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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她母亲的忌日,她就会来墓里用尽各种方法惩罚我。”
“我非杀了这大逆不道的九尾白狐不可!”
苏左贤垂低头,胸口有一种撕裂的痛苦感觉,让他说不出话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侬智高很能体会老人家的感受,但他也说不出话,他不能劝无名念在本是同根生的分上,网开一面;因为九尾白狐真的该死,就算无名不是替她父母报仇,也要为那二百余条人命讨个公道……【】
回到昆明,大老远就看到城垣上悬挂白幡,一辆辆轿马疾奔进城,沿路白衣如云,人人神色凄惶,问了一名赶去吊丧的路人,才知黔国公归天,两人赶紧将伤心欲绝的老人家暂时安置在城郊的猎户家里,然后再进昆明城。
守门的家将看到侬智高和龙无名,并没有立即通报沐剑英,反而是叫他们排在一般百姓吊唁的队伍中,按照顺序,鱼贯进入大堂,瞻仰完黔国公的遗容之后,就把他们赶出黔国公府。
这些家将如此恶劣的态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九尾白狐授意。侬智高挽著火冒三丈的龙无名,将她拉到街旁的饭馆,因为是丧期,酒楼饭馆一律不准杀生,只供素面,两人找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一边吃面一边观察。
沐剑英怎么会让九尾白狐掌管黔国公府?侬智高满腹疑云,是伤心过度?还是他也出了事?侬智高眼皮一阵乱跳,不祥的兆头使他毫无胃口。这时饭馆里同时走进一位身穿儒服的大夫和一位穿著苗服的巫医,就坐在他们的隔壁桌。
“我看沐公子离去日不远了。”巫医说。
“我行医四十年还没看过这种怪病:”大夫按著说道。
“老哥哥,依你行医多年的经验,是否看出病因为何?”
“不像中蛊,也不像中毒,连病因都看不出来,我看我该退休了。”
“这么说,只有一种解释——中邪。”
“听说连道士都来过,不过沐公子的痛照样没起色。”
“所有的可能都不可能,那就是天意,天要亡黔国公一族哪!”
“轻声点,若让人听见要杀头的。”
“老哥哥你有所不知,咱们苗人这儿盛传‘红发罗刹兴,黔国公灭’一说。”
“我听过,黔国公就是为了破除红发罗刹之说,才会死在她手里”
“搞不好沐公子的痛也是红发罗刹所为!”
龙无名差点要站起来大骂“放屁”,但侬智高在一听到他们谈到“红发罗刹”
时,就已经机敏地移位到龙无名旁边的椅子上,在她脸色败坏、张开嘴之际,赶紧喂她吃一口面,堵住她的嘴。
到了半夜,侬智高贴著龙无名的背,双手环紧她的腰,随著她飞身越墙,窜房越脊。来到内宅正院,见沐剑英房间的窗户未关,立即鱼跃飞入。
沐剑英并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椅上,脸朝著窗,仿佛在期盼奇迹出现。
就著月光,侬智高定睛一看,眼泪几乎要夺眶狂泄而出,但幸好沐剑英看不清楚;十天没见,他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五天回来,再见到沐剑英,他作梦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沐剑英……他的脸肿胀变形,半边是紫色,半边是焦黄,眼珠覆了一层白膜,他的嘴唇色如猪肝,头发花白,这张脸简直像被染料砸到似的五颜六色;最糟的是,他的身体异常干扁,前胸贴著后背,头大身小,跟过去惆傥的模样判若两人,不,他现在的模样根本就不算是人,是可怜人……是谁害他的?侬智高如鲠在喉,痛得他久久说不出半个字。
龙无名看了不忍心,身子不停地抽搐,努力压抑自己不要哭出声,但还是忍不住,一个旋脚从窗户急飞出去,蹲在墙角,咬著拳头,无声地大哭……沐剑英气若游丝地间:“侬兄,你怎么不说话?”
