唇不语,停止半响后才道:“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有云林禅香的,因为……”其语未毕,骆青丝便接话道:“因为云林禅香乃是灵隐寺镇寺灵物,除了灵隐寺的住持与当年杭州城内的倪晋元谁也不可能再有,对么?”
倪小叶双目死死地瞪住他,“你到底是谁!”
“我姓骆,我叫骆青丝,方才你没听见别人都这么叫么?”骆青丝笑了。
“骆青丝……骆青丝……骆千本是你什么人?”
“正是先父。”骆青丝清楚地看见她娇小的身躯微微震了一下,于是也微微地咧嘴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是了,是了……难怪……你姓骆……杭州城内姓骆的大户人家,也只有一户……”倪小叶一屁股坐在长条椅子上,垂着头独自喃喃低语,先前的煞气,好像落在手心里的雪片一样瞬间消失了。骆青丝轻叹一声,道:“小叶,跟我回家吧,我终是把你等到了……“
倪小叶忽仍是独自喃喃:“终是等到了……难道,难道也有人在等着我么?回家……家却是个什么东西?”忽地起身抄起那柄唤作“破风”的佩剑,右手一振,剑鞘便飞了开去,将这条几尺长的寒丰架在了骆青丝的右肩上。只见他不躲不闪,眼神未曾离开过她分毫。骆青丝的反应反倒让倪小叶自己将自己吓着了,举剑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不过仍是定了定神,道:“要我跟你回家也可以,须得答应本姑娘三个条件!”
“尽管说。”他倒也答应得爽快。
“第一,大户人家的礼数太麻烦,我不作。”
“行。”
“第二,不能让我干活儿,我讨厌那个。”
“自然”
“第三,第三……你,你必须每天晚上过来帮我洗脚!”倪小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本就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虽说没几个字,但她越说越小声,说完又把头埋在胸口,只留下举着剑的手还在颤抖。
骆青丝有些意外,略微迟疑之后嘿嘿一笑:“小叶的要求奇怪是奇怪了些,不过我都答应。”
【手帕】
倪小叶眼神一闪,咧开嘴就朝眼前这个男人嗤嗤直笑,骆青丝也以一抹微笑回应。在她施展驱蜂术的时候,骆青丝便已清楚地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肯定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倪小叶。虽然倪小叶已经失去了家,虽然他们只是指腹为婚,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倪小叶清不清楚双方父母多年前定下的这门姻亲。这一年,她八岁,手中的破风剑几乎与她人快齐平;这一年,他十二岁,却是“千本号”的少掌柜,整座杭州城内上至权贵下到走卒无人不知“玄衣骆三少”的名字。
倪小叶将架在骆青丝肩膀上的剑缓缓入鞘,如同方才盯着桌子上那四色糕点一般盯着他看,双手却是显得甚为局促,抓着剑鞘紧了松开,松开了又紧,鼻尖与额头上更是冒出点点汗珠,窗外偶尔吹进的寒风,仿佛对她不曾有半点凉意。骆青丝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巾,伸手欲为她擦汗。倪小叶一把抢过方巾,自己边擦边道:“一个男人家的,随身还带手帕,真个是……”她突然发现这块七寸见方的帕子好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上面用非常工整的颜体刺绣着:“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又是韶光过了。”她抬头疑道:“这是……”“没错,是你的。”骆青丝在她身旁落座,指着帕子,“那是在你被秦观雨接走以后的第二天,你爹来我家,说按你的身子,想来这个亲是成不了,打算把这门娃娃亲退了。料想你爹本是好意,哪知我们家那个老头子在商言商,连客套话都不乐意说一句,冷哼一声:这个自然。虽然当时我才六岁,也不明白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早先听爹娘提起与你们倪家结了亲事,你走的时候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我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儿。可不知为何,在我们家老头子答应退亲以后,我便开始不吃不喝……整整一天一夜,我明明知道我很饿,饿得肚子疼,饿得满地打滚,可就是不吃饭。我爹,我娘,二哥……连抱养在床的大姐都来劝我,可我就是不吃饭。他们无论怎样劝说,我只说一句话——我要跟小叶成亲!”
倪小叶的眼睛里又开始泪光闪动,面前这个从未曾见过面的男人,竟然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婿。她更不曾想过,这个男人,竟然在丝毫不懂情爱的时候为了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绝食相抗。她是应该笑着欣慰呢,还是应该不知所措地慌乱。倪小叶依旧低着头摆弄着那块帕子,低语一声:“娘亲……这块帕子是娘亲给我的……没想到……没想到会在你这儿,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送给我好么?青丝……“
骆青丝朝她望去,却瞥见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方才蛮不讲理取人耳朵的那个倪小叶一下子变得多愁善感泪眼盈盈,叫他怎生不心疼,一字一顿地道:“这块帕子本也是你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我原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罢了,既是你娘亲遗物,我便应当交还于你。“倪小叶伸手抹去眼泪,柔声道:“多谢你……青丝。”这一声青丝唤得他如沐春风,脸上顿时飞起红霞。倪小叶见状,霎时也破涕为笑,“一个大男人,却满脸通红,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么?”
“小叶,跟我回家吧,大姐和二哥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的!”
