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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应滕德之间,比较像受虐儿的人是他吧。
打从那天她抛下他来上班开始,隔天她一样一早就起床上工,而应滕德仍在四天蜜月的休假期中,但在她醒来之前,应滕德便不知醒了多久,像尊石雕一样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
他开口说要送她来上班却被她婉拒,她打心底不希望让应滕德知道太多关于“恋曲”咖啡店的事,因为她很害怕……怕应滕德会使手段来打压老板毕生的心血,就像当初她从父母口中听到那些其他企业对君氏所做的一切。
她想,应滕德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他才会在牵起浅笑时添了不被信任的漠然。
那时他的表情,在在指控着她的铁石心肠,害她连虚假的离别吻都没有勇气烙在他唇上。
这也是她今天叹气的主因。
“但是你们不是因爱结合,你们的婚姻只不过是唱—”“阿霁,嘘。”她的食指抵在自己唇瓣前,“话只要不挑明了讲,便还有作假的空间,足够我苟延残喘地维持假象。”
况且,应滕德待她的确不错,与她当初在嫁入应家之前所演绎的胡思乱想全然迥异,她以为他会虐待她,并以自大的帝王主人自诏,尽其所能地羞辱她,将她贬低成为钱卖身的女人,用应家的财大气粗压死她这个平民小女子……但,他没有。
他对她,就像在对待一个妻子一样,不同于其他夫妻的地方只在于他们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足够甜蜜的爱情回忆供两人分享……她敢打包票,应滕德不会是个好情人,却可以是个好丈夫。
或许她没有机会与他恋爱,是因为若谈了恋爱,两人只有走上分手一途,偏偏他们又有夫妻的缘分,所以月老只好直接让他们跳过了恋爱过程,直奔夫妻关系也说不定。
“假象终归是假象,你讨好他也只不过是为了应家的援助,对姓应的来说,咱们君家不过是个寡廉鲜耻想与他攀上关系的势利鬼!”
“某些角度来说,咱们的确是。”这场交易中,他们贪的不就是应家的铜臭吗?“你该很庆幸,应滕德不是同性恋,不然老爸会将你绑在他床上,任他胡作非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是要自己的儿子嫁给金主以换取利益,她老爸也不会有太多迟疑。
她的话让君清霁手中的银匙匡铛一声落地,他瞠着眼,好似君清晏说了什么骇人的事。
“你骗人!”他大嚷。
“你可以回去问老爸。来,咖啡,再来一块起士蛋糕。”君清晏又端给弟弟一份甜点,巴不得将宝贝弟弟近来瘦下的脸部凹陷全给补回来。“还有,你回去跟妈说,我在应家过得很好,让她不要担心了,下下个礼拜我排休,我会回家一趟的。”
“和我的‘姊夫’一块回来吗?”君清霁将那两字念得很用力。
“不一定,不过我会先问问你姊夫,如果他愿意,我们会一块回去。”
“是呀,要做戏也得真实点,别露出破绽对不对?”君清霁没好气地说道,也为老姊成为利益下的“陪嫁品”感到不值。
“放心吧,我和你姊夫都是演戏高手,不会让爸妈看到我们的不甘愿。”她拍拍宝贝弟弟蓄着短发的脑袋。
“可是……晏晏,我从你的脸上所看到的,不是结婚之前的激烈抗拒,而是……”“是认命吗?”君清晏接下他的句尾,自我调侃地轻笑着。
接下来,一名熟客走进店里,让君清晏暂且停下与君清霁的交谈,拿起菜单迎上前去。
君清霁望着老姊和客人热稔地攀谈,单单两个女人就将店里的气氛炒得热络起来。算了,老姊没听到是她的损失。
“笨老姊,不是认命啦。”他的声音轻易被聊天声淹没,“是飞蛾扑火的那只笨蛾勇往直前的傻劲。”
小心讪
“婚纱效果满分,产品广告效果零分。”
童玄玮合上报告书,向老板应滕德禀告前几个星期请老板娘身着百万婚纱所拍摄的平面广告所反应出来的商机。
童玄玮从桌上翻出一张新娘巧笑倩兮的标准婚纱照范本。“你瞧瞧这一张,哪里有我们公司产品的踪影?根本就是刻意拍新娘的脸部特写,这个摄影师真该好好教训一顿!不过……这张照片照得真美。”
赞美的话才说完,指问的照片便让人给迅速抽走,眼前的美景由漂亮新娘照换成冷面大老板。
“我在赞奖老板娘、你老婆耶。”
“我代她谢谢你。”应滕德的谢字说得毫无诚意,大掌一挥,将桌面上的照片全扫入牛皮纸袋内,只留下一张。“拿这张去做平面广告的原图。”
童玄玮接过照片,“这张?”一张完全看不到新娘脸蛋的背影照片?
