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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村-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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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玉英获得了一线希望,谢了赵黑回到家里,前前后后的话挑好听的给刘三亮说了。没想到刘三亮听了半载就疯狂起来,举起手还要打黑玉英。黑玉英“哇”地一声哭了,把头顶给刘三亮说:“你打吧,你打吧,我低三下四为你求人,你还想动手打我,你是猪油糊了心了,还是鬼迷了心窍,不见南墙你不回头,不见黄河你心不死。你非要走到那一步,把一家人折腾的整天为你提心吊胆才满意啊。我给你说,你要是就这么不知改悔,我从明天开始领着娃娃,咱们自己过自己的,你爱活爱死我再也不操那份心了。”刘三亮举起的手挠向了自己的头皮,软了声气说:“谁让你去给他个王八旦下软蛋了。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个家不能就你说了算吧。我给你说,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以后少管。哼,等我给他赵黑赔礼道谦说好话,让他做美梦去吧。”黑玉英说:“你能斗过人家啊,单门独户外来人,村里的赵姓人一人一泡尿也把你淹死了。你与人家斗,除了是鸡蛋碰碌碡的结果,你能把人家咋样了。再说你争也要有理有据争气争理,不能无理去取闹吧。你是没脑子,还是脑子让猪啃了。”刘三亮又气了,眼睛瞪得圆溜溜地说:“你男人受气,你还帮着别人说话,你连里外都分不清了。你气死我了。”刘三亮在地上耸着肩胛走来走去,暴躁不已。

黑玉英的哭转为嘤嘤抽泣,刘三亮慢慢平静了一些,先是坐在炕头上独自发愣,转而到凉房里取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往肩上一搭,提了个小板凳径直就来到了赵黑家。

刘三亮站在赵黑家的院子里,对着屋门窗喊话说:“赵黑,你个鳖孙子,你给爷出来,爷不想活了,爷来你们家上吊来了。你要不是爷孙子你就出来看着爷死在你们家吧。”赵黑出来了,往家门口一横,一脸睥睨,看着猴一样暴躁不安嚷嚷走动着的刘三亮。闻声而来的村人很快就围了半院子,有人出面劝阻刘三亮不要做傻事,结果被他一膀子顶得差点跌倒了。“大家谁也不要管,你们让他上吊,我今天到想看看吊死鬼是怎么个样子。”赵黑发话了。刘三亮也不含糊,走到赵家院中央的大梨树下,站在板凳上往树杆的高处挽好了绳子和套扣,双手拿了那绳圈说:“姓赵的,你欺人太甚了,别人怕你,我刘三亮不怕你。你扣我们家的粮食工分,扣我们家的返销粮,你不让我们一家人活,爷也不让你们一家人安生。爷就是变成了吊死鬼也要缠着你们家的老老少少,让你们一家子人都不得好死。”

赵家的人过来几个,把刘三亮手里的绳子抢了下来,只三两下就把他摁倒在地,像摁一头待宰的山羊一样。赵黑命令说:“放开他,你们谁也不要动手,我今天就是要看看人是怎么变成吊死鬼的。”挥手示意几个人放手。刘三亮从泥地上爬起来,一脸的灰土,往地上呸了一口带血的痰,依然是一副毫不含糊的样子,继续站上板凳摆弄着那根上吊绳子。黄脸婆在家撑不住气,跑出来连哭带叫说:“刘三亮,你个挨千刀的,你不要在我们家院子里上吊啊,你要是吊死了,我们一家人还能住这房子吗。”赵黑把老婆顺膀子一拨拉,呵了一声:“住嘴,给我滚回家里去。”老婆被吓住了,哭的表情僵在脸上,眼珠子也停止了转动。

“你往脖子上套呀,你磨蹭什么呢?你快点呀!我还着急着要看呢。”赵黑脸带狰狞,似乎乐趣之心越来越浓。“驴日的才怕死呢。”刘三亮并不气馁,依然摆弄着绳套口,还把头伸进去又伸出来,感觉着松紧和舒服度,嘴上叨叨说:“告诉你姓赵的,你给爷就是再有能耐,逼死了人命你还是要偿命的。爷死了,爷也要索走你们全家人的小命。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看好了,我就要上吊死了,死之前我要说明白,抬埋赵老四的时候,我就是听见了棺材中的喊叫声了。你们知道嘛,赵老四是被他儿子活埋入土的。”

