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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剑-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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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拓跋的,你便没有半点……半点恻隐之心吗?姜菲忍不住道。他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妹妹!

    对。拓跋孤淡淡道。可是这事情也不是我逼他的——我妹妹要真死了,我看他比自己死了还难受,现下他虽然武功全失,可是一身内功尽数给了广寒,于他来说,恐怕还好些吧。

    你……

    广寒醒了没有?我想见她。邵宣也突然发话,意在打断姜菲,可声音却也冷峻得叫人浑身一颤。

    还没有。拓跋孤道。不过你放心,她就算醒了,我也不会让你见她的。

    这又凭什么?

    依规矩,未婚夫妇,是不是还是不要见面为好?拓跋孤笑道。不过你放心,照眼下的情形看来,你们的婚期大可提前了——我看等广寒伤势一痊愈,我便可着手准备此事。

    你如此做是什么居心?姜菲忍不住插言。

    我自是为邵大侠好。拓跋孤悠然道。邵大侠一时冲动,说不定便要将今rì之事告诉广寒;广寒若知道是凌厉救了她,试想邵大侠与她的婚事还能成么?——凌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邵、姜二人听到这最后一句,都是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凌厉。凌厉略略侧身,显然还起不来,却已醒了,拓跋孤的话他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浑身却一阵无力,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凌厉,你……觉得如何?邵宣也忙过去。

    广寒她……没事了吧?凌厉好不容易憋出句话来。

    她……她很好,你不消担心,倒是你……

    凌厉喘了口气,身体慢慢有了几分气力。扶着桌椅站起身来。多谢你了。他哑声道。姜姑娘……又救我一命,实在感激不尽。

    姜菲却不知为何,竟掉下眼泪来。上一次,她呜咽着道,我还能……还能好好地保全你武功,可是这次……这次……

    你们说完了没有?拓跋孤冷语打断道。邵大侠,我想凌公子恐怕也需要休息休息,二位远道而来,也算是我青龙教的客人,不如先去前面会客厅中稍待,让本座也尽一尽地主之宜?

    两人不知他为何忽然客气,对望一眼,邵宣也便点一点头,向凌厉道,你先多加休息,我们晚些来看你。

    拓跋孤已喊人将两人领过去,待其离开,他才上前。

    凌厉。他yīn冷冷地道。你不会忘了方才答应过我什么事吧?

    凌厉微微一惊,拓跋孤已低笑道,你命大没死,我也不想为难你,可是青龙教也不留闲人,既然人可以动了,凌公子也不便再留在此处,这便请吧!

    凌厉才知他是真正的绝情无义,但此时又岂有别的办法。他只能自嘲地一笑。其实教主不必如此——我凌厉既然答应了你,便必不会对谁说你坏话,更不会告诉广寒,又何必背着人玩这一套!

    他虽然为了邱广寒一贯忍让得很,可如今身弱至此,却反而无惧起来,盛气昂头道,便算你不说,我也不愿在此多留!

    他知道离开此地恐怕自己就是凶多吉少,却也不愿多作无谓恳求。反正多说又能如何?面前的人必不会为难邱广寒,也必不会同情自己——拓跋孤的立场,不会因任何人改变的。

    邵宣也二人尚不知他背地里已逼凌厉离开,在会客厅等候时,尚在考虑在此地逗留多久方为适宜。

    凌厉现在肯定哪里也去不了,若要带他去我们明月山庄养伤,却又要被我娘冷眼,倒有点费思量。邵宣也道。

    去你那里不合适,那去我们太湖水寨好啦!姜菲道。我爹可不会赶他走的。

    邵宣也点头道,那只待确定广寒无恙,凌厉也稍微好点便行上路,也省得在此多受拓跋孤的脸sè。

    方说了几句,拓跋孤已至。算来与邵宣也也算是将来的亲戚,拓跋孤着人准备了酒菜,借口要谈邱广寒的婚期之事,留了两人下来。也便只有在一边的顾笑尘清楚内情,看着三人相谈,心内憋着,黯然不语。

    凌厉踉踉跄跄地闯下山,已然失却了力气,胸腹之间仿佛尽皆空了,荡荡的着不到力。手中无剑,因为一个比常人都不如的他已经没法握剑了。这种毫无安全感的滋味如此陌生,让他真的绝望。

    真的,现在的他,比之昨rì,终于可以绝望了。

    好在,凌厉不是第一次这样一无所有。幼年的时候他有过太多次更加悲惨的遭遇,而现在比起这些唯一更危险的反而是:他是凌厉,一个江湖闻名的、树敌已多的凌厉了。



………【一三四】………

    他只想离开这个绝情之地,越快越好,越远越好。跑离青龙教的那一段路已经让他有些气接不暇。他在一处涧边停下来,怔怔坐下来,像是终于明白自己一无所有了。

    自然没有那么快遇上仇家,可是将来呢?他呆呆想着。其实,要隐姓埋名也很容易,如果自己变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混迹在一伙乞丐地痞之中,恐怕也极少有人会注意到的。可是他又没有这个心思——虽然他已经落魄到家,可是至少,还没打算用脏乱来作隐藏的方法——他习惯xìng地,在经过这样水源的时候,还是会洗脸。他瞪着水里的自己,很熟悉——虽然这个样子叫他几乎不认得自己,却还是让他觉得很熟悉,熟悉到几乎要失声而笑。

    凌厉啊凌厉,你是以一死之心卑微地去青龙教的,可是你没死;你又以一死之心高傲地跑了出来,可你又没死。如今你两手空空,身无分文,要活,怎么活?