“广告重点在公司商品,我要的只是新娘期盼幸福的感觉,这张就够了。”
“这句话你怎么不在拍照之前就说?要拍一个新娘的背影只需半卷底片就可以搞定——不,是绰绰有余,犯得着狂拍一百多张照片备选?”想散尽公司的钱也不是这种散法,不如将钱拿来回绩给刻苦耐劳的小员工!
“我是安排她补拍婚纱,顺便替公司拍平面照。”
“喔?为什么我从老板娘口中听到的顺序不是这样?”
才拍了一个上午的婚纱照,童玄玮就和君清晏也混出交情了,或许是童玄玮真有过人的魅力,让他的人缘好得没话说。
他含着贼笑,手里的照片充当扇子摇呀遥“明明就是喜欢人家,还装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真不坦率。”难怪会被讨厌,闷葫芦一个。“我查过了,原先君氏老头所捅出来的楼子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全因背后有双黑手在加速君氏的惨败,明知道君氏老头面临的是个无底洞,偏偏黑手还源源不绝提供资金让君氏死得彻底,硬是要他进无路、退无步,乖乖任其宰割。谁知道那黑手的胃口这么小,他要的只是——”“调薪两千,闭嘴。”
喔,这回没来得及说完的唠叨值两千元大钞耶!
“调薪五百,出去。”应滕德开始轰人。
“遵旨!”童玄玮乐得从命,短短五分钟内,他的薪资又向前迈进两千五,而他今年度的目标是调薪两万,看来——希望很大!
不仅如此,他也发觉比调薪更有趣的事。
童玄玮退出办公室,门扉缓缓掩上,挡住了漾散在他唇畔的精明笑靥。
如果他没记错,应滕德的生日快到了,该送他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以表达祝贺之意,是不?
而这份礼物,不会让应滕德太好过。
童玄玮脚下一顿,走向助理秘书桌前,笑容可掬的模样令她脸红心跳。
“陶小姐,总经理吩咐你代订一百朵粉红玫瑰及一套钻石饰品送到这个地址去。”他借来原子笔,在纸上滑出一组地址,旁边又提了首情诗,递给助理秘书。“礼卡上的甜言蜜语就照我这张纸上的写。”
“是、是。”陶小姐恭恭敬敬地捧过童玄玮交付的白纸,上头的地址好生眼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见过。“童特助,收礼人是?”
浅浅的笑音带着难解的恶作剧喜悦——
“允娟,童允娟小姐。”
铅协岛
当一个妻子收到老公寄给第三者的花束及贵重饰品,心里该做何感想?
是不是该咆哮喷火个两声来发泄自己沦为下堂妻的不满?还是痛哭着所遇非人,丈夫弃糟糠之妻于不顾?