侬智高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冲开喉咙里的痛楚,一边把脉一边问:“是九尾白狐下的毒手?”心中暗惊,他从未接触过这么怪的脉动,手是热的,血是冷的,脉跳时有时无,时急时慢,时乱时静……就算他三个师父都在这儿,恐怕也跟他一样,只能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不是,她随著我父亲亲征。在她回来之前我已病倒。”
“你是什么时候病倒的?”
“你们走后第五天。九尾白狐走后第二天。”
“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发生吗?”侬智高不愿相信这事和九尾白狐无关。
“一切跟往常一样。”沐剑英嘴角牵扯出一丝洋溢幸福的笑意。
“你想到什么快乐的事?”病得那么重,居然笑得出来,侬智高纳闷道。
“侬兄不是外人,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我和兰儿已经圆房了。”
“圆房之后的第二天,你是不是就生病了?”
“巧合吧!”沐剑英赶紧转移话题。“我得的是什么怪病?”
“是毒,是蛊,是邪,也是病,可以说是疑难杂症。”
“我有救吗?”沐剑英抱著希望问。
“我会努力治好你。”侬智高连一成把握也没有。
虽然看不清侬智高满脸愁容,但沐剑英听得出来他声音中的愁苦。这五天以来,死亡的阴影一直萦迥在他心头,他偷偷哭过,不过这一刻他却感到异常平静,他的心中有爱,能怀著爱而死,或是因爱而死,对他来说是幸福的。
但,让他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兰儿,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即使是他敬重的侬兄。他心里明白侬智高对兰儿的顾忌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他不愿多想,爱是不怀疑,他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到死都不会改变。
“治不好我,是我命该如此,侬兄你别责怪自己。”沐剑英忽地握住侬智高的手,英雄有泪不轻弹,但他却毫不隐瞒地在侬智高面前撒泪,为了他心中所爱,恳求地说:“千万别怪兰儿。”
侬智高甩开他的手,大怒道:“你真傻,你今天这个样子就是她害的,你还不明白吗?”其实他更怒自己,行医多年,救人无数,却救不了沐剑英。在他心中,沐剑英和欧阳凌、单邑一样重要,这怎么不叫他恼羞成怒!
但沐剑英比他更怒,他的手被推开,他的恳求被拒绝,他是个将死之人,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肯听他的遗言,他激动地说:“我不相信她忍心害我,她绝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你别发怒,保重身体要紧。”侬智高双手按在沐剑英肩上安抚。
“我不许你再说兰儿半句坏话。”沐剑英伸手压住肩上的手。
“我不说坏话,我说实话,她是九尾白狐的女儿。”
一阵沉默,沐剑英像失了魂似地呆坐半晌,然后以坚定的语气说:“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我爱她的心永远不变。”
侬智高并不感到意外,他的手捏了捏沐剑英的肩膀,仿佛是佩服他的痴情,但他的嘴却不甘示弱地问:“她呢?她是否像你爱她一样爱你?”
“我相信她是。”沐剑英刻意提高嗓音,反而显得他信心不足。
“那她为何不在你身旁陪伴你?”
“是我把她赶出房的,我不要她见到我的丑样子。”
“无名,去普姑娘的房间看她在做什么?”
“好。”龙无名应声而起,窗里的对话让她哭成泪人儿,飞身到屋顶上,还险些站不稳脚,摔了下来,倒不是因为眼花,而是心急,她比他们两个更想知道——兰儿表姊是什么样的女子?
“你想证明什么?”沐剑英没好气地问。
“证明她值得你爱。”侬智高执意要让沐剑英死得明明白白。
【】
普兰儿并不在她房里,龙无名决心非要找到她不可!
