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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歌算算时辰,再看到回文上赵志生的笔迹,于是放心了。
黄师爷忙又将先前那张完美无缺的供词放到她面前,为她递上醮了墨。
她没有犹豫,也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笔墨飞溅,“林笙歌”三字,依旧是行云流水,飘逸如风。
连谢家晋看到她这份镇定从容,也不禁暗赞一声,略略有些惋惜。
毕竟能视死如归的人,总是极少数。
这愿意为他人而死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红红的朱砂印上了她的指纹。
签了名,画了押,也就决定了林笙歌的命运。
一匹快马从东城门穿过西城门又绕到北城门,最后回到了东城门。
于是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明日,将在东城门刑场处斩一名死刑犯——一位曾任刑部的大员!
如果杀的是平民百姓,大家也许不太在意。
但听说被杀头的是一名官员,还是刑部自家人,人们就纷纷挤去看刑部的告示,倾刻林笙歌的大名传遍了安长。
于是人们又依稀忆起了三年前,曾经,有一位新晋的状元,身穿红云似的官袍,头戴乌纱官帽还插着金花双翅,跨着白马漫游全城,玉面红唇,俊美轰动全城,依稀,他的名字也叫林笙歌。
究竟是否是同一人?
刑部的告示虽然也画了一张人脸,但鲜红的叉字加上墨色渲染,连眼睛鼻子都模糊不清,只怕就是林笙歌本人也认不出自己来。
于是有人说是,有人说一定不是。
有两人在告示前争得面红耳赤,有人就说不用争哩,一两银子下注,第二日自知分晓。
在东唐赌风极盛,这两人一下注,就有更多人关注这事了。
四月初十,一早,吃饱饭没事干的一群市井之徒,就赶到了行刑的东门刑场,围住了那历来作为官员行刑的高台,只望占一个好位置,能看清楚死刑犯的容颜。
渐渐的,随着日头的滚动,东门刑场的人越集越多,可谓万头攒动。
日正当午,一溜快马沿东大街一路疾驰,转到东门刑场,有人认得这是刑捕司的衙役。
“刑部谢大人有命,今日行刑不得旁观,所有人马上离场!”
一人跳上刑台,高声一呼,台下百姓一阵嘘声,你想,为了占最佳位置有人可是站了一个早上的,好不容易占了好位置,哪里舍得放弃?
台下人群依然聚集着,反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挪动脚步。台上的衙役着急了,就把手中的马鞭一挥,喝道:“谢大人有命,不准有百姓围观,违者视为图谋劫持法场,立即拘捕!”
这么厉声一喝,台下胆小的开始先离开了。
但仍有一些市井痞子,仍是在周围流连不去。
台上的衙役就跳上了马背,手一挥,众衙役就开始拿手中的马鞭去驱赶这些仍逗留刑场上的人。
稍有动作滞慢者,就被鞭梢击中,虽力道不重,也跌得头破血流。
这么一来,围观的百姓顿作鸟兽散了。
人群被驱离了刑场,发现巡捕司的数列人马已分六路,封锁了直通刑场的所有入口,只出不进。
再看从刑部到刑场的必经之路——东大街,铁甲森铠的侍卫军一户一立,禁止任何人通行出入。
道上的行人都被赶入了两边的酒楼、茶舍内,店铺老板们得到命令,将沿街门窗一例掩上,不准出入,不准窥视!
大伙只能在里边枯坐着,看来必是要等午时三刻过了,才能随便行动。
还好这茶楼、酒铺的,大伙不像那胭脂水粉铺子不用客人和老板干瞪眼,还可以喝酒饮茶,顺便聊聊家长里短。
这时两人的对话引得许多人关注。
“刑部里边的伸冤鼓只要一敲,那刑部官员就得伸堂,不过这击鼓者也是要吃苦头的,不管有理没理,就得先挨十大板,你说林笙歌他是刑部官员,他能不知道这规矩吗?可他为了给那位姑娘翻案,居然去敲那个百年都没人敲响的伸冤鼓,你说,他傻不傻啦?”
