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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道人揣摩着,张轻狂用意有三:一是练兵;二是示威;三是试探剑冢的实力。顾道人对着地图看了三天三夜,最终把打击对象选择为刚与剑冢结盟的六分剑派。
一只只探马来回穿梭,一名名斥候反复侦察,一面面令旗自顾道人手中发出。很快,顾道人就摸清了六分剑派的底细,以千钧之势发动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
担任主攻的,当然是独尊堡内堂的精锐弟子。七路香坛的主要任务则是在半渡滩埋伏起来,堵死六分剑派漏网之鱼的退路。按顾道人的布署,七路香坛分为两队,一队由花玉香和方飞玉带领,扼守滩涂正面迎击;一队由顾道人和丁喜率领,隐身西山,在关键时刻从斜刺里杀出。
丁喜对这样的分派有点儿不太满意,顾道人就拍拍丁喜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我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我将你视作心腹。”
丁喜一听这话,心中怪怪的念头立刻消失了,往手里啐了口唾沫,搓一搓,拔出长刀伏下身子,耐心地等待着六分剑派的溃兵。
没过几个时辰,六分剑派的漏网之鱼们便三三两两、游魂似的从东山上转下来,一个个神色疲惫,身上血迹斑斑,麻木不仁地走着。当发现最后的生路也被堵死时,这些眼看着伸一根手指就能戳倒的溃兵,却爆发出了最后的勇气。
冲呀!杀呀!打倒了这些挡路狗,才能搏得一条生路!
七路香坛的子弟,一时气为之夺,纵然人数比对方多了数倍,又是休憩已久的生力之军,依然被打得节节败退,刹那间已有数人被刺翻,滩涂防线眼看即将崩溃,连方飞玉与花玉香身上都挂了好几处彩。丁喜看得目睚欲裂,长身欲起,却被顾道人的大手死死压住肩膀。
“还不到时候。”顾道人淡淡地说,面上无喜无悲,目光冷酷无情。仿佛在滩涂上拼死厮杀的不是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只只争斗的蝼蚁。
“死人了!死了很多很多人!是我们的人!”丁喜揪住顾道人的衣领结结巴巴地说。顾道人微微一笑,掸掸领子上的尘土:“想要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就必须手辣心狠。不但对敌人要手辣,对自己人也要心狠。这样别人才会怕你,这样别人才会不敢惹你。你明白么?”
丁喜呆了,他愣愣地看着神态自若的顾道人,半晌说不出话来。顾道人扫了他一眼,冷笑着摇摇头,慢条斯理道:“时候到了,出击吧!”
鸣……牛角声声,埋伏四起,刀光如雪,气势胜虹。
丁喜冲锋在最前头,将砍膀子、斩大腿、剜眼睛三式反复使用。他的刀法不似旁人那般大开大阖、气魄慑人,反而小里小气、古怪刁钻。手背一转,刀锋就从敌人铠甲的缝隙、铁盾遮挡不住的空当刺入要害。也正因为这样,他杀死杀伤的敌人反而最多,别人才砍倒一个,他已刺翻了好几人。他的刀法简练而有效率。连顾道人远远望见,也不禁惊叹一声果然是刀如其人。
六分剑派的余孽,原本就是仗着一股血气之勇作最后的搏杀。此刻伏兵一出,人人丧胆,争先恐后地四散推挤奔逃,不少人还不及被敌人的长刀砍中,就倒毙在自己人的脚下。血流成了一道道小溪,顺着滩涂的石缝,涔涔流入河中。偌大的河滩之上,尸体已堆积累累。
一个满脸沟壑纵横的老人,看着身边亲朋子侄一个个倒地,大滴的眼泪从浑浊的老眼中涌将出来,腿一软,跪在花玉香面前:“姑娘,放我一条生路吧。”花玉香手中双刀一滞,再砍不下去。那老者把头在石头上碰得嘣嘣响,沙哑地号啕起来:“姑娘,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啊!”