“青丝,我觉得我不应该伤了那个大哥的耳朵,我现在后悔了。你不是让掌柜的送去郎中那了么,我想去看看,顺便赔个不是。”
骆青丝将软剑重新绕回腰间,一抖玄衣,扬声道:“走。”
【道士】
骆青丝将身上玄色大袄脱下,披在倪小叶身上,执着她的手便向着门外走去。此时,停了一歇的大雪又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下来。倪小叶的粉掌被他紧紧捏着,开始还有些许不自在,甚至能感觉到骆青丝掌心中的那些潮汗,几个交互的眼神过后,她便将身子倾向身边这位并不高大的玄衣男子,主动挽着他的手缓步行走着。地上铺盖着一层不甚厚实的雪,二人走过,留下一路脚印。
离二人二十丈左右的屋顶上,一个人掀开盖在身上的白布跃然而起,在原本便是极目素裹的天地中盖着一层白布,自是任谁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此人浑身被黑衣包裹,只露出双眼,这一身穿着倒是与四周景色极为不符。他显是已经蹲守了有些时间,可身上的衣服却极为干燥,没有丝毫受潮,身形被漫天大雪笼罩了这许久,即使用一块白布遮挡,普通练家子也不可能做到。那人眼见骆倪二人渐行渐远,将手中白布一甩便提身跟了上去。河坊街两侧的房子本是高低参差,黑衣人却如履平地,在一座座屋子的屋顶矮身穿梭飞驰,身后踩过的屋顶上,却是在积雪中的脚印只有一个浅浅的足印,足见是个轻功高手。
幼清茶号的库房中,一只饿了几天的老鼠悉悉索索地溜来溜去。这间库房是用来存放茶叶的,连月大雪,让茶号的库房变得非常潮湿,好在茶叶都是以铁箱密封,底部更以大堆的木屑垫着,如此才不至于变质。这老鼠显是饿了,四下游走觅食,无奈这间是存茶库房,除了一股飘散的淡淡茶香气味,再无甚东西可以饲之。忽地,老鼠靠近一包厚麻袋包裹着的物事,内里散发出一股异于茶香的味道,便开始拼命撕咬着。许久,麻袋敌不过老鼠尖利的牙齿,终是破了一个小洞,内里泄出一些带着粉末散着异香酒盅大小的干花。许是饿了太久,许是这些花朵散发着异香,那老鼠闻到之后便疯狂地噬咬,连续吞下七八朵干花之后,它愈加得疯狂,挺着口中削尖外露的牙齿开始四处撕咬,无论是木屑、麻袋,抑或是储茶的箱子都是成了它撕咬的对象。那老鼠上蹿下跳如同着了魔一般,边上散落在地的干花依旧发出奇异的香味,老鼠蹦一会便吃一朵,一炷香时间内竟又吃下十来朵,只是蹦跳的尽头随着时间推逝愈来愈缓慢,似是力气全部用光,在吃下底二十三朵干花之后,老鼠终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库房的门吱吱呀呀地被人推开,一个手提酒葫芦身着着青色道袍的道士缓步走了进来。瞪眼朝地上的死老鼠望去,随即俯下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双金丝手套戴上。右手小心拎起死老鼠,暗道:果然是玲珑花,张老三的茶馆里怎么会有玲珑花,莫非他是空明不灭门的人?道士将老鼠按原样重新在地上摆好,又掏手取了一把玲珑花,用布帛小心包好放入怀中,一个闪身便出了库房窜上二楼。道士像是对茶号内的地形极为了解,上到二楼直奔骆青丝每次都落座的桌子旁,将酒葫芦吊在腰间,伸手推开桌旁的窗户。一阵冷风袭来,道士叹出一口白烟,缓缓地道:“对面的朋友,这么冷的天气藏在雪堆里可千万别冻坏了身体。”道士的嗓门不大,却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以内力传开去。窗户正对着杭州府的官库,门外列有一队穿着重甲着着大袄的官兵,这道士说的每个字自然也清晰无比地落在了他们的耳朵里,闻言俱是一阵骚乱。一个领头模样的官兵一纵身跃到两丈多高的门楼之上,竟也是个不俗的练家子。那官兵头头立在门楼上极目四望,却是没发现任何道士说的人。暗忖道:“莫不是声东击西?”念起便对着道士大吼:“好你个牛鼻子,来此消遣你官爷?莫不是对着官库动了贼心!”
【金人】
楼下的茶博士听得楼上有动静,以为招了贼,急忙踩着碎步上楼。道士身形一个飘忽飞出了窗子,双臂压在身后,右脚前掌点在左脚脚面,顿时借力飞纵至幼清茶号的屋顶之上。那茶博士甫到二楼,便只看见两扇被北风刮的不停摆动的窗户,哪里能见得一个人影,无奈之下,只能下楼干活。幼清茶号的楼层跟官库门楼差不多高,那官兵头头矗在上面直勾勾地盯着青衫道士看,道士也不理睬,又将腰上束着的酒葫芦解下,打开塞子灌下自顾自两口黄汤。官兵头头见着道士的身手,暗忖:这道士身手不俗,若要动起手来,只怕我们这几十号人要吃亏,听他方才所言有人竟是伏在官库房上,若为假倒也罢了,若是真的,这皇城官库哪怕只是少了一文钱咱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虽是漫天风雪,这兵头的脑门上却在不停地冒汗,只是这些汗直珠冒得他打哆嗦。他窃眼一瞄,青衫道士仍是把着葫芦喝酒,心里直是盼着千万不要动手。虽说他这守库卫队有一百多号人,可都是些平日里疏于操练,还仗着官库太平无事成天去青楼酒肆作乐的饭桶,真要动起手来,只怕按这道士的身手一剑便能捅死一个。尽管他自己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可毕竟官库被劫守卫被杀的罪名足够让他的脑袋搬家七八次。想着,脑门上本是一层薄汗,立马转为了豆大汗珠。
道士还酒入腰,在楼顶上踱着方步,每踱一步,便念一个名字,到第九步的时候,已经念完了九个名字。忽而,道士止步,抬头眼神犀利地望向对面那五丈高官库的屋顶,道:“阁下躲得这么高,也不怕闪了腰?霜刺风刀,难道阁下不晓得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