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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喘息,一颗心就快要夺出心脏。就那么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任由他薄削的唇在她的唇上肆虐掠夺。
花著雨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似乎忽然被抽离,一颗心好似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暖潮里,忽上忽下,悠悠荡荡。
他的吻由霸道到温柔,越来越温柔,最后就好似一片落叶一只粉蝶一般从她唇角划开,他的头慢慢地垂在她肩头,耳畔,传来他低喃的声音:“宝儿,我爱你。可我也要永远忘记你!”
花著雨感觉到姬凤离的身子慢慢地软了下去,向后倒了下去,她终究是,伸手抱住了他,在他坠落的那一刻。但是,他的身子一直向下沉,似乎地底下有一股绝望的力量在把他往下拉。
他望着她,看着她泪水肆虐的脸,他的睫毛慢慢地垂落而下,终究是走到了这最后一步,他们注定是不能相守的,所有的一切,到现在,彻底结束吧。
“姬凤离,你不会死的!”她低低说道,在他的耳畔。可是,他似乎没有听到。
她临来监斩时,就已经收到了康的来信,她终于知悉,事情并未和她想象的那样。
她不是要杀他,她只是要救他。
她来时,已经买通了刑场上除了聂相一党的所有官员,甚至于一些御林军。
她是要让他诈死,她是要救他出去。
可是……
他现在这样子,似乎是真的死了!
她抬头望着天空,雪花漫天飞舞,不一会儿就将他的身子覆盖了起来。
“他死了?”有人伸手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是聂相,还是谁,她没看清楚。
花著雨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的脸。
一有雪花落下,她便伸手将他脸上的雪花拂落。可是,雪花却是越落越多,她也拂的越来越快,到最后,他的脸终于被雪花埋住了。“他死了!”然后,不知是谁,在她身后慢慢说道,声音沉静冷酷。
天地为证!
他死了!
这三个字,胜过世上最快的利刃,一瞬间将花著雨的心刺得四分五裂。
血!那么多的血,不断地淌了出来,天地间一片血红。红的那样妖艳,刺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而他的身影就在血红色浸润下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徒劳地伸出手,抓住的只有风,冰凉彻骨,凄厉犹若鬼哭。
花著雨猛然喘息着从梦中醒来,屋内一片黑暗,到处是静悄悄的,她的惊喘声,在这寂静中分外地清晰。她愣了一瞬,方才醒悟,她杀了姬凤离!
? 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杀了他!
可是,上天作证,这一次,她其实是想救他的。
那一刀,她只是想在他胸口刺上一刀,然后点住他的闭息穴,让他呈假死之状。然后,她便可以派人将他交给他的手下。
可是,他没料到他会那么恨,他抓住她的手,让刀深深地刺到了他的胸膛。
“要么,你的鲜血,盛开在我的刀锋之上。要么,我的热血,喷洒在你的素扇上!”这是她的誓言,她终于做到了。
终于,让他的鲜血盛开在她的刀锋之上。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她的心会这样痛。当鲜血迸出的那一刻,当“他死了”这三个字传入耳畔时,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胸膛内慢慢碎裂的声音。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便是她不知何时,已经爱上他了。
爱上了,真真切切,无法自欺欺人。
她闭上眼睛,过往种种,悉数浮现在眼前。
战场上,那遥遥一瞥,金戈铁马鲜血横流中,他一袭白袍站在天幕间,如一朵高洁的云自在舒卷,那时,她惊异于他的悠然。
刑场上,不见他如何动作,便躲过了她凌厉一击。那时,她震撼于他武功的莫测高深。
康王夜宴上,他一曲“弱水”,撩拨起多少未婚女子的情怀,那时,她赞赏于他的惊才绝艳。
妖孽祸主的谣言,她愤恨于他的狠辣。
行宫内,一场贴身肉搏,她和他打得酣畅淋漓。
温泉中,唇枪舌战,她和他斗得不相上下。
治水时,她钦佩于他的一心为民。
战场上,她赞赏他的谋略。
一番回忆,她才知道跟他已经一同经过许多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占据了整个心房。而这感情,终于在他去了后,如同岩浆一样被压抑的感情,终于如同火山一样失控地爆发了。
毫无疑问,她是恨他的。就连夜里做梦,她也想着要如何扳倒他。
恨的越深,他在她心中便越加重要,她总是针对他,调查他,研究他,一直到了解他比对自己还要熟悉。
她将他放在心里,时时刻刻地恨着,可是,她不知,将一个人在心中放的久了,就算是恨,你会慢慢地习惯,习惯于他的存在。
这种习惯天长日久生了根,就慢慢地变了质。
爱和恨,只不过是一张纸上的正反面,很容易,一不小心,恨便成了爱。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是他和锦色成亲那一夜,当他猝不及防吻住他时吗?
不是,似乎是比那还要早。
是她受伤后,他严令她不许吃肉时吗?
不是,还要早。
是她在战场上受伤,他忽然如沥血战神出现时吗?
也不是,似乎也还要早。
是他从阳关牢房里将她救出来,在马上俯身,道:“把手给我。”那时吗?