方飞玉恰从旁边经过,想也不想一刀斩去。只听“当”的一声,花玉香架住了他的刀。那老者抬起头,深深望了花玉香一眼,又连叩几个响头,如丧家之犬般从花玉香身边蹿过。刀光又是一闪,一柄八斤四两的厚背长刀,从老者后心没人,带着巨大的惯性,将他钉在地下。
花玉香霍然回首,丁喜冷着脸拍拍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再度杀人敌群之中。这一幕,全被西山上的顾道人收入眼内。
03
外敌既除,当诛内贼。战场还未来得及清扫,方飞玉便被人缚了押至顾道人面前。
“说!为什么要放走六分剑派的人?你是不是剑盟的奸细?”
“我不是奸细,我也没放走他!他死了,被丁喜杀死了!”
“不是奸细就是叛徒,否则那一刀你为什么不砍下去?”
“我砍了,可被花玉香挡住了。”
“胡说八道!”顾道人冷笑着说,“分明是你故意纵敌!”
顾道人并没有杀死方飞玉,他只斩下了方飞玉的右手,又打折了他的右脚,又在方飞玉俊俏的脸上划了四七二十八刀。顾道人说,念你是初犯,我罚你戴着重枷游街十日,你服是不服?
有罚自然也就有赏。丁喜因为杀敌最多,被升为香主。他当上香主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每日里挎着长刀,押解着方飞玉游街示众。
丁喜鲜衣怒马地行在前面,方飞玉戴着镣铐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跟着,花玉香则亦步亦趋地跟在方飞玉身后。偶尔扭头看见花玉香,方飞玉原本没有一丝神采的眼中进出森寒的光。
丁喜从方飞玉的目光中读出了仇恨。他伸出舌头品品仇恨的滋味,觉得就像掺了太多水的米酒,寡淡而无味,就又“呸”地一下吐了出来。
走得久了,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眯了眼。丁喜回头一望,恍惚觉得跟在他身后游街的不是方飞玉,而是那个叫做花玉香的女人。
丁喜和方飞玉都不知道,在顾道人宣布了对方飞玉的判决之后不久,他和花玉香之间曾经有一次充满着刀光剑影的对话。
“人是我放走的,不关方飞玉的事。你要打要罚,就打我罚我好了,何必冤枉好人!”花玉香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胸膛不住起伏,愤怒到了极点。顾道人故意眨眨眼,拖长了声音说:“啊,你说那件事啊。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谢我。”
花玉香是个娴淑的女人,不能像乡下婆姨那般脱下鞋子,用鞋底抽仇人的脸,但她刚才险些就那么做了。她深吸口气,竭力抑住心头的怒火:“你不能够一手遮天的,我会把这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盟主。你虽然是刀盟的长老,但你别忘了,我是盟主的入室弟子。”
顾道人怪有趣地看着她:“你是盟主的入室弟子,那你告诉我,盟主究竟都教了你什么武功?断肠刀?还是他压箱底的别离斩?”顾道人讪笑着拈起花玉香的几缕青丝,自顾自说道,“不,他不可能教你。因为他怕你练了之后腰身会变粗、皮肤会变黑,那样你就不漂亮不迷人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难道你就没仔细想想,盟主为什么要收你为入室弟子?是因为你天资聪颖?又或者你的运气比别人都要好?不,都不是!你之所以能成为盟主的弟子,只是因为你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花玉香慢慢地往后退,顾道人步步紧逼,把花玉香逼到墙角让她退无可退。
“还记得你大师姐吗?那是个多么娴静的女子。她十六岁就被张轻狂嫁给了老盟主,做了第十九房小妾。没半年,她就被老盟主的妻妾们给逼疯了。而张轻狂却在她死去的三日之后被提拔为刀盟的副盟主。”
“还有你的二师姐,你还记得她抚的琴有多动听吗?可惜啊,这么个才女,最终却嫁给了大字不识一个的丐帮长老,成了一个乞丐婆。张轻狂能与丐帮结盟,借丐帮之力逼死老盟主,她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现在,盟主又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你说,他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呢?”顾道人冰冷的气息,喷吐在花玉香如花般盛开的脸颊上。花玉香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他推开,捂着耳朵往屋外逃。逃出几步,却还是听到顾道人意味深长地说:“小姑娘,要听话……”
一晃十天过去,方飞玉不再游街,丁喜就向顾道人建议:既然方飞玉和花玉香那么黏糊,干脆把花玉香嫁给他得了,让他俩凑成一挑。
顾道人摸着下巴斜眼看着丁喜,问:“这样漂亮的丫头,你就舍得把她推给一个残废?”
