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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生心知她有了误会,无奈车中之人关系重大,决不能让她见到,伸手一拦:“且慢!”青丝秀眉一挑:“怎样?”“不……不怎样。”
叶云生解释不清,又不便硬拦,急切之下一鞭打在马身上,道:“快走!”这匹马正是莫寻欢所赠,乃是一匹大宛宝马,前些时日借力不小,未想叶云生这一鞭子抽下去,那匹马慢吞吞叫了一声,非但不跑,反倒向青丝身边走了几步。
叶云生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又抽了一鞭,恨恨骂道:“和你主人一样的好色!”青丝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避之不得,没奈何。
青丝骑一头花驴。不即不离地跟在马车后边,这一跟就是半日。
叶云生虽不便向她说明这一行目的为何,却也几次告知青丝自己这一路危机重重,叫她不要跟着,青丝却只盈盈一笑,道:“谁说我跟着你,这条官道如此宽阔,莫非你还不许我走不成?”一面说,一双秋水样的眼波只向马车里看去,竟是认定了莫寻欢就在里面。
叶云生不善与女子打交道,也只得随她了。
这一晚,叶云生露宿荒野,青丝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也不去投宿。只把那头花驴系在树上,却独个儿坐在树下。叶云生心中不忍,照料好马车中那人,便在青丝身前生了一堆篝火,为避嫌起见,他自己却坐在马车旁,离那火远远的。
幸而这夜并不甚冷,间或有风吹来,也只是平淡。篝火明灭,映在青丝面上,便是胭脂点染也没这般好看。叶云生虽是个至诚之人,一时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青丝自是知道叶云生在看她,她在江湖上行走久了,并不在意,眼望着火光,双手抱膝,口中只轻轻念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叶云生忽然想到,他和莫寻欢第一次见面时,那人也曾念过这句词。
那年冬天,他第一次来到北方,红牙河畔,他看见一个年轻人在河边冰面较薄处凿了一个洞,弯了腰不知在做些什么。这等事叶云生本不留神,无意中日光一闪,一道锋芒夺人双目。旁人未看到,却逃不过浸染剑道的叶云生的双眼。那是名剑独有的锋芒!
原来那年轻人立在河畔,正在清洗手中一把带血的长剑,那柄剑剑身细窄,剑鞘上镶珠嵌玉,虽然冷锐,却显见是女子之物。
他不由便立住了,冰河洗剑,原是件慷慨脱略之事,如今却又显得有几分诡异,却见那年轻人清洗完毕,随手一掷,长剑破空而出,刺破河心冰面,直沉入冰河之中。
他一惊,正不知其所以然,那年轻人却抬起头,拍一拍手,笑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哈,好一个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时他才抬头看向叶云生,双眼带笑,眼底却隐有寒霜。
之后叶云生与莫寻欢以武论交,遂成好友,只是到了今日,叶云生仍然不知,那一日莫寻欢冰河洗剑所为何事,为何最终又将其沉入河底。
后来叶云生再未听莫寻欢念过这几句词,未想这样一个漆黑冷淡的夜里,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却念出了它们。
叶云生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难过。他开口道:“你又何必……”青丝口中依然念着那几句话,口气淡淡的,并未看他。叶云生不再说什么,他有重任在身,不便分神,只为火堆添了些柴火,又回到马车旁边。
这一夜,二人静静对坐,直至天明。
海清轩·悠然公子
马车一路向北,这一日,叶云生与青丝到了北方大郡凌阳附近的一个小城。
叶云生驾着马车,来到小城里一角的一处酒家,那酒家不大,倒还干净,青布酒旗上写了三个字:“海清轩。”叶云生叹了口气:“海清轩,海清轩,如今这世道,哪里来的海清河晏?”
一旁的青丝微笑道:“飞雪剑,你这话似有所指啊。”
叶云生并不掩饰,道:“不错!如今权相当道,民不聊生,哪里称得上太平?”青丝笑道:“你好大胆,权相的坏话你也敢说。”说是这样说,她语气中也没有什么惧怕之意。
叶云生道:“天下人皆知他专横跋扈,有何不可说!李函谷李大侠就曾在上月行刺他于闹市,只可惜功败垂成……”他还待说下去,却被青丝截断:“我可不理你们男人的事。”忽地又一笑,“听你这么说,看来前些时日江湖上的传言,果然是真的了。”
权相姓权,他也确实是权相,一手把握朝政,位高权重,睚眦必报,跋扈无比。为相五年,死在他手下的官吏庶民,足可堆成一座白骨山。
叶云生听了青丝说话,脸色一暗,却没说什么,他跳下马车,牵了马走入院内,车门几乎对上了酒家的门户。他仔细审视四周,见并无其他闲杂人等,亦无埋伏,这才小心翼翼挑开车门,从上面扶出一个人来。那人似是十分害怕,虽然此处几近无人,仍是紧紧抓着叶云生手臂,指甲都陷进衣服里。
自这人出来,青丝的一双妙目便贯注在他身上,扶出这人甚是瘦小,似个少年模样,头上却罩着黑纱,看不清面目如何。
此人显然不是莫寻欢,奠寻欢虽然身形亦是较为单薄,但年纪、身高均与叶云生相仿,青丝一旁看得真切,神色便有几分黯然。叶云生转过身来,庄容道:“青丝姑娘,莫寻欢确不在这里,你还是离开吧。”
午后柔和的日光照在青丝脸上,她轻轻笑了一笑,颜色如异花初绽,又看了那罩着黑纱的少年一眼,径直越过叶云生身边,寻了一处座位坐下。叶云生被笑容晃得怔了一下。他引着少年,也走了进去,远远坐了。
店里很静,这时并非吃饭时间,只墙角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伏在桌上,睡得很香,看其身形瘦弱,不似习武之人。在那书生所伏的桌上,放了一柄展开的洒金折扇,因离得远了,看不清上面字样。
那少年紧贴着叶云生坐下,一只手仍然牢牢抓着他手臂。
叶云生拍拍他手,柔声道:“莫怕,一会儿有人来接你。”
闻得此言,那少年身子颤抖起来,手抓得更紧了。
叶云生叹了口气,也就任由他抓着,叫道:“小二,小二!”叫了足有十几声,久到让人怀疑店里的人是不是都去卖白菜了,才见一个店小二一摇一摆地从里面晃出来,一张脸上还满是烟灰痕迹:“几位客人——慢待了——”那小二哑哑的嗓子,这一声拖得又长,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墙角那书生迷蒙睁开眼,便向这边看去。
他一抬头,叶云生第一个便看过去。虽然这书生并不似身有武功模样,到底要小心些。这一看,只见那书生眉若春山,目凝秋水,风仪都雅。纵是他心中有事,也不由暗喝一声彩,心道好俊的人物!