一张桌子上两人正大声侃着有关林笙歌的话题,说话的人抚着八字胡,看样子象个商贾。
很多不认识刑部侍郎的人就问:“喂,老兄,这位林大人既然是去给别人伸冤的,怎么这官府倒要砍他的脑袋呢?”
“他是去伸冤没错,可人家谢大人没搭理他呀,打他十大板,就要赶他出去!这林大人为了救自己的红颜知己,只好自认是杀人凶手,把罪名扛下来了!” 答话的却是对桌一个中年人,一身黑绸,看样子也是个知情的,说得活灵活现。
“咦,这么说,这位林大人其实不是凶手喽?”有人干脆坐到他对面去,准备细问。
“杀没杀人,谁知道呢!”中年人横了他一眼,摇头晃脑:“不过现在宝月楼也给查封了,什么白姑娘黑姑娘的都不见了,是真是假,谁还说得清楚明白!”
“反正这年头,冤案多的是,少杀一个多杀一个,有什么分别呢?还是喝酒喝酒,闲事莫理,咱们管自己长命百岁就行!”
隔桌的八字胡接话,众人纷纷点头,所谓祸从口出,还是少说为妙,尤其这事关朝廷命官的事。
于是大家各回自己的位子去,转了话题,只说张三偷鸡,哪家寡妇长得漂亮。说得乐乎,也不过人云亦云,半真半假,只拿来打发时日罢了。
将近午时,东大街才听到了马蹄声夹着车轮轴动,人们精神一震,纷纷道:“来了!来了!”
不消说,楼下的门窗不能开,就挤到门缝里去看,坐楼上的就不受这束缚了,反正官兵头上没长眼睛,大家就悄悄开了临街的窗户,从窗口楼台往下张望。
长长的东大街,由南而来数百铁骑,马蹄声急,铁桶似的围着一辆囚车,四方方的木笼子还有铁锁、官府的封条上鲜艳的红印,这些都没什么稀奇,人们唯一感兴趣和想看清楚的是那个站在笼子中穿着红色囚衣的那个犯人的脸。
可惜从这条东大街的街头行到街的另一头,自始至终,这人始终没有抬起头,只瞧见笼子上立着一颗乱发蓬松的脑袋,令人甚至瞧不出男女来。
倒是有人认出了最后边官轿上坐着的官员,正是刑部新任的尚书大人谢家晋,没想到他居然亲自监斩自己的属下!
人们大失所望,摇头回座,看热闹的心也就冷了,自管喝酒闲聊。
就这样,在百姓看不到的刑场,午时三刻一到,人们只听到东门外一声炮响,那就是开斩了!
人们只能想象那颗俊美的头颅自刀下滚落的血淋淋场景,不由叹息。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会说一句话:这被砍头的刑部侍郎林笙歌,为了救一个妓女而死,真是个傻瓜!
第 31 章
晚霞殷红;塔林之中;乌鸟发出凄长的啼叫,起起落落。
塔林西角,有一座义庄,专门负责接收东门刑场拉来的尸首。
守门的老庄头年纪已经很大了,打开破旧的木门,只见一个全身缟素的绝美女子与一个胖嘟嘟的妇人站在门前。
老庄头一看那满脸哀容,就皱着眉问她们是谁的家眷来领谁的尸首?
那缟素女子张了张嘴,眼泪滚滚而下,竟说不出话来。
胖嘟嘟的妇人一边安抚她,一边对老庄头低声道:“就是今日午时才被斩首的刑部侍郎林笙歌林大人,这位是他的姐姐。”
老头半眯着眼,咕哝了一句:“这位林大人姐姐妹妹倒是挺多的!”
