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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有些伤感,为他的这句话。
在她最迷茫、最失意的时候,是眼前的这个人帮助她,鼓励她。尽管他们只是一对医生和病人,甚至于连好友也谈不上,但每一次挫败或气馁的时候,只要想一想他说的那些鼓励的话,世界仿佛又变得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会不会,此时此刻的他,也像她一样伤感?
“我只是订机票的时候不小心按错了一个数字键而已,等拿到票的时候,却发现不得不提早十天出发。”他无奈地耸肩,喝了一口面前的冰水,接着便一脸期待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好吧,也许他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伤感。
“我没有告诉我的家人,我打算给他们一个big surprise……”他有点兴奋地说。
“噢……”世纷抚着额头,哭笑不得地说,“通常如果在电影里听到这样的对白,就表明这个人马上会发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例如配偶出轨、朋友背叛或者家里正在被人打劫等等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确定你还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吗?”
“嗯……”蒋柏烈皱起眉头,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这个时候,他们点的食物送了上来,于是两人决定暂时放下那些所谓的“烦恼”,开始用心解决自己盘里的东西。等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蒋柏烈忽然说:
“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是我所有病人中最难有进展的一个——”
“——对不起,可以插句话吗?”
他不情愿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一共有几个病人?”
他看着天花板,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暂时是……两个。”
“……”
但他并不介意,而是继续说:“结果,我却发现你是进步最快的那个。”
她放下汤勺,看着他,这么说,那个进步慢的,就是子默了?
“所以我想说的是,生活常常出乎我们的意料,没到最后一刻,都不要轻言放弃。”
她失笑,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往往能在一阵胡扯之后说出一些哲理——这就是他,最真实的蒋柏烈,从不气馁,也毫无掩饰。
“你知道吗,”她看着他,真诚地说说,“尽管你的鼓励总是……很奇怪,可是仔细想想,却不知道给了我多大的勇气。”
他们相视而笑,为她的这句话,也为这段“医生”与“病患”的缘分,或许,更是为了他们在彼此身上发现的共鸣,不需要多么了解,却能够互相鼓励的共鸣。
“啊,”蒋柏烈感叹地说,“当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有点舍不得……”
“因为那个喜欢的女孩?”
他笑着摇摇头:“不仅仅是这样,一旦在某个地方住下,往往就会产生一种依赖感,离开的时候也许会需要很大的决心。”
“但你还会回来的,”她顿了顿,仿佛忽然变得不确定起来,“……不是吗?”
他点头:“我想会的。”
“你没有把握吗?”
“人常常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决定从英国回来的时候,不是也没有把握吗?”
“……”
“但你回来了,试着改变,并且越来越好。”
她想要给他一个微笑,却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好像始终有一团迷雾还压在她的心头,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怎么?”他敏感地问。
“不……没什么,”她垂下眼睛,过了很久才继续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不配得到幸福……不配得到快乐以及所有美好的事物,我不配。”
“?”
“妈妈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并不是世纭,而是世纷。见飞说,她并不在乎我是谁,她会感谢上天还没有把我带走。子默说,她想要我再假扮一次世纭,她有很多话要对世纭说,但是说完之后,希望我从此不用再扮演别人。还有……”
“?”
“某个人对我说,只要我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那样就足够了……”
“……”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这么宽容,他们也许会像我一样为死去的世纭悲伤,却同样会因为这个还活着的我感到快乐,我得到了一切,生命、原谅、理解,甚至于爱情……可是我却无法发自内心地笑,我觉得自己不配,根本不配得到这些,因为本应得到它们的是世纭……”
蒋柏烈看着她,用一种温柔却坚定的口吻说:“不,世纷,所有的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或者说,你应该去接受亲人、朋友或者爱人给予你的爱,要连同世纭的那份一起接受,因为……”
“?”她看着他,第一次看到他眼里闪着泪光。
“因为那是世纭用她的生命为你换来的。”
“啊……”也许,她想要哭,想要尖叫,想要呐喊……可是她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看到世纭就坐在蒋柏烈身旁,对她点头,对她微笑,仿佛在说:是啊,他说的对,你应该那样做……
“就好像如果你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不幸,断然不会让妹妹代替你去一样——或者说,如果本来要去的是妹妹,你会答应代替她吗?”
她捂着嘴,默默地点头。
“你知道吗,我始终相信,当我看到你对妹妹的爱那么深的时候,我也可以同样感受到她对你的爱。如果死的是你,你会想要看到妹妹就此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成为一个不懂得什么是快乐的人吗?”