丁喜脸上就挂上三分不屑三分鄙夷三分痛恨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往地上啐了一口:“这样的祸水,谁沾了谁倒霉一辈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丁喜一听顾道人这么说,仰起头,脸上显出乡农式的狡猾,反问:“你现在那么忙,娶她合适么?”
顾道人听了大笑,边笑边使劲拍打着丁喜的肩膀,末了却叹口气:“可惜,你的气量太小眼界太窄目光太浅。不然,必成大器。”顾道人说完上下打量着丁喜,想了许久,一挥手道,“罢了,我让你一步!”
方飞玉和花玉香的婚礼办得极冷清,没有吹吹打打的鼓乐,也没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只是一顶红呢小轿将花玉香抬进了方飞玉的房间,这礼也就算成了。高平镇的混混儿想要卧在墙根听房,结果全被丁喜拿刀背砍走了。
丁喜不知道,他的好心却办成了他一辈子心头最大的恨事。后来的情景,是丁喜综合听到的传言想象出来的,作不得准:
那天晚上方飞玉烫了壶酒,怔怔地看着坐在炕沿上,盖着大红盖头,怯生生的花玉香。方飞玉一直没有说话,只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心里的仇恨就像花儿一样一瓣一瓣地张开。
喝完了酒,他冷笑着离开了新房,到磨坊里寻了块磨盘,用仅余的左手细心地把磨盘绑到自己身上。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负着百多斤重的磨盘一瘸一拐地走了一里多地,跳进了茅坑里。
方飞玉是存心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的尸体,如果不是几天后有个老头恰好在那里掏粪,或许他的尸体就会和粪便一起腐烂掉,唯余下白生生的骨架。
人死债销,一了百了。丁喜叹口气,自己掏钱为方飞玉办了场极体面极风光的葬礼。不过高平镇的人私下议论,觉得丁喜还是抠门小气,他也不找个风水先生为自己的好兄弟寻个风水宝穴,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方飞玉葬在了茅房后的空地上。
又过了个把月,丁喜央媒人为他说了一门亲。那姑娘叫翠兰,脸盘大,身子也壮实,是高平镇人嘴里说的那种“会干活的”。丁喜问她你喜欢我不,翠兰说喜欢。丁喜又问你喜欢我啥,翠兰说我就喜欢你小心眼。小心眼的人都会算计,跟着你吃不了别人的亏。丁喜笑笑,就把这门婚事给定下来了。
结婚之后,丁喜还常常去茅房后的空地上练刀。有时白天去,有时晚上去,有时白天晚上都去,像着了疯魔似的。他的刀法越来越显得小里小气小格局,八斤四两的厚背大砍刀,在他手里使唤出来,比峨眉刺分水针还要刁钻小巧。他往往站着半天不出刀,但一刀刺出,刀尖上就整齐地串起一百零八只苍蝇的右翅。丁喜只削苍蝇的右翅,有时候也砍下苍蝇右半边的三只腿,但从不砍苍蝇的左腿左翅。
累了,丁喜就坐在方飞玉的坟前,拍拍坟头上的土坷垃,说:“兄弟,我早告诉过你,那女人是祸水,你偏就不信。这下子,你该信了吧。”
有人眼馋方飞玉遗下的那三间瓦房,就暗中撺掇丁喜说:“方飞玉又没碰过姓花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