妇人愣了愣,这老头已摇了摇手:“你们来晚喽,林大人的尸首已经被他的妹妹领走了。”
胖嘟嘟的妇人吃了一惊,连旁边哭泣的缟素女子也暂停了伤心,两人面面相视,妇人摇头道:“不可能的,我打听过林大人并无妹妹,老人家,你是不是弄错了?”
老头不耐烦地摇手:“今儿行刑的只有一位林大人,不会错的!”说着,转身就要往旁边的小屋子里去。
素缟女子拦着老头,泪眼盈盈:“老伯,那姑娘长什么模样——要往哪里去——您可知道?”
她语声哽咽,听得老头也心头酸酸的,便仔细想了想,才道:“就是一个长得很美丽的千金小姐,我看她身后还跟着许多下人,应该是官家小姐没错,不过她叫来的几个抬棺的好象也不是安长几家寿材铺的,是她亲自把林大人的尸首移到棺木里,然后这帮人就抬着棺木往那个方向走了。”
他伸手所指的方向,正是出安长城的,但再问具体路向,却只能摇头。
安长城外官道至少四条,分往全国各州,又说是行刑后就拉走了,四望茫茫,又往哪里找去?
“喜妈妈——”素缟女子急得泪珠涟涟,抓着妇人的袖子,不知如何是好。
“漱玉,你别急,我想想啊——你别急——”妇人扶着她,低声安慰,目光四转,却也是一片茫然。
素缟女子忍不住哀哀低语:“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我只想他好好活着,他为什么还要回去?——如今,我连为他守灵立碑也不能了!”
一念至此,汗泪交加,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竟晕了过去。
妇人吓得只知道拍着她的脸,急声叫着:“漱玉漱玉——你别吓嬷嬷——”
还是一旁的老庄头有经验,不慌不忙上前用大拇指用力一掐女子的人中,才悠悠睁开了眼。
“姑娘,你别太伤心,回家去吧,这尸首别人不会冒领,我这里只有没人领的尸首,还没出过有人冒领的!”老头一语,惊醒梦中人。
妇人连忙道:“对了,一定是什么人受了林大人的恩情,把林大人送回家乡了。”
缟素女子怔怔的,也不说话也不哭了,只是站起身时,眼泪又默默流了下来。
老人目送着一胖一瘦两个背影踬踽而去,也不禁轻轻叹气。
蓦的又想起什么,忙伸手往怀里掏去,摸着一锭沉淀淀的东西,眼睛微弯,喃喃低语:有了你,我老庄头也可以回老家,享享福喽!
第二日,官府的衙役将一个死尸搬入义庄时,发现这守着义庄几十年的老庄头在自己的小屋里上吊自尽了。
这老庄头没儿没女,死后也没几个钱,最后由官府衙役随便将尸体往后山一埋,草草了事。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自杀,更没人怀疑是他杀,官府唯一头痛的是,怎么再找一个胆大的人去看守义庄的这些尸体。
喜色倾城
独坐高台,
看层林尽染,
天阶何处?
半杯浊酒,
饮三江余恨,
京华烟渺。
安长,东唐的京城,当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自皇城的东面,就响起了金角声。
被金角声惊动的百姓都知道,那是今日要成婚的十三王爷正在宗庙祭祖上香。
十日前朝廷已张贴官诰,上书:为贺王爷大婚,皇上有旨,免秦、晋、白三州赋税,赦全国流以下刑犯,死刑暂缓一月交执,百姓死丧十日停而不发……
总之洋洋洒洒一大堆禁忌,最后又书:国中百姓同乐三天,挂红披彩,违者,以不敬罪处。
这要是构成不敬罪,重者可是满门抄斩的。
所以不管你喜怒哀愁,早三日前,东唐上下已是一片喜气洋洋。
在安长,更是每条街道铺上了红地毡,人人门前挂上了双喜灯笼贴上了喜庆的红楹,就连河道上的烟柳,也有各河道的衙门派人系上了红绸。
据说十三王爷的新王妃连同家人,已在十日前入京,入住刑部尚书谢家晋新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