院子外一片哭声,是黑玉英领着几个娃娃闻讯赶来了。刘三亮的眼睛一亮,跟着又哭了,眼泪鼻涕地对走到跟前的黑玉英和孩子们说:“老婆和娃们,你们要记住我的死。我走了之后,没吃得你们就来他赵家要,没住处就来他赵家睡。娃们等你们长大了,一定要替老子报这个仇啊。”话声一落,刘三亮把头放进了绳套子里。黑玉英双手抱了男人的腿不放,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河北话。有人怪声怪气地说:“刘三亮,你是寻死了?还是送家小了?听你这话,你死了是把老婆娃娃都送给了赵队长家了。还让老婆在人家睡觉,那赵队长可占便宜了。”一席话说的众人哄笑成一片,赵黑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刘三亮套着绳索,忘了脚底的板凳,想往说话人身边走几步,却被套索给揪住了,还差点闪脱了身子,只能盯了那人就骂。那人不甘示弱,回骂说:“刘三亮,爷操你祖宗,那话是自己亲口说的,又不是爷给你编的。你骂爷干啥。”赵黑又把手一挥,说:“谁也不要再说废话了,不要打扰了大家看吊死鬼转世的热闹事。”刘三亮不骂了,双手放脱了绳索,腿脚在老婆孩子的拥抱下,还是踢开了小板凳。众人“哎呀”声还没落,整个身体就被黑玉英给抱了起来。众人又跟着笑了。

正在热闹之时,四、五个男娃子吊着鼻涕脏着脸,一个个面红耳赤从院子外冲了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嚷嚷开了。其中一个是赵黑的大儿子,跑到赵黑身边说:“爹,爹,我爷爷的坟上开花了,开了五朵奇怪的花。”这一新闻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刘三亮的表演便冷了场子。

很快有一部分人都跟着到村外的坟上看稀罕去了。刘三亮闻声脚踩了小板凳不上吊了,老婆孩子也止了哭。赵黑恨恨地一跺脚说:“姓刘的,你今天把我们家人欺负的够可以了。你要不赶快上吊死了,那你就等着我跟你算账。”“哈哈哈,”刘三亮笑了,“爷不死了,爷还要去看你家组坟上开出什么样的花了?”

刘三亮笑声未落,眼睛上重重挨了一拳,一时金星四射,疼痛不已,忍不住用手捂住唉哟连声,等疼痛缓解,他才反应自己吃了亏,再去寻找赵黑时,人早已不在院子里了。

 坟头开花

赵老四的坟埋在离一碗村两里多路的一处沙湾子里,四面沙丘上长满了白茨。白茨是一种耐旱植物,长在沙漠的边缘地带,一蓬白茨积年累月与沙子共生存,白茨长高了沙丘也变大了,是大自然防沙固沙的绝妙武器。对于沙漠里的坟墓来说,平日里也就是一堆黄沙土堆成的锥体。赵老四的坟堆上,一些已经干死的小草在上面摇曳,几株稀稀落落的苦豆子黄花已谢,叶子凋落的也差不多了。在坟向西南方位上,用几块灰砖摆了个坟口。

坟上开花的这一天,艳阳高照,风清万里,是秋日难得的好天气。当赵黑拨开先来围看的村人,才看见在坟根的东南西北处各长着一株根粗如小儿手臂,高有二尺,浑身布满鱼鳞一样的小叶子,盛开着五颜六色小花朵的植物。长势最旺的一株立在墓门的砖前,第一眼看去,几株植物颇有气势,那小花鲜艳欲滴,香味浓郁,让人看着眼花神迷,隐隐然好像每朵花中都带着一种笑意。