“不会……”
“那么你没必要那样想了吧——没有什么配不配,人活着就是值得,要让所有爱着你和你爱着的人感受到你的快乐,那就是最值得的事。”
蒋柏烈伸出手,握住世纷的肩膀,他的笑容充满了鼓励,让人不由地对生活充满希望。
“谢谢……”世纷一边流泪一边露出微笑,也许很难看,可是她觉得仿佛正在一点点地找回自己,“我从你这里得到了很多很多,但我却只能说一句‘谢谢’。”
“不,如果你真的能从我这里得到帮助和启发的话,那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并不只是一句感谢这么简单呢。”他笑着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像一个和蔼的兄长。
她低下头,想到一年来总是用笑容和话语给了她温暖的蒋柏烈,觉得自己很幸运。会不会,他是天使——是世纭派来的天使?
她看着他,笑起来,没有泪水的笑,那是真正懂得了快乐与感谢的笑。
“先生,请你把你的手拿开,谢谢。”
世纷怔了怔,那个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恼怒和不安,却还装作很平静——那是袁祖耘的声音。
蒋柏烈没有再去抹她脸上的泪水,只是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来,看着袁祖耘的眼神带着强烈的疑惑,却没有丝毫害怕。
“啊……”世纷站起身,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两个男人互相瞪了一会儿,蒋柏烈像是忽然明白了一切,起身背上背包,对世纷说:“我想我该走了,后面的就留给你吧。”
“蒋……”她求助地看着她,却没有得到他的怜悯。
临走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一脸的笑容可掬,用他一贯温和又带着一点自恋的口吻说:“我不在的时候,每天想我一次就够了……Bye!”
说完,蒋柏烈转身走了出去,一边挥手一边吹着口哨。
噢!世纷咬着牙——真正性格恶劣的,也许是他吧!
街角的那个十字路口总是有很多人在等待,因为红绿灯的间隔时间特别长,可是这天中午却只站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也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关系,男人的西装和领带被乱糟糟地挂在拉杆箱上,敞开了领口的浅蓝色衬衫此时显得有点无精打采——因为它的主人很烦躁,连带他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烦躁起来,怒火好像是一触即发。
世纷垂着头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停下脚步,于是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副随时准备逃走的样子。
蒋柏烈那样潇洒地离开之后,袁祖耘瞪了她很久,然后一言不发地拖着拉杆箱走了出去,她连忙买了单追出去,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快步向前走。
这下餐厅里应该炸了锅吧,只是来吃个午饭也能看到一出这么精彩的戏:哭泣的女人、洒脱离去的男人、还有一个濒临爆发的……恶魔?也许每个人都编织着故事,然后兴奋地在自己心中继续演绎下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人们能够从中找到快乐的话——
“——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袁祖耘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像是无法再忍耐下去,转身问她。
她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尽管他是一脸平静,可是她知道他很生气,也许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生气。
他看着她那停下的脚步,眉头皱地更深。
世纷思索了几秒钟,终于鼓起勇气说:“嗯……你出差回来了……”
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说:“是啊,我回来了,而且出租车恰巧在那餐厅之前的路口跟人撞了,我不得不下来,拖着行李,才走了几步,就看到这么精彩的场面……我要是不回来,那个男人就不是摸你脸那么简单吧?”
他很生气,说话的口吻一直充满着怀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怪他,一点也没有,即使他的话里充满了对她的不信任,但她却只是想笑。
她抿了抿嘴,现在笑的话,她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他是我的心理医生。”她以一种自己也没料到的轻松的口吻说。
“……”他显然觉得意外,虽然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却像在等她说下去。
“一年前,当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的时候,就开始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从他那里得到了很多帮助。”
“很好?”他挑眉,“包括摸你的脸吗?”
“别这样,”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他面前,“我想他有时候也跟你一样喜欢恶作剧,可是他真的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他,也许你就没办法看到现在的我。”
“……”
“也许我还在痛苦地自我挣扎,想要找一条出路却又甘心自暴自弃。”她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坦然。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眉头散开,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疼痛。
“因为你也是我痛苦的根源之一啊。”
“……”他显然有点错愕。
她微微一笑:“一年前我又遇到了你,我以为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世纭,可是在看到你的一霎那,我竟然发现自己很想走上去吻你,我很害怕,当时我害怕极了。”
“但你应该那么做,因为你不是世纭,你是世纷——”
“——是的,我知道,但我不能。因为我心里怀着很多很多的愧疚,我一心想要赎罪,用我自己的方法赎罪。”
“……”
“但是我渐渐发现自己错了,那是一个很可怕的错误,我发现事情再一次被我的任性弄得一团糟,而我竟然还……固执地沉醉于其中。”
“那么现在你可以变回世纷了吗?”他伸出手,抚着她的脸。
她看着他,感觉他粗糙的手指触碰着自己的那种温暖,笑中带泪地说:“我想……我可以了。”
“……”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为了你、为了妈妈、为了我和世纭的朋友……当然还有世纭,我想我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
他低下头,轻轻吻住她,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有一点颤抖。
她踮起脚,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张开嘴,温柔地咬住他的嘴唇。
“喂……”袁祖耘忽然放开她,神色古怪地抚着自己的唇,“你……”
“怎么了?”她满脸无辜。
他皱起眉头看着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