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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是惆怅地说完,忽而侧首,犀利的眸光落在花著雨脸上,眯眼道:“上一次在北朝,你告诉我,她很漂亮,柳眉带着英气,杏目透着聪慧。她不太喜欢笑,她很善良,也很义气。你还告诉我,她为了救你,已经离开了人世。但是现在,我却听说,姬凤离因为要娶她而犯了叛国之罪,而她,却莫名失踪了!我原以为,你是她的意中人,所以,她才会舍命救你。我对你当日的话深信不疑。而如今,你却摇身一变成了女子。你说,你的话,我还能够相信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凌厉,神色越来越冷酷,花著雨抬眸瞧着他,心中,越来越凄然。萧胤,难道你打算这一生永远忘掉我吗?那个唤我丫头的男子,再也回不来了吗?
“说!你和卓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究竟在何处?”萧胤凌厉的话语迫人而来,他迈前一步,伸手擒住了花著雨的下颌,五指微微使力,强迫花著雨面对着他。
花著雨没有躲闪,唇角带着轻笑静静望着他,望着咫尺之间的紫眸,望着他眸中的深沉和凌厉。
“你说,卓雅到底在哪里?”冰凉的指腹在花著雨下颌处缓缓移动,紫眸中倒映着她清丽的面庞,那面庞上,盈盈如秋水般的一双漂亮眼睛,纵然是含着一汪愁绪,也好似春风吹乱一树花的美意。而她唇角那淡淡的笑容,清雅中透着一丝倔强。
时间突然凝固,世界失却声音。
萧胤的心忽然好似被一记重锤击中,心尖处极疼,他不知不觉地撤回了手。他猛然转身,伸臂扶住了身后的树,树干轻轻摇晃,一树的落花飘零着落下,洒在他肩头上,带着一种逝去的美丽。
花著雨伸指将他后背上一朵落花拈下,怔怔出了会儿神。伸手,从袖中拿出来一卷布帛,缓缓说道:“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卓雅?”
萧胤转身接过花著雨递过来的布帛,轻轻展开。
凝眸,皱眉,再凝眸,再皱眉……
画上,一个少女,果然如她所述那般,很漂亮,柳眉带着英气,杏目透着聪慧。只是,他看到这张脸,却没有丝毫的熟悉感。
“你再看看这一张!”花著雨淡淡说道,从袖中又拿出一卷布帛来,伸手轻轻一甩,“刷”地一声,布帛展开,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画像跃然在眼前。
萧胤抬眸,紫眸乍然一眯。
眼前,浮现的是一张美丽的脸庞。
“阿妈,你好漂亮!比草原上所有女子都漂亮!”
阿妈笑着回答:“草原上的女子也很漂亮,阿妈只是和她们的漂亮不一样!”
“我喜欢阿妈这样的漂亮。”他固执地说道。
长大了以后,他才知道,阿妈的母亲是中原人,所以阿妈生的很像阿婆,是一种皎若春花、柔如芙蕖的美。
眼前的这张画像,虽然不是十分像,却也有八分像他的阿妈,七岁那年就离开他的阿妈。
萧胤手指微微颤抖着,慢慢抚过画像上的眼、鼻、唇,沉声问道:“她在哪里?”
花著雨心中一滞,果然,丹泓才是卓雅,才是北朝公主。证实了这一点,她心中分外沉重。
? 如若,她不曾听白玛夫人说起过,卓雅左耳后有胎记,她就永远不知道这件事,也永远不会知晓,原来那是一个计。
“萧胤,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她忽而抬眸,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萧胤长身伫立,身后艳阳高照,为他周身紫衣镀上一层金边,他静静地听着花著雨的每一句话,始终一言不发,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好!”他轻轻颔首,对于她说的,甚至于对她直呼他的名讳,不知为何,他都没有丝毫反感。
“我想再问一句,温婉,为何从北朝回到了南朝,她不是你挚爱的女子吗?”花著雨淡淡问道。
“她不是!”他凝眸看她,耀眼的日光射入到他眸中,紫光潋滟的眸底翻涌着炽烈的光芒,比日光还要夺目,“我曾经以为她是,可后来发现,她不是!”