平常戒备森严的黔国公府,如今主公死。公子病,偌大的内宅竟无人把守;家将不是在灵堂那儿戒备,保护黔国公的灵棺,就是溜班买酒喝,一点纪律也没有。
这当然要归功九尾白狐,她的目的就是要黔国公府不堪一击……是的,她已经计划好了,明天天一亮,以红发罗刹的名义号召苗人,跟沙赤鹏里应外台,趁龙无名那个贱丫头不在,把黔国公府杀个片甲不留,然后她再以未亡人的身分向宋廷密报,将龙无名和沙赤鹏一网打尽。
除去这两个眼中钉之后,她再以红发罗刹之姿,蛊惑苗人为她卖命。
她万万也没想到,沙赤鹏在她手刃黔国公的同时,也已死在龙无名手中,摩诃寺的阴谋彻底失败,假红发罗刹逃跑,真红发罗刹现身。就连跟她交情匪浅的黑龙寨寨主,也已臣服在龙无名的仁慈和武功之下。
众叛亲离,连报讯的人都没有,所以她完全不知局势早已逆转而下。
换下麻服,九尾白狐从秘柜中拿出她心爱的衣服和狐狸面具。决战之时,她不能让人看见她的脸,所幸苗人习惯戴面具作战,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差沙赤鹏那个笨蛋还没来吊拜黔国公……他是怎么了?九尾白狐换好战衣,如蚂蚁在热锅上走来走去。
“砰”地一声,普兰儿哭哭啼啼撞进来,一下子就抱住九尾白狐的腿。
“不许哭!我的好日子就快来了,你别把我哭衰了!”九尾白狐狠心地一脚踢开普兰儿。
“娘!我求你救救沐公子!”
“他病倒跟我无关,我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他?”
“我不信,他身强体壮,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病倒……”
“你怎么知道他身强体壮?你是不是跟他上床了?”
面对九尾白狐宛若淬了毒液的眼神,普兰儿心一惊,脸红耳热,赶紧低头,半天吭不出一个字;她思而想后,决定要跟母亲说清楚,脸一抬,看见母亲脸上挂著邪笑,她感觉仿佛被打了一记耳光,脸更红了。
九尾白狐跷著腿坐在床上。“我不在的时候,你倒顶快活的嘛!”
“娘,我跟沐公子真心相爱,我求你放他一马。”普兰儿跪在床前。
“你应该去问他,如果他知道我是杀他爹娘的凶手,他是不是能放过我?”
“我不会问,我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我的身世。”
“你的意思是,你以我这个娘为耻吗?”
“兰儿不敢。”一听到母亲扯尖嗓子,普兰儿吓得浑身发抖。
她一直是在恐惧的阴影中长大,十七年前,九尾白狐将五岁的她寄养在水龙寨,由于她的面貌七分神似父亲,令九尾白狐厌恶,交代寨主夫妇一日照三餐打,寨主夫妇根本不敢违抗。而且每当她探望过外公后,若没在约定时间赶回水龙寨,九尾白狐定会在水龙寨出现,亲自打得她皮开肉绽。
她看外公可怜,每次都会多陪外公一些时间,每次都没在约定时间赶回。
九尾白狐痛恨她心肠软,越打越凶,直到沐剑英来到水龙寨,对她一见倾心,九尾白狐突然不再打她,还交代寨主夫妇好好照顾她,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养的情蛊,已被沐剑英吞入腹中。
为了沐剑英,她不得不听命行事,欺骗龙无名。但幸好龙无名没上当,本来她打算趁母亲不在黔国公府时,以自己的身体报答沐剑英对她的情意,然后不告而别;孰料交欢后,沐剑英竟然一病不起……虽然母亲矢口否认,她也明白定是母亲所为,所以她不顾母亲的命令,在黔国公府不能跑来找她,她们母女必须装成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她宁愿被母亲打死,也不愿沐剑英死,便冲动地跑来了。
她以为母亲在知道她不是处子身之后会勃然大怒,可是她猜错了!
九尾白狐不但毫无愠意,而且还眉开眼笑,将她拉到床边坐下,像一个慈爱的母亲拍拍女儿的脸颊说:“我不会打你,因为你立了大功。”
“我立大功?”普兰儿满眼迷惘。
“你的身体跟我一样,都是控制男人的秘密武器。”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