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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相思筑里进进出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沈锁锁当然知道程佳瑶已经不打算再当“丫环”,要直接做“客人”了,难怪从昨夜就没见着她的人。
那程佳瑶却不急着同楚疏言接近,拉着沈锁锁的手走到一边,“沈姑娘,大家都说洛阳楚家的三公子在相思筑,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三公子就在你面前呵!”
程佳瑶脸色却一暗,她不笨,相思筑里只收留了一名男子,回家便听人说楚家三公子在相思筑……他人生得那样俊秀,现在又知道了他的身世家底,她原该高兴才是,可是这下人人都知道了……
“沈姑娘,你不是说、说只给我一个人说……”她的脸上烧起来,说不下去了。
“哎呀,这话可不是我传出去的!”沈锁锁拉着她的手指天为誓,“楚公子年纪渐大,一心要找个如意佳人,哪知来我这里的路上遇上了强人——呐,昨天是你亲眼看见的——至于别人知道这事嘛,多半是楚家人放出来的风,好让人知道。”说完一笑,“趁着这会子没人,咱们一起说说话?”
程佳瑶的脸色变了又变,白了又红,终于在椅子上坐下来,眼睛一望向楚疏言,几许柔情便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 ? ?
洛阳楚记钱庄的三公子要在相思筑挑选佳人!
这个消息早在安郡炸开了锅,程佳瑶进来还不到半炷香工夫,一群打扮得花娇柳嫩的女子由母亲或者奶娘丫头亲戚陪着,踏进了相思筑的大门。黄妈昨天买的蜜饯瓜子甚至远远不够供应。看着前面厅里挤着一屋子人,黄妈笑得合不拢嘴,终于明白沈锁锁的意思,上完了茶,她乐颠颠地再出去买些零嘴儿回来。
楚疏言坐在椅子上,头皮忍不住隐隐发麻。
这一群大妈、小姐,几十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扫视他。那些目光扫过他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又扫过他的衣服、腰间的玉佩,甚至还有一位中年妇人故意弄掉了手绢,趁弯腰捡的工夫细细打量他的鞋,随后向自己家的小姐低声道:“没有错!这通身上下的气派,到底是贵家公子。那双鞋子的做工就值不少银子!”
小姐听着乐了,眼睛里愈发漾了蜜。
楚疏言极不自在,端起茶杯挡住自己的脸,一面向坐在身边的沈锁锁轻声道:“沈姑娘……你、你来了这么多客人,我也不妨碍你做生意——”
“一点儿也不妨碍!”沈锁锁笑眯眯地,在他还没把话说完的时候就把他堵了回去,“公子答应得那样痛快利落,可是只让你坐着喝喝茶,怎么就这么不情不愿?”
“不、不是。”楚疏言只觉得脸皮都在发烧,他脾气好,生得又好,从小到大,无论家人朋友都很喜欢他,许多姐姐妹妹都乐意和他在一起……可是,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关注”,看这些人的样子,几乎要把他分成几十份,一人得一份去才甘心。
“不是就好。”沈锁锁看着他的窘样,忍不住好笑。原来天底下还有怕被女人看的男人!她一面继续和大家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一面注意打量在场诸人的表情。
大家见沈锁锁迟迟不扯到正题上,都有些着急,方才扔手绢的妇人第一个走到她面前来,拉着她的手,道:“沈姑娘,好些日子不见,你又好看了许多!可见山上的水就是养人!”
“郑妈妈说笑了,水再养人,也要看养什么人呀!”沈锁锁依旧笑眯眯,把她塞来的银子暗暗收进袖子里,道,“安郡的水,大约都养到郑小姐身上去了!楚公子,你可知道我们安郡最有名的才女是谁?便是这位郑小姐,十岁的时候已经会做诗了!”