    他走了又走,很快便累了,便蜷去路边一间早没了屋顶、被遗弃了的茅屋里。这一闭目睡去,他像是几乎又要醒不来,一天一夜,他才恢复过了知觉,可jīng神要说好也真的谈不上好,懵然醒来,只觉自己也想不透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醒着又躺了许久许久,像是才有力气回忆过去的一切。他摸摸自己的心口。

    广寒,你还在这里么?

    心口竟是一痛——不是心痛。他略略一怔,似乎有样什么东西——硌到了身上,之前竟未发觉。

    他心下隐隐觉得不妥。果然,衣襟下面的竟是邱广寒那支名贵的发簪。

    他仰面朝天,将发簪对准半yīn的rì光,仔细地看着。真是值钱的东西。他喃喃地、有气无力地道。若是能把你当掉就好了……

    他爬起来,仔细翻自己身上的其他东西。一支发簪。一块手帕。一幅画。

    怎么统统是邱广寒的?真荒谬,这样落荒而走的我,身上带的竟是这三样东西。广寒,你留给我的这一切东西,真荒谬。

    他叹着,将发簪用手帕又包起,放回怀里,困倦地再次闭上眼睛。这一闭眼他也没料到自己竟是到鬼门关报了个到,好不容易说得看门小兵肯放行了,便要踏了进去,偏偏又如被什么人一拉,生生拽了回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口腔里残留了少许薄粥的香味。

    谁啊。他想着,坐起来,昏沉沉。

    小兄弟,你可醒了么!对面的人似乎是个猎户。看你那般脸sè,还道你定要饿死了,来来,刚烤的野兔——你来一点儿?

    凌厉迷惘地看着他,好像全然是个无知的孩童,烤野味的香气也似没有唤起他的什么兴趣。那猎户眼中同情之sè转浓,叹口气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弄到这般田地?看你怎么也有好几顿没吃了吧?

    凌厉不答话。那猎户心中狐疑,猜他是个哑巴,也便沉默了一会儿,动手撕了条腿给他。

    快吃!他只喊着。

    凌厉也干脆装聋作哑起来,左手去提兔腿,右手便去撕肉。撕一块抛进嘴里,只觉油嫩新鲜,这滋味于此时的他而言,实在难以形容,不知是甘美,还是苦涩。

    他只觉得嗓子里哽住了,像有什么要爆发,却又不敢,不想,不yù,咳了两声,将兔肉与悲戚一道咽了下去,见那猎户似在打量他,干脆将油手在脸上一抹,低头不语。

    你不是本地人吧?那猎户发话。见凌厉还是不答,倒有七八分信了他是个哑子,叹口气道,你想不想求份生计?

    凌厉抬头,狐疑地看他。猎户续道,我家里人在山脚下开了个茶棚,正缺人手,你去帮帮忙如何?我管你吃住。

    凌厉略略一怔。做个小伙计么?固然没什么不好。只不过茶棚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又怎能容得我。

    他苦笑,摇摇头,拱拱手向他表示谢意,却站起来,抑住头脑里瞬间的恍惚晕眩,顾自往外走去。

    猎户似乎愕然,半晌才摇头道,小小年纪,却宁愿做个乞丐……

    声音很小,凌厉却还是听见了。

    ——乞丐吗?原来自己虽然不愿,在别人眼里,却已经是这样了。从猎户这里离开,他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只能做个乞丐。

    因为做乞丐是唯一一种不用抛头露面,就可以活下去的的营生。他可以蓬头垢面地让谁都认不出来,也显然不用连累任何人——只要他自己不觉得可耻。

    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选择。他仅有的财产只是那块破损的手帕包着的名贵发簪,既然决定不将它当了,他也只能这样风餐露宿。幸好谁也料不到一个乞丐身上会有这样的东西的,否则以这般元气大伤是不是伤寒咳嗽的一个凌厉,恐怕也阻止不了它被人抢去。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财产”,那便是那一幅画了——那一幅在左下角轻盈地缀着那个“邱”字的画。它已经完全皱了,被汗浸湿过,又干了,他不敢去看它是不是已经没有了形状。他只是偶尔在夜里伸手握住了它,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在伊鸷堂的地牢里突然发现它一样,假装还是那么意外与欣喜。

    这样的rì复一rì不知不觉过了很久很久。那一切,也都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已经记不清,也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念想,直到这一rì他忽然在一间酒楼的外面听到了一个消息。

    “八月十五么?”

    “对,八月十五。”

    听那两个人说着rì子,凌厉才发现,自己忘记rì子已经很久了,忙问了旁边的人,才模模糊糊知道已是七月头上。他下意识地又去摸胸口的那个簪子。那个,“等我出嫁了,你再给我”的簪子。

    他们说,八月十五,青龙教主的妹妹要出嫁了。

    那是个好rì子吧。不再是纯yīn之体的邱广寒,什么都不用怕的。她可还会记得这一支簪子?

    他并不希望她记得。他只是痛恨这场婚事声势之大——以至于一个乞丐都不可避免地要听说,以至于他不得不面对已经逃避了这么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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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了。他没有去想他们是不是也遗忘了自己,也不知道,早在半个月前,苏折羽的快马就已经追到了苏扶风。;



………【一三五】………

    苏扶风坐在山崖上,一颠一颠地抖着双腿,好似很快乐,其实很惆怅。

    惆怅绝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她不敢回想凌厉当时的表情,以至于离开之后,她才想起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却竟没有对凌厉讲——那才是她这次离开总舵出来的原因。

    可是,她赶回来,凌厉却早已不在,她不知要去哪里找他。她甚至也相信,假若再见,他一定杀了她,连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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