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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轩
第一章
傍晚时分,在荒凉的山坡上,有一位美丽绝伦的少女骑着一匹白色牝马,飞快的奔驰过来。
动人的长发披散在背后,随着风飘动,并闪耀着动人的光泽。她那美丽得像白蔷薇般的脸庞,因为惊惶与紧张而显得毫无血色,一对乌眸像星子般闪烁着。
她一边策马急驰,一边像担心被发现般频频回头张望。静寂的山坡上,马蹄哒哒地响个不停。山丘上的芦苇像一望无际的海洋,波涛起伏着,几乎淹没了她娇小的身影。
当马儿跃过一条山涧时,她因为惊吓而松了手。
“啊!”
兀真?应采灵从马背上重重地跌在湿润的泥土上。
而马儿因为主人突如其来的惊呼而惊惶失措,举起前蹄嘶鸣两声,随即跑开了。
“回来,骥儿!回来……”应采灵连忙站起来想追上去,但是她的脚踝痛得寸步难行,她红着眼眶,只能看着马儿奔驰而去的身影。
怎么办?没有马儿她该怎么去平远家?
不行,没有时间了!就算是跛着脚走去,或是爬着去,她都要见到鄅平远!
应采灵一拐一拐地,咬着下唇强迫自己走下去。
不远了,就要到了……只要弯过这个山腰,离平远家就不远了……
应采灵忍痛又走了几步,绣鞋踏到一颗圆石子,脚步一个颠踬,扑倒在地。
“好痛!”
她支起上半身,跪坐在地,看看自己,双手擦破了皮,连浅紫色的罗裳上也沾了泥沙,真是狼狈不堪。
脚伤连同擦伤让她疼得红了眼眶,但是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先找到平远!
扶着树木撑起身,她继续往前走。突然,她听见了一阵马蹄声,同时也看见有人骑着马路经此地。
太好了!
她一跛一跛的走上前,挥舞着双手。
“对不起!请停一下!”
她的呼叫有了效果,那些人骑马朝着她过来,并减慢了速度。
一阵马儿的嘶鸣,为首的男子停了下来。狐皮围巾遮去了男子大半的面容,只留一对狭长深邃、撼动人心的眼眸与她对视。
他一身猎装打扮,但是浑身有着无法形容的尊贵气势。应采灵怔怔的望着他,几乎忘了要如何开口。
“什么事?”男子的声音冷冷的,但十分低沉悦耳。
她一跛一跛地走近他,鼓起勇气说道:“公子,我有急事必须去凌江村,但是我从马上摔下来,我的马跑走了,天黑之前我恐怕赶不到,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载我一程?”
男子尚未回答,他身后一位四十多岁的随从开口了:“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必须赶紧回府。”
应采灵脸色一白。
他们是唯一可以帮她的人啊!如果连他们都不帮她,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求求你!公子,求求你!”
“少爷……”
长者还待开口,高踞马背上的男子开口了。
“木里罕,你们一行人先回府去。”
“可是,少爷——”
话未说完,男子伸手打断了他,表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弯腰捞起她的纤腰,将她安置在他的前方。
“抱紧。”他将她的手绕在自己腰上命令道。
碍于礼教,应采灵有些顾忌,但迟疑了一下,她还是照做了。他掉转马头,修长的双腿一夹马肚,马儿立即驰骋奔去。
好快!她忍不住惊呼。她方才拚命加速,使骥儿的速度达到极限,也没有这匹马的一半快!
只听见风儿在身边呼啸,片刻后,凌江村便近在眼前。
男子放她在指定的一户砖瓦房前停下。
应采灵匆忙地说道:“我说几句话就好,请你等一下。”
他若走了,她就没办法赶回去了。
男子一颔首,没说什么。
采灵敲着木门,叫道:“平远!平远!开门呀!”
木门很快的被打开了,走出一个英俊的男子。
“采灵?”他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你怎么弄得满身是伤?痛不痛?我去屋里拿金创药——”
“平远,没关系,我在赶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这是小伤,不要紧的。你先听我说,我爹向皇上请旨,皇上赐我一个彩球、一座楼台,恩准我拋绣球招亲!时间是初五午时,平远,你一定要来!我会把彩球丢给你!”
因为她不接受任何人的提亲,应维之无计可施,所以请皇上赐婚。
平远凝视着已是丞相府千金的昔日玩伴,低语:“采灵,我配不上你!我什么也没有,跟了我,你注定要吃苦,你是千金之躯,而我——”
“我可以吃苦!平远,你忘了吗?童年的时候,应家与鄅家比邻而居,我也曾经住过这样的红砖房。自小,我们青梅竹马,爹和娘曾经说过,他们要把我嫁给你……”
平远苦笑了下。
“那已是过去的事了。自从你爹入朝为官,平步青云后,他便送来十两白银,取消了婚事。”
采灵的亲娘很早就过世了,后来应维之又娶了参知政事的千金,入赘“兀真”一姓,这才平步青云,爬上丞相之位。
“平远!”采灵红了眼眶。“因为我的身分不一样了,所以你不要我了吗?”
她多么痛恨冠上“兀真”这个蒙古姓氏!
“傻瓜!”他拥住心爱的人儿,颤抖着声音:“我怎么会不要你?我爱你,从以前到现在,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呵!”