人们的目光,顿时“刷刷刷”望到郑小姐身上去,眼里都是不忿。
这些人不再用可怕的眼神望向他,楚疏言如蒙大赦,连忙点点头,“哦。”
第二章 小生意,大灾祸(3)
他这一“哦”,位子上立刻站起来两三个人,纷纷上前拉着沈锁锁的手,好生夸奖了一番。沈锁锁的袖子顿时沉了好几分,她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向楚疏言道:“虽说安郡是座小城,但依山傍水,也算人杰地灵,懂诗文有才情的姑娘可不少呢!那位穿蓝衣裳的周姑娘,祖辈曾经出过国子祭酒,周姑娘自小就见惯世面。那位穿黄衣裳的李姑娘,父亲做皮货生意,她自小就熟知账目,谁要娶了她,生意都不用自己打理,只管交给她,真真天生的贤内助!还有那位穿粉裳的林姑娘,一手丹青绝妙,公子若是不信,我这就叫人取笔墨来,让林姑娘为公子画一幅肖像如何?”
那林姑娘已经笑着作势站起,楚疏言连忙道:“我信、我信。”
这一下,即使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中间的机关,纷纷上来拉沈锁锁的手,她的两只袖子都沉了下去,她摆了摆手,笑眯眯地站了起来,道:“大家真是太客气了!这样吧,我同楚公子进去一下,各位且先宽坐。”
楚疏言连忙站了起来,比她还快地进了里间,沈锁锁在他背后轻笑,“怎么逃得比兔子还快?难道堂堂楚公子怕女人?”
“不是怕,只是不自在。”呜,太不自在了!觉得自己会被那些人分吃。
沈锁锁两只袖子一抖,“哗啦啦”连响,一堆碎银子倒在了桌上,她捧着这些银子,幸福地笑了。
“沈姑娘……”楚疏言看着他的救命恩人,恳切,哦不,恳求地道,“你这样做,如果只是为了赚钱,我可以双倍地给你,但求……”
“谁说只是为了赚钱?”沈锁锁白了他一眼,“确切地说,是为了赚更大的钱。”楚公子都到相思筑里来求姻缘,她的生意不知道会好到哪里去啊!想着,笑容爬上了她的眉眼,她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他,满意地点点头,“嗯,真不错……家世好,相貌好,脾气又好,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这样的丈夫,没有一个丈母娘不满意这样的女婿……楚公子,你已过弱冠之龄,也该找门妻室。安郡地方虽小,美女可不少哦,厅上难道就没有一位能入你眼目吗?”
楚疏言哭笑不得,“婚姻需得父母之命。沈姑娘,你虽然救了我的命,总不能强塞给我一个妻子吧?” “不娶也不要紧,重要的是过场。”沈锁锁把银子装进荷包里,抖了抖,分量令她颇为满意,“呵,你再在我这里住上半个月,就算报恩啦,从此两不相欠,什么十件事八件事,你都不用为我做了。”
说完,她自行走了出去,回到厅上,只说人太多,楚疏言一时看不清。若是有意,可以单独再来。至于这个“单独再来”,自然要先过她这一关。
众人听了,各怀着心思回去。
沈锁锁在厅上捧着茶杯眉开眼笑,可以预见,往后的半个月,相思筑的门槛,一定会被踏平两寸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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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与沈锁锁所料不远,那些姑娘家一个比一个心急,自己不好出面,托了丫环婆子亲戚奶娘一一前来说项,处处费尽周折,塞给沈锁锁无数个红包。无奈那楚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们连一丝衣角都没瞧着。
除了沈锁锁数银子数得十分滋润以外,相思筑里没有一个人过得安稳。
家里多了个病号,黄妈又要准备四个人的饭菜,又要忙着抓药熬药。原本可以给她做帮手的程佳瑶哪里肯在心上人面前再当别人的丫环?早已经回家去了。相思筑里的吃、穿、洒、扫,都落到黄妈一人肩上。
莫行南更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因为要保护楚疏言的安危,又不能走远,闷得无聊,只好跑到月老祠里教小道士扎马步。
然而最难过的人,恐怕还是楚疏言。自从那天被抓到前厅被相看了一次,已经闻“女”色变,整日里待在后院,几乎足不出户。
“这是干吗?”沈锁锁在他背后站了半天,见他在地上把一些小石子摆来摆去,忍不住摇头叹气,“何苦一个人闷着呢?不如我找几个人陪你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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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生意,大灾祸(4)
楚疏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又道,“我在研习阵法,哪里会无聊?”