那书生看了一眼小二,又把头伏到了桌上。
叶云生随意要了几个小菜,小二又拖长了声音答应着下去,这次他上来的倒快,没多久,端了一只大托盘上来,一一排放好,自去窗边晒起了太阳。那书生却于此刻抬起头来,一眼看到面前的折扇,愕然道:“啊呀,这是哪位客人忘在这里的?”说着拿起来一展,阳光下看得分明,上面六个字龙飞凤舞,字迹不怎样,那六个字却是再熟悉不过:
“谁许一生悠然。”
叶云生怔住了,三个字脱口而出:“莫寻欢!”
那是莫寻欢常用的折扇!那书生笑了,斯斯文文地起身,拿着折扇走过来:“这把扇子是兄台的?”他声音甚是尖细,甚至有几分娘娘腔。
叶云生道:“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
那书生笑道:“那就请奉还尊友。”说着双手执扇,递了过去。
叶云生也便起身接扇,折扇刚到他手中,那书生手腕忽然一翻,一柄匕首闪耀如电,直向他心口刺去!
二人相距既近,又是猝不及防,急切问叶云生身子后仰,上身几乎与桌平行,危难中他不忘身边少年,右手同时一拉,道:“躺下!”
那少年呆呆地不知反应,但叶云生力大,被他一拉滑下椅子,叶云生顺势一推,将他推到桌下:“莫要出来!”
这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叶云生右手一撑,便要起身,那书生一招占了先机,嗖嗖嗖又是连环数击。他衫袖宽大,匕首隐在袖风之中,看不清来势。叶云生不及拔剑,勉强闪避数招,心中惊诧之极,这书生武功极是高明,哪里来了这样一个年轻高手?
他被那书生逼在一隅,难以脱身,却见桌下少年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此刻若再来一个高手,那少年只怕性命难保。他一咬牙关,左手按桌,身形乍起,右手便去拔腰间的飞雪剑。
这一动,他左边立即空门大开,那书生青芒乍闪,一匕首扎进叶云生左肩,血花四溅。这样一来,那书生却也失了兵器,而与此同时,叶云生已触到了熟悉的剑柄。飞雪剑一出,谁与争锋!
那书生脸色也变了,这等以命搏命的做法,并不似叶云生平日所为,他猱身而上,手中不知怎样又多了一把匕首,直刺叶云生咽喉。
那确实不是叶云生通常的打法,他为人稳健,如当日与鬼忍者、三绝剑相斗那一场,便是谋定而后动。叶云生也不解为何自己使出这等拼命打法,莫非真是近墨者黑么?
他脑中忽然晃过了一个影子,又想到了桌上那把折扇,心中忽然一恸,不敢多想。此时他手指已经扣紧了剑柄,“阴晴雪”挥洒而出,与那书生匕首相交,金石之声大作。
便在此时,一个身影忽然接近了他身后,一掌无声无息,已贴在了他背心上。一股阴寒内力直入心脉,叶云生愕然回头,背后一个女子银红衫子雪色裙,青丝如墨染一般,正微笑看着他。
青丝笑意柔和,正如叶云生初遇她时。她低下头,看了桌下的少年一眼,随即抬头,声音如春风拂面一般,煞是好听。
“这孩子,便是刺杀权相的李函谷之子李文非吧,唉,李函谷想不开,他自己死了,又连累他的孩子。江湖上人人袖手,听得只有你劫了法场,把这孩子救了出来。看你平日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也想不开呢?”
“你来这海清轩,是要把这孩子托付给他人吧。可是那个人也不会来了。你看,他们都是聪明人,来接应你的人不会来,你的好朋友莫寻欢也早就远远躲了起来,不趟这趟浑水。本来么,只有聪明人才会活得长久些,你说是不是?”她看着叶云生的目光竟似有几分怜悯,那股阴寒之气却也在此时发作,叶云生喉头一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青丝一直注视着他,困兽犹斗,她不敢轻忽大意。那书生袖中隐了匕首。目光尖锐得如同锥子一般。
“他们——来不来——不干我事——”叶云生一字一顿地说,“无论他们来与不来,这孩子,我是一定要救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子缓缓地站直了,带一种奇异的柔韧修长之感,几日来奔波不定,他一身白衣沾染泥尘不少,此刻看来,却如同焕然一新一般。而他握着飞雪剑的那只手,则是前所未有的稳定。
“这孩子,我一定要救。”他又重复了一遍,李文非原在桌下啜泣颤抖不已,听了他这句话,不知怎样却慢慢地收住了声音,一双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