君清晏瞪着那束庞大的玫瑰花丛,上头醒目的烫金小卡片以雷射印表机挥洒出精致字型——允娟吾爱:独卧,我的黑发散乱,我渴望那最初梳理它的人。
滕德
(作者注:此为日本平安时代中期女诗人和泉式部所著短歌六首之一)她的眼,半寸也不离开小卡上浓烈的爱意,几乎要自双眼进射出火焰,焚尽上头每字每句,尤其特别停驻在“滕德”两字。
八成是花店将送花人的地址错植为收件人地址,阴错阳差地把东西送到她这个正牌老婆手上,这下子人赃俱获。
“太太……”张嫂忧心仲忡地唤着面无表情的君清晏。原以为先生开了窍,玩起情人送花的浪漫举动,谁知一看到卡片署名,她的脸都绿了……“太太?这个称呼差不多要换人了。”哼!她这个应太太的位置才坐不到一个月,应滕德就搞起外遇,怎么?想创下金氏世界纪录——变心最快的新婚夫妻是不?!
“太太,你不要这么说,也许、也许先生有他的解释……”君清晏拿起花束旁的耀眼钻戒套进葱白指尖,手指朝地板一指,尺寸下台的钻石戒指随即脱落坠地,一声清脆之后又归于无声。
她无意拾起钻戒,只是冷冷看它惨凄凄地躺在地板上。
“解释?向我解释他娶我纯粹是因为不想当个冤大头,不想陪给君氏一笔天大的亏损之后连半点利益也尝不着,所以硬要揪个君家的子孙来绑在应家当禁脔?!还是等他向我解释我这个买来的妻子没资格管他在外头豢养多少美丽情妇,该识相点睁只眼、闭只眼任他大妾小妾锁金屋?!还是解释这个叫允娟的女人是他妈?!”君清晏越说越火大,抱过整束玫瑰就朝地上掷,双脚还不忘多踩两下。
“太太……你和先生……”张嫂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番话。
君清晏深吸口气,“对,我是他买下来的妻子。”气话吞不下肚,干脆全挑明了讲,她将一切都向张嫂吐实。
“但你和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恩爱……”
“那是演戏,一场可笑的戏码,而且这场戏码只维持了——二十天。”她连屈指算算都省了,“我原本还打算演一辈……”君清晏让自个儿的牙关给嚼到了舌头,咽下了最后一个“子”字、满口的鲜血及窜上脑门的错愕。
她是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即便是演戏也好。
从点头嫁他开始,她知道自己会为了君家卖给他一辈子,因为在这场婚姻之中,应滕德是占尽上风,只要他一个不高兴,君家的经济来源便会被他截断,她的父母养尊处优太久太久,久到没有办法再去过小康生活。奢华像吗啡,上了瘾便戒不掉。她的角色,就像是因为不忍见吗啡中毒者犯瘾难受而决心继续提供毒品的毒虫,而应滕德便是出钱供她买毒品的金主。
一桩架构在爱情之上的婚姻都有被人介入的危机,更何况是她与他的可笑交易?她自始至终都秉持着这种想法,甚至做好心理准备要面临婚后应滕德的忽视、冷落、傲慢及滥交,她以为自己可以冷眼看待一切,看待一个她不爱的老公向外发展,她只要顾好自己便罢,但……全都脱轨了。
没有忽视、没有冷落、没有傲慢,应滕德甚至可以在“丈夫成绩单”上勉强得到六十一分的合格分数。
全都脱轨了……
面对他的外遇,她不仅做不到冷眼旁观,反倒气愤得想揪出那个能得到应滕德送花、献上甜言蜜语的女人,那个诗句中最初梳理他黑发的女人!
她嫉妒那个该死的女人!
“太太,你没事吧?!”张嫂忙不迭抽来四、五张的面纸擦拭君清晏嚼到舌根而淌血的唇瓣,又急忙取来医药箱准备替她处理伤口。
“不用了,哪个人没咬到舌头过,一会儿血就停了。”她的声音因为舌头的伤口而显得含糊。
“那……我倒杯水让你漱口。”
“张嫂。”君清晏唤住她。
张嫂回过头,“太太,怎么了?”
“……我现在好生气好生气,生气到好想杀到应氏去逼问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我现在真的好生气好生气,生气到想将这束玫瑰花瓣全拆下来塞到他嘴里……”“那很大一束耶。”张嫂坐回君清晏身边,又开始抽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