“阵法?”沈锁锁狐疑地看着地上被摆得七纵八横的小石子,眯起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鬼才相信”四个大字。
“嗯。”楚疏言指给她看,详细地解释道,“明分八卦,暗合九宫。这便是诸葛武侯所创的九宫八卦阵。可惜问武院里的《全阵解》里始终找不全此阵的全图,先辈们传下来的,只有‘九宫阵’和‘八卦阵’。我在想怎样才能将这两个阵法合二为一,一明一暗,相辅相成……你看丙丁前进,如万条烈火烧山;壬癸后随,似一片乌云覆地……”他一边说一边将其中的一些石子略略移动,“这样一来,左势下盘有青龙,右手下盘有白虎,阵势虽然威猛,敌人若是内力浑厚,震碎眼前障法就能破阵。唉,怎样才能将风云气象引入其中呢?”
他说着,似乎已经忘记身边还站着个人,整个人,已经沉浸那千变万化的阵法里去。
沈锁锁听他这样长篇大论,早已经头皮发麻,见他出神,连忙开溜,忍不住道:“呆子,真是书呆子!谁要嫁了你,没被气死也要被闷死……”
她还没抱怨完,忽然听得前门有人大喝:“沈锁锁!”
沈锁锁吓了一跳,她认得这声音是月老祠里的住持道人,玄深道长。玄深道长为人严谨,修行也算精深,甚少踏出祠门,更不曾跑到相思筑来大呼小叫,沈锁锁连忙出来,问:“道长何事?”
“何事?!”玄深似乎气极,眉毛胡子都快要翘了起来,道,“我问你,有个叫莫行南的,你可认得?”
沈锁锁心里一跳,脸上一黑,支吾:“认是认得,但完全不熟……”
“认得就好!”玄深道,“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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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莫行南跑来这里练功,倾倒了一干小道士。莫行南又是天生爱热闹的脾气,撺掇这些人跟他去扬风寨习武讨生活。把玄深几乎气了个半死,找他理论,他反而一摊手,“是你的徒弟要跟我的嘛,要骂就骂你徒弟啊!再不然,我们打一架,谁赢了,这些徒弟就归谁!”
玄深是个只会背经文的修习道士,哪里会武功?于是怒气之上,再加一重不平,打听到他从相思筑来,便来找沈锁锁。
沈锁锁连忙把楚疏言拉上,一起来到月老祠。
一进大门,便见平素那些捧惯了香炉、握熟了拂尘的小道士,排成一列列,扎着马步,听着号令出拳。莫行南大摇大摆地走在他们中间,正在教他们招术。
“行南!”楚疏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在做什么?!”
“教徒弟啊!”罪魁祸首兴高采烈地答道,“怎么样?一会儿工夫,扬风寨又多了十几个好兄弟!”
玄深的脸,已经拉到了地上。
楚疏言叹了口气,向众道士道:“扬风寨在刀口上讨生活,哪里有这里清平自在?各位不要听他——”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明灿灿的天光忽地暗了一暗。紧接着,一柄剑破空而来,他重伤未愈,除了倒退别无他路。莫行南连忙抢身上前,替他接下这一剑,拳风与剑气相撞,黑衣人与莫行南各退三步,莫行南的眼睛陡然间明亮起来,“呵!尽堂!”
宽阔的院中,刹那间多了六个黑衣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