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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品丰这个摄影师真的厉害。几张照片,当时的情景立刻历历在目,全都回来了。
想到那一阵子自己恍惚的精神状况,暗夜饮泣还试图想挽回,一通一通电话打去,却被对方冷冷拒绝,还指责她纠缠不清……照片中的她完全反映出当时的惨状,整个脸哭到浮肿,眼睛也成了睁不开的细线。
“妳那时,真是不漂亮。”小助理评论。
“呵呵。”她只能报以干笑。过去的事情,她连想都不愿想起,当然也不会诉苦般的讲给全世界听。
照片继续看下去,助理兴奋地展示给她看最近的试验作品──
“咦,这些是什么?”何敏华指着几张,发问。
那是小助理当主角的照片,由罗品丰掌镜。他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即使是简简单单的人像也拍得极好。眉清目秀的小女生在镜头里有种天真的气质,神韵抓得精准。
“哦,这是老师帮忙试拍的。厂商会请摄影师测试镜头,那天底片刚好装的是FujiSuperia2OO适合拍人像,老师就随手拍了这些。”
何敏华有点小小的哀怨。“那妳还说老师不拍女生?”
“啊?”助理一脸茫然。
“他拍了这么多张妳的照片,而且拍得这么好。”比她那几张悲惨到极点的要好看太多太多了。
助理傻傻地望着何敏华,半晌,才慢慢反问:“妳以为,我是女的?”
“咦?!不是吗?”何敏华这下大惊。
眉清目秀、长发、纤细的身材、吹弹得破的肌肤……真的不是女生?!
“当然不是啊!”助理一听之下,气得差点爆炸,拍桌起身,当场作势要解开裤头。“不信,我给妳看证明!”
“……”
何敏华没回答,目光落在他身后,整个神态有了微妙的转变。
那种灵魂出窍的样子一点儿也不难猜,助理虽然背对着门口,但连回头都不用,警觉地问:“老师已经在我后面了,对不对?”
“对。”低沈男声回答,顺带赏了助理后脑勺一巴掌。“你在做什么?打算性骚扰我的客人吗?”
“我没有!是敏华她……”助理一脸委屈,但看看去而复返的罗老师,他又不敢多说了,降低声音嘀咕:“业界摄影师,谁不留长发啊。我只是跟随潮流想要加速融入而已。”
“我就不留。”还是冷冷的回答。
“可是你是怪胎。”小助理愤慨指出:“你不留长发、不穿皮衣皮靴,不走艺术家路线就算了,还坚持不帮女艺人拍照。大家都说你很奇怪,因为那个超好赚的。”每次害他推掉案子时都心疼得要死。那都是他的年终奖金来源啊。
“那么好赚,你就去赚啊。”罗品丰靠坐着桌角,满不在乎地说。
“人家又不要我,他们要罗老师拍。”
罗品丰耸耸肩,做个“我也没办法”的动作。
旁边何敏华的眼神越发崇拜。她最欣赏有才华又有原则的男人了──
“妳今天比较晚。吃过饭了没有?”他不再跟助理多说,转头看着她,眼神也柔和了。
见她摇头,他把手上刚买回来的食物交给她。热腾腾的,还没打开就隐约闻到了香气。
“加班也要记得吃东西。”他说。
“原来老师你刚刚是出去买吃的?”小助理在鬼叫。“那怎么没问我要吃什么?我也还没吃饭啊!”
“我帮你买吃的?你有没有搞错?”
结果,罗品丰还真的有买。三人份的食物摆满桌面,好丰盛。
她最欣赏有才华又有原则、有外貌又体贴的男人了──
话又说回来,这么好的男人,谁会不欣赏啊?
她的傻笑大概太明显,师徒两人都注意到了。
“所以说,照片还真的会骗人。”小助理咬了一大口胡椒饼,模模糊糊、若有所思的说:“我第一次看到敏华的照片时,以为是那种很古典、很有故事、很有气质的女子。结果看到本人之后……”
从“那个女人”到“何小姐”,再到“敏华”,可见得这一阵子何敏华常常跑来串门子是有用的,助理跟她都这么熟了。
熟到讲话都这么直接?!
“呃,这、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本人没气质吗?
“呵呵……”换成小助理傻笑了。
至少照片里的她,感觉起来并不像眼前这个老是撞倒、打翻东西的冒失样。熟了,有些话不用直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她最近有进步了。”尴尬的沉默中,罗品丰淡淡出声,很温和地帮她解围。
“这倒也是。去学了舞真的有差,至少来到现在,门口花盆没倒,桌上的杯子也都好好的。”小助理面露欣慰。
这说起来就更尴尬了。她不安地偷偷看罗品丰一眼。因为她对外一律宣称是在学成人芭蕾,但其实是很惨的在幼儿班上课──而且还垫底。
“是啊,进步很多。”罗品丰微笑看着她说。
微笑虽淡,可是很温柔,让她莫名地安心了;而且因为被称赞,她整个脸蛋都像在发光。
既然亮度已经够了,那电灯泡自然应该退场。小助理吃饱喝足,很精乖的整理好桌面,恢复干净到吓人的程度,然后把桌上遥控器交给罗品丰,恭敬告退。
“老师,遥控器在这里。我先下班了。”
临走,还帮他们把大灯关掉,留下桌灯,整个工作室沈浸在淡淡晕黄中。
“遥控器?要做什么?”这儿该不会也有环场音效吧?
罗品丰正用赞许的眼光送助理出门。养兵千日,终于有用上他的一天。这小子不错,有前途。
他按了几个钮,突然,何敏华身后的墙上,投影屏幕缓缓降下。
她诧异地回头,便望进了一整片浩瀚的花海。
嫣红姹紫,美不胜收。照片中所捕捉的色彩如此鲜艳,她整个人像是被吸进去了似的,几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花瓣、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这是六月去日本拍的紫阳花。”
他解释的低沈嗓音突然变得好近好近,就贴在耳边,让她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要这么紧张,放轻松。”他还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我正在整理这些照片,有兴趣陪我看一下吗?”