花著雨微微蹙眉,心中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沉重。她避过他眸中的光芒,转首道:“还请记得你方才的承诺,我告退了!”
花著雨缓步离去,裙袂在风里翩飞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萧胤的面前。
萧胤忽然退了两步,一手扶住胸前,按着心口竭力忍耐,最终还是喷出了一口鲜血,洒落在地面上,触目惊心。他扶着树干轻轻擦去唇角的血,紫眸中却一片狂烈如火。
春天来临的时候,南朝新帝开始选秀,以充盈后宫。而到了三月初八,皇上册封聂相之女聂伊人为皇后的圣旨也传到了聂相府。
泥金绘墨的云母屏风后,一盏琉璃宫灯发出极淡的光芒。
姬凤离坐在卧榻上,修长的手从宽袖中伸出,手中,捏着一张宣纸。纸上是工笔绘的一个美人,一身烟波红的烫金云纱蜀锦宫纱裙,流云髻,凤头钗,淡点梅妆,身姿风流纤细。脸上戴着薄薄轻纱,掩住了花容月貌,只露出一双绝色惑人的瞳眸。画师的技艺极好,人物身姿婀娜,裙袂当风,几欲从画上呼之而出。
他久久地盯着画上的女子,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画上这个婀娜窈窕的女子,但是,不知为何,一颗心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呼吸几乎窒息。
“这就是聂伊人?”纳兰雪从他手中将画拿了过来,眯眼问道,“身姿倒是不错,不过,就是不知道面纱下的容貌怎么样?”
姬凤离勾唇淡笑道:“既然聂远桥选了她做他的女儿,既然皇甫无双肯让她做皇后,容貌自是不错的!”
纳兰雪将画像放在桌案上,叹息道:“要我向美人动手,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舍得吗?”
姬凤离负手站起身来,灯光点点射到他脸上,容颜无暇天成,狭长的凤眸中仿佛蕴含了世间所有的光华,而那光华,却是夺魂摄魄,幽深冷冽的。
他也曾经以为,皇甫无双处死的不是他,可是,这些日子,在禹都,所有的暗探都派了出去,却依然没有寻到她的一丝一毫的消息。如若,他没死,那么,为何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每每想起这些,心尖处就像被凌迟一般疼痛。
与他而言,还有什么下不去手,又有什么舍不得?
门口一阵轻响,一道黑影从门外悄然走了进来。
姬凤离淡扫一眼,冷然问道:“事情可探明了?”
“雷霆骑果然已有异动。”来人低低说道。
姬凤离点点头,眯眼道:“吩咐唐玉和铜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纳兰雪缓缓问道:“风云骑不打算和雷霆骑对上?”