“那么,初五——后天午时,你一定要到京城里来!皇榜有云:‘打富随富,打穷随穷’,只要接住绣球,我就嫁给谁!”采灵含泪望向平远,道:“平远,我知道明年的科举你一定会上榜的,我们一起做给爹娘看。”
平远看着她清丽绝俗的脸庞,深深地动容了。
“采灵,我会去的,今生今世,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他俯下头,重重地吻住她湿润的朱唇,作为他永不悔改的誓言。
“我该回去了,平远。初五那天,我等你来!”她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拖着不便的脚步,匆匆走向一旁等待的男子。
一身劲装的男子在天色未暗前,及时送她至丞相府后门。
采灵下了马,感激的道谢:“公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请你留个大名,来日采灵必定报答你。”
“你会有机会报答我的。”而且很快!他漂亮的厉眸隐隐流过一抹难以形容的邪气,却快得让采灵来不及看清。
一扬缰绳,他像一阵风般离去。
听到有人在后门交谈,采灵的贴身丫鬟画湄轻轻地打开门,露出一条缝,见到是采灵后,她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回来了!”
她开了门,这才发现采灵一身泥泞。
她惊呼:“小姐……你怎么受伤了?马儿呢?”
“我不小心从马背上跌下来,把骥儿吓跑了。”
画湄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进来,着急地问道:“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摔伤哪儿?”
“泥土很软,没关系,只是扭伤了脚,擦点药,过一、两天就会好了。我爹娘呢?”
“相爷和夫人都没有发现。”她掩嘴轻笑。“倒是小姐,是谁送你回来的?”
采灵笑了。“幸亏是个好心的公子,他送我到凌江村,又把我送回来。”
“小姐见着鄅少爷了吗?”
“嗯……”
她漾起一朵甜蜜的微笑。她相信平远,他一定会来的!
“那真是太好了,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没有枉费她们主仆计划了那么久。
“只是,画湄……我不希望你陪嫁过来,我和平远会过得很清苦……”
“我不在乎!只要能服侍您,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要去!”
如果不是小姐收留她,她早就被买到青楼了!打从她被小姐买下来,她就打定主意要做牛做马来报笞她。生活清苦又算得了什么?
“小姐,咱们快进房里,把这身衣裳换下来吧!”不赶快湮灭证据不行!
她们主仆俩相视而笑,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里。冷不防一个威严的声音打破寂静……
“站住!”
采灵僵在原地,慢僈地转过身。
“爹!”糟了!
四十多岁的兀真?应维之冷冷的扫过女儿狼狈的模样,沉声问:“你去哪里了?”
机灵的画湄连忙代答:“相爷,小姐她——”
“住口!我没有问你!下去!”
“是。”
画湄看了采灵一眼,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灵儿,你是不是到凌江村去见鄅平远了?”
“我……”
“是不是?说!”他低吼。
“是,我去找平远了。”她硬着头皮承认,尽管接下来要面对惩处,她也认了。
“你告诉他彩球招亲的事了?”应维之的声音更加冰冷。
“是的。”
“你与他早已没有任何关联,难道你还不死心?”
“爹——”采灵轻声道:“我爱他呀!我只要他做我的丈夫,谁也无法取代他!”
“无耻!”他愤怒地瞪着女儿,“你是堂堂丞相府二千金,却恬不知耻的把一个穷小子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平远人穷志不穷,他很努力的求取功名,力争上游!爹,请相信我,明年的科举,平远一定会上榜的!”
“哼!那个穷小子拿什么去应考?他连盘缠都没有,还妄想登科呢!而且他是个汉人,他有本事考上左榜吗?”
元朝施行种族歧视政策,蒙古人、色目人科举考的是容易的“右榜”,汉人、南人考的是艰涩的“左榜”。
“平远他满腹诗书!只要有志气、有实力,他会考上的——”
“灵儿!”应维之打断她的话,口气严峻:“后天的彩球招亲不准拋给他,听见没有?嫁给了他,你的子孙永远翻不了身!”
她难过的看着同为汉人,却入赘兀真家,凭借裙带关系而位居高官的父亲,她颤抖着声低语:“为什么?这不公平……”
“我不会承认他的!你嫁给他,会使应家与兀真家祖上蒙羞!你胆敢拋给他,休想我会给你一文钱当嫁妆!”
语毕,他拂袖而去。
平远……采灵伤心的咬住唇,忍声啜泣着秋天的夜空,不知怎地,让她觉得好冷……
北安王府——
北安王妃带着笑意,前呼后拥地领着一奇。сom书堆女侍,堂而皇之地进驻儿子的寝居。
“季渊,你在忙吗?”王妃随意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下,看到儿子正由丫鬟服侍更衣。
奇渥温.雷季渊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由云母屏风后传出。
“有事,我要出门一趟。”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先搁下,皇上有谕,宣布进皇城。”
“皇堂兄找我?什么事?”
奇渥温.忽必烈是雷季渊的堂哥,雷季渊的父亲与忽必烈的父亲为亲手足,故雷季渊为世袭一等的王爷,受封睿亲王。
“你爹希望你能早日成亲,了却我们两者的一桩心事;皇上乐观其成,这次宣你进宫,想必是为了这事而来。”
雷季渊从屏风后走出。一袭简单的深蓝色织锦,适度的将他尊贵的气势展露无遗,毋需华丽的缀饰衬托,伟岸卓绝的威仪浑然天成。
王妃看着儿子笑了。他真是英俊得不象话!
雷季渊漂亮的唇线拉起一个似笑的弧度。
“为什么他不先大婚?”
皇上立后才是大事,何况长幼有序,若说真要成亲的话,也应该以皇上为先。
对喔!皇上为什么不先大婚?这事她倒是没想过。
“太后不急着抱孙嘛!”
王妃立即把身为皇姑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你很急吗?”
“哟,这是什么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两个姊姊已经生了四、五个孙子给你了,还不够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