也不是,似乎也还要早。
是什么时候呢,她已经无可辩别了。其实,什么时候爱上他,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再也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拼命地想要寻回平时冷静的自己,却怎样也抑制不住地心口一跳一跳的疼,除了眼泪,她已经没有语言表述心情。
刑场上,他死了,她麻木地擦干眼泪,呆呆地站起身来,平静地指挥着她买通的那些官员,让他们将他交到了他的属下手中。虽然,聂相曾试图阻拦,被三公主皇甫嫣一番哭闹,被刑台下的百姓一番群情激愤,他终于无奈地答应。
平静地看到他被抬走,平静地回到了皇宫,见到了皇甫无双还平静地笑了笑。
可是,在这样无人的暗夜里,她终于将头埋在膝盖间,任泪水横流,一直哭到眼角干涩,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亲眼看到他闭上眼睛,她亲眼看到他断了呼吸,他真的走了,永远地走了。
他深邃的眼眸,他温雅的浅笑,他低醇的嗓音,他霸道的深吻,他深情的拥抱……
她从这一刻起,再也看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再也无法拥有了。
她呆呆地抱膝而坐,不眠不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全是他的影子,再也挥之不去。
夜,哭泣的夜,伤心的夜,是这样的漫长。
当细碎而苍白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花著雨的床榻上,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雪后天晴,这雪终于是停了。这缕阳光告诉她,天空的阴霾已经尽散,一切都在昨夜消亡。可是,她心中的阴霾,恐怕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消亡了。
这一缕阳光告诉她,如果她无法站在阳光底下,那么她还有她腹中的孩儿,将会随着他一起消亡了。
她抚了抚腹中的孩儿,无论如何,为了孩子,她必须活下去。算算日子,孩子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有些事情,要马上查清楚,她也要及早出宫了。
她将哀伤埋在心底,慢慢地从床榻上爬起身来。觉得有些头昏脑热,便唤了小顺子过来,为她熬了一碗姜汤。她已经做了总管了,小顺子是她新带的徒儿。有很多太监都要争抢着做她的徒儿,她却自己亲自去寻了一个新进宫的太监。现在这宫里,她如何能随便用人。
“师傅,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请太医过来看看,光喝姜汤怎么行?”小顺子不算乖巧,也不会巧言善语,但却是一心为她。
花著雨淡淡道:“我们身为奴才,怎么能请太医呢,况且,我也不是病。你下去吧,我再躺一会儿便好。”她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闷得自己近乎窒息,忽觉得有人轻轻拉她的衣袖。
“小顺子,什么事?”她冷冷说道。
没有人说话,头上的锦被忽然被人掀开,一股熟悉的香气,幽凉凛冽地传了过来。她知悉是皇甫无双到了,身为一个皇帝,竟然将太监居住的居养院当成了自己宫殿一般进进出出。幸好她在唤小顺子前,就已经穿好了衣衫,梳好了发髻,不然,真怕被他看穿了。
她现在没有心情去应付他,甚至于不想去理睬他。反正,她在他面前,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失礼,她自顾自地卧在锦被上,侧头淡淡问道:“皇上来干什么?”
皇甫无双没有穿龙袍,而是穿着一袭家常的袍服,墨发也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玉冠簪住。他俯身在床榻边坐下,像是谁家的顽皮少年郎。他眨了眨眼睛,“小宝儿,你今天没有当差,朕惦记你,就来看看你。可是,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感动啊!”
花著雨凝了凝眉头道:“皇上,奴才今日本不该当差,今日是吉祥!”
皇甫无双嘟嘴道:“不行,朕要你天天当差,日后你就睡到朕偏殿去。不然的话,朕就睡到你这里来。”说着话,他已经踢掉足下龙靴,爬到了她的床上来。
花著雨心中一惊,转身白了他一眼,从床榻上爬起来,便去穿靴。
无双失落地眨了眨眼,忽冷声问道:“宝儿,听说,昨日在刑场上,姬凤离吻了你!”
花著雨一怔,心口处微微一疼,她拂了拂有些散乱的鬓发,缓缓回首,凝视着皇甫无双,嫣然一笑道:“不错,禹都的百姓都知道了,或许现在,已经传得全南朝都知道了,难道皇上今儿个才知道?”
无双瞪圆了一双乌眸,一顺不顺地盯着花著雨:刚从床榻上爬起来,玉脸上还带着慵懒之色,额头的一圈发根里尽是细密汗珠,显然是刚才在锦被里捂得,眼皮有些红,肯定是哭的,为她平添一点娇柔之韵。眉目如画,肤色更是白的剔透,清俊绝艳到极点。
怪不得啊怪不得,姬凤离会当着刑场上上下下万数人还吻了她。
“小宝儿,你这么好看,也怪不得姬凤离死到临头还起了色心。”皇甫无双攥住拳头,有些恨恨地说道。
? 花著雨微微合起眼睛,眯眼说道:“皇上,你不用批奏折吗?”
皇甫无双笑嘻嘻道:“朕已经批好了,今日就陪小宝儿!”
“奴才有什么好陪的,你该去陪你的婉儿去!”花著雨淡淡说道。
皇甫无双撇了撇嘴,正要说话,门外忽传来吉祥的声音:“三公主吉祥!”
“吉祥你个头,这是那个妖孽元宝住的屋子吗?”三公主皇甫嫣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话音方落,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道婀娜的身影闯了进来。
花著雨抬眸望去,只见皇甫嫣猛然刹住脚步,望了一眼在花著雨床榻上侧卧着的皇甫无双,美目一眯,冷笑道:“原来皇兄也在这里,倒是正好!”
皇甫嫣依然一身素白锦缎棉裙,头上云鬟如雾,斜簪一只白色玉钏,在雪白的衣衫映照下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