兴趣?当然有!只要他别贴得那么近,她会非常乐意的。
像现在,她敏感耳际还能感受到他的呼息,何敏华紧张到全身绷紧,右手没有意识地挥出,差点扯翻了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包包。
罗品丰完全习以为常,他敏捷地伸出手接住了包包,随意放在地上,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幻灯片一闪,又换了一张动人景色,是樱花开的盛况。整个画面全是深深浅浅的粉红嫩白。她的注意力立刻重新被吸引过去,眼睛睁得大大的,贪婪地欣赏着每一个细节。
好美呀,她最喜欢这种浪漫粉彩了。想象在落樱槟纷中漫步,满天都是像细雨般飘落的花瓣;他似乎连气味都拍下来了,樱花的淡香、潮湿的泥土气息、手中热咖啡的芬芳──
到底是掌镜多年的功力,还是与生俱来的天分?她一面目眩神迷,一面忍不住晕沉沉地想着。
一张又一张,她的心也这样一吋又一吋的沦陷得更深。那种深切的渴望又出现了,仿佛待在才华洋溢的他身边,她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比较特殊的、可以令人羡慕的对象,而不是平凡的、需要死命讨好身边每一个人、却又不见得成功的失败者。
真的好想好想……
“这是华府的樱花……西雅图的樱花……京都……”他靠得真的很近,到后来下巴干脆就搁在她肩上,和她一起看着一张闪过一张的幻灯片,缓缓解说。
花海是最浪漫的题材了,从紫阳花到樱花,从熏衣草到郁金香,虽然是俗到不行、业余摄影者都拍到烂的景色,但是,用来把妹,绝对是无往不利。
罗品丰嘴角弯起自嘲的笑意。他就是在把妹。像雄孔雀一样,在异性面前展露自身斑斓美丽的羽毛,想要吸引对方注意。
这个女孩一直都太在乎周遭眼光,只想取悦别人;太努力之下,忘了自己的能力不足,导致老是跌跌撞撞,力不从心。
有没有什么,是会让她单纯的开心呢?
就像他自己一样。当年第一次摸到相机、第一次拍出喜欢的好照片,刚从冲印馆拿回来的温热纸袋抱在胸前,那种全身都会跟着热起来的成就感,在多年之后,拍出无数张所谓的杰作、代表作,得了大大小小的奖项之后,是不是还能找得回来?
漫天的罂粟花,是他冒着生命危险进泰缅交界的金三角区域拍的。画面美艳到诡谲,让人气息都会为之一窒。
“这是很久以前,在春天去──”
正想继续解释时,突然,她轻轻转过脸。
他的下巴本来就靠在她肩上,这下子,嘴唇触着她的脸颊。
罗品丰愣了一秒。
下一刻,温软的唇印上他的。
光影隐约交错,放映机微微发出声响。鲜丽花色在碧蓝天空下,有种说不出的魔力。
他们就在这魔魅的巨大影像前,从生涩到热烈,从浅到深,温柔亲吻。
第五章
花,好多好多的花,各种颜色、各种模样,在天地间盘旋飞舞,好美好美。
很久没有这种创作能量满满满,满到快要溢出来,不画不行的感觉了。她的手停不下来,眼前的美景越来越灿烂,花雨中,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幸福──
“敏华!”气急败坏的尖锐叫声,冲破了粉嫩色彩迷雾,直直地穿入她耳中。“妳在干什么?!”
“我?”她迷茫地抬头。“我在画图啊。”
“妳画这是什么图?能看吗?!”表姨气得跳脚。“这是跟生前契约公司合作的广告案,要庄重、肃穆,妳画这么多的花做什么?”
何敏华这才如梦初醒,粉红色泡泡破得干干净净。她赶快把草稿翻过去丢在旁边,眼前再度出现雪白的画面。
可是,还是好想画花喔,樱花、郁金香、绣球花、罂粟──
“何敏华!”表姨真的生气了,才会这样连名带姓叫她,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妳动作快点,不要拖拖拉拉好不好!我明天就要跟客户开会,妳到现在东西还没给我,要我怎么去跟客户谈?”
“我……我中午就已经印好,放在妳桌上……”
“中午?妳有给我?”表姨皱着眉想了半天,想到好像真的是这样,旋即改口:“那一定是还要再修改。我现在有个饭局要出去,吃完再看,晚一点打电话告诉妳要修改哪些地方。妳不管加班到几点,也要把完稿作好,听见没有?”
怎么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要修改?如此不信任她的能力?
何敏华愣愣地望着表姨,觉得不对,却又无法反驳。而且她今晚下班之后有排舞蹈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可是我晚上要上课……”
表姨根本不听她说话,只是猛摇头。“妳妈说得没错。看看妳,迷迷糊糊的又不积极,难怪连个男人都抓不住。婚都订了还被退掉,实在是……”
何敏华朵朵开的心花好像突然萎缩掉了一大半。虽然她知道母亲一定会讲类似的话,都努力避开这么久了,还是免不了要听见。
表姨走了之后,她把已经按照指示做完的图档叫出来,呆呆看着。那些沉重的灰色、蓝色线条色块,仿佛她心情的写照。
办公室又只剩她一人,其它同事不是下班了,就是在家工作,根本没进来。只有她这个“自己人”得风雨无阻来办公室,还要乖乖留守,顺便当接线生。
这本来不是她的工作,但反正她不计较,又勤快认命,表姨后来干脆辞退了总机小妹,把打杂工作也交给她。
反正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办公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