姬凤离静默不语,眸中寒意凛然,“风云骑和雷霆骑从来都是并肩御敌的。只是可惜……”可惜,这一次,恐怕是不可避免要对上了。
宏武二年三月初十,禹都上下,满城轰动。这一日,圣上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二更方过,鼓乐喧天响彻整个京师。九重城楼齐齐燃起绚烂烟花,足足点亮半壁江山。
聂相府更是张灯结彩,香屑布地。位于聂府东北角的阁楼,已不复它往日的清幽雅静,一群群身着艳丽服饰的丫鬟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内廷司御制的嫁衣已经穿在身上,火红色流彩锦缎朝凤嫁衣,长长曳地裙袂绣满了凤纹,五彩绦丝,玉色织锦中单,红绡披帛。广袖深襟,长裙曳地,剪裁得体。虽明媚繁复,却不觉得沉重。灯光照耀在身上,火红嫁衣犹如云蒸霞蔚,灼灼烁目。
花著雨端坐在铜镜前,任人摆弄。最后,为她梳妆的宫女在她额间轻轻点了点,最后一抹胭脂点到了朱唇上。
花著雨透过流苏珠串排坠望向铜镜中的女子,只见她额间一朵三瓣金莲衬出雪肤玉靥,满面清绝。如同一泓秋水般清澈的眉目在淡妆素抹下,看上去竟是流光溢彩,魅惑至极。
这还是自己吗?这分明已经不是自己。
美到了极点,丽到了极致,连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从来不知,她也有这样的妩媚而又清绝的风韵。
丹泓走到近前,将大红嫁衣披到了她身上。
这一瞬间,犹若惊鸿照影,看得一众服侍的人忍不住赞叹道:“小姐这样的人,天生是要做皇后的呀。”
花著雨唇角淡淡一扬,漾开一抹轻笑,绝色倾城。只是面色轻寒,眸光如冰,她缓缓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去,绮罗留下来。”
第137章
丹泓缓缓走到花著雨面前,惊艳地望着花著雨,由衷地赞道:“将军,你真美!”言罢,眸中泪光盈盈,“你真的要嫁给皇上?”
“其实皇上对我很好,我嫁给他也不错。”花著雨淡淡说道。
“是真的吗,将军,你真的心甘情愿吗?”丹泓凝眸问道,“我怎么觉得,将军你并不快乐。而且,之前,你腹中的孩子……”
“丹泓,别说了!”花著雨心中一窒,红缎凤纹吉服下,手心猛然攥紧。心中,生出一种尖锐的疼痛来,胸口好似被人刺开一个空荡荡的洞,除了疼,还有空,那种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的空。
她捂着心口,慢慢转过身,冲着铜镜里的丹泓粲然一笑,缓缓道:“丹泓,来,为我戴上凤冠。”
丹泓抹去颊边的泪痕,转身取来华丽繁复的攒丝朝阳五凤冠为花著雨戴上。
一串串晶莹的碎玉流苏瞬间累累垂落在面前,花著雨眼前一片光影玲珑流离,刹那间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隔雾看花,带着朦朦胧胧的梦幻之感。她披着广袖织云霞帔,在铜镜前微微旋身,织锦红缎长裙曳地飘扬。
刹那间,丹泓只觉得眼前如同惊鸿掠影,光芒灼灼。她望着风华绝代的花著雨,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和失落复杂地萦绕上心头,那个带着银面具的西修罗,那个叱咤疆场的将军,从此只会是眼前这个婀娜清丽的女子了。忽然之间,以前对将军的深深痴恋,这么久都不曾放下的一腔深情,在这一瞬,全部转为女子对于女子的倾慕。
花著雨慢慢踱步到窗畔,天空中流金碎玉,姹紫嫣红映满了夜空。皇甫无双对于这次封后大典,倒真是很上心。
她望着天空中的火树银花,对丹泓说道:“丹泓,今日大典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惊慌。有一个人会带你走,自此后,你再不用为了我,或者为了别人,做任何事情了。”
丹泓神色有些迷惘,怔怔问道:“将军,你在说什么?”
花著雨回首一笑,牵着丹泓的手,让她也坐到妆台前,拿起妆台上的胭脂膏子轻轻拍在丹泓的脸上,这是花著雨第一次用这些女儿家的物事。拍得并不均匀,丹泓伸手接过胭脂膏子,在脸上轻轻一揉,胭脂晕开,脸上一片娇红。她疑惑地问道:“将军,为何要丹泓妆扮!你方才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花著雨笑道:“他是谁,大典上你就会知道。你要陪着我参加大典,自然也要好生妆扮。”很显然,丹泓并不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世。或许就是因为丹泓对赢疏邪的痴恋深情,是以到姬凤离身边的人才是锦色而不是丹泓。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萧胤将丹泓带走,再不要她为任何人做任何事。
天色已快拂晓,皇宫中前来迎亲的队伍就快要到了。聂府中一片鼓乐喧天,笙歌震地。夹杂在喜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