“坟上开花,是祖宗行善的结果,对后人来说是好兆头。”赵黑定夺了一下说:“走走走,大家都各回各家,不要在坟地上惊扰我们老人。”人们看了稀罕,交头接耳三三两两散去,有几个小娃还不走,赵黑眼睛一瞪,都吓得落荒而跑。留下来几个赵姓本家兄弟,和随后陆续来的人蹲在坟地不远处,商量这一现象是祸是福。赵黑又说了前面的话,年长的赵海清摇头不认可,“坟墓上生这种怪草,我还是头一次见。这几株怪草生的还各占角度,怕是有些讲究的,咱们也不懂,以我看你还是找一找埋坟时的孙阴阳来看一看再说。”年轻的赵季节说:“黑哥,干脆拨掉算了,免得长着招人来看,扰了坟地的清静,回去再说三道四。”大块头赵大虎不同意,说:“坟地上开这种怪花,说不定就如黑哥说的,是好兆头呢。拨了会破坏坟上的风水。”赵黑心里也没底,暂时接受了赵海清的意见。

第二天,孙阴阳又被请进了赵家,听了情况说明后,先不急不忙抽了一袋旱烟,吃了两碗黄脸婆做的面条后,才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摇着法铃,腰里别一根戒尺,跟赵黑来到坟上。

孙阴阳在坟前东三步西四步看了半天,又嗅了嗅花,掐了几朵小花在手里捏弄,两手一拍把花蕊丢落地上,闭眼琢磨了一阵子,右手曲了指头掐算后说:“这花呀我是见过的,古书里称作苁蓉,有些老农把它称为黄坷琅,也有叫地毛球,属于寄生植物,有药用价值。这东西在咱们这里不多见,也有人发现过,现在长在了坟上,而且东西南北很对称,就有点让人弄不明白了。按理说坟头上开花,应属好兆头,可是今年的年神不对,两方面相冲相克,我也有点搞不懂是好是坏。”赵黑说:“那你说该咋办才好?”孙阴阳问了赵家姊妹现在各人情况都挺好,没有发生什么不如意的事端,就说:“你们兄妹五人,与这花正好是个对应。人死神活着,看来老人心里还有牵挂之事,借物暗示什么呢!”赵黑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试问了几桩都不着边际。孙阴阳说:“这都是自然现象,也不要太当真了,以我看你就连根拨了吧,兄妹几个好好的过日子,就是对老人最好安慰。”赵黑揪住一株试了试,挤了一手的花水。孙阴阳说:“这东西扎根深着呢,找上把锹头挖出根部,才容易连根拨出来的。”

孙阴阳拿着酬劳,提着两瓶二锅头烧酒走了。赵黑从家里取了铁锹,一个人来到老父的坟上,先西后东再南再北连根挖了几株,最后面对坟头上长得最粗壮的那根,怕根系太深,挖伤了坟上的土,又想坟土比周围要松软,试着一拨果然就松动了。可是拨高到了一定程度,手劲一松,拨出的根部好象有弹性一般,又反弹回去了。赵黑有点发怵,硬着头皮双手握住闪劲一拨,没想到比刚才容易多了,结果闪了身子向后跌了一跤。也就在那一瞬间,赵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自己的小名“黑子”,再一回味,分明就是从小叫到大的老爹的声音。赵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环顾左右前后,只见阳光灿烂,微风不动,并没有任何人影。赵黑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铲了几锹土把坟头补好了,收拾起先拨出来的另外几根抱在怀里,提了锹头一肚子疑问回到了家里。

黄脸媳妇在院子里就看见了男人衣服上的血迹,嚷说:“唉呀,你是把手弄烂了?还是伤着胳膊了?瞧这流了多少血啊!”赵黑闻声一惊,把胳膊窝里夹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也看见了衣襟上的血迹,心里一时慌乱起来,撩起衣服检查了一遍身体,没发现有伤的地方,这才想到要是受伤,自己应该会有疼痛感的,当时用心一想一感觉,觉得身体上并无异样,这才宽心了一些。他拿起了那几根怪植物,发现最大的那根的根部正往外渗着鲜红如血的液体,点点滴滴半天不见停止。黄脸婆说:“这是什么东西,咋会有血呢。你用刀把这棵肚子给砍开看看是咋回事。”赵黑也没多想,放在地上用锹头一剁,一股红色液体溅在左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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