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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快拂晓,皇宫中前来迎亲的队伍就快要到了。聂府中一片鼓乐喧天,笙歌震地。夹杂在喜庆的乐音中,有一阵杂乱的声音,花著雨眉头不禁凝了起来。
丹泓轻声道:“是皇上来迎亲了!”
花著雨侧耳倾听,楼下隐约传来铿锵不绝的兵刃相接声,低沉短促的呵斥声,纷沓而来的脚步声,还有乱哄哄的各种声响在这一瞬间爆发。花著雨的唇角忽扬起一抹冷笑,这绝对不是迎亲的,迎亲的自然是不会拿着刀剑来的。
“丹泓,这些人应该是来劫我的,一会儿,我若被带走,你就披上嫁衣,扮作我进宫,床榻上面的包裹里还有一套嫁衣。”花著雨声音沉静地说道。原本,她是打算悄然离开的,倒是没有想到,有人竟找上门来劫她。所幸,她事前还准备了一套嫁衣,虽不及宫里御制的凤冠霞帔,却也极是奢华。
“那怎么行?”丹泓脸色顿时煞白,急急抓住花著雨的肩头说道。
“记住,要聂远桥先不要声张,你先扮作我去参加大典,快,找个地方躲好!”花著雨垂首说道,一把将丹泓推入到床榻底下。
房门猛然被撞开,一个侍女踉跄着扑倒在地上,透过洞开的房门,隐约瞧见外面青白的天空。天色已快破晓,空中云卷云舒,点点金色晨曦透出云间,坠落在错落有致的琉璃瓦上。
聂府的守卫们正和数十个闯进来的黑衣蒙面人斗在一起,这些黑衣人出手快捷,足下轻缓无声,聂府的侍卫们也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却很明显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几个黑衣人势如破竹,转瞬间便闯到了阁楼内。而且,他们攻守之间,方位变幻,很显然是在变幻着阵法,恐怕是再来百人,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这些黑衣人,很显然大有来头!
第137章(2
“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这你无须担心。”为首的黑衣人沉声说道,冷冽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花著雨回身从床边抽出一柄长剑,手中长剑挥出,直直指向为首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望着剑尖,冷冷一偏头,躲过剑势,伸指夹住剑尖,笑语道:“聂小姐的花拳绣腿就不用在我们面前表演了,得罪了!”言毕,指尖微一用力,花著雨便觉得一阵强劲的力道顺着剑尖到了剑柄。
花著雨慌忙松开手中长剑,冷然道:“好!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只是,你要放过他们!”花著雨回身指了指门前的一众侍卫和婢女。
“我们只对未来皇后感兴趣。”黑衣人冷冷说道。
花著雨颦眉冷笑,晶莹的碎玉流苏累累垂落在面前,看上去宝光流转,流苏后的如花容颜更是如梦如幻。
花著雨坐在黑暗之中,狭小的空间闭塞而幽静,隐约听得外面马车的辗转声。马车行得极快,在街巷间迅速穿梭,身后追兵的呼喊声,隐约遥远,渐而不闻,很显然是被引到别处去了。
不知为何,花著雨心中很平静,就像一湖静水,没有一丝波澜翻涌。她隐约猜到劫持她的是什么人,其实她很期待见到这个人,期待好久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头顶上的木板掀开,露出一线光明。
“出来吧!”黑衣人冷声说道。
花著雨慢慢地从箱中钻了出来,被黑衣人押着出了马车。
外面是一大片郊野农庄,几间青砖灰瓦的农舍犹自炊烟袅袅,如若不是眼下处境危险,花著雨几乎要沉醉其中。按照行走的时辰推算,这里并没有走出多远,应该是禹都郊外的一处农庄。
花著雨被幽禁的房屋布置的还算静雅,黑衣人将她双手缚住,扔在屋内,便出去了。她坐在屋内静静等待着,可是,她想要见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她越想越觉得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般简单,或许不是他?可那又是谁呢?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若是他,她要引他出来,若不是他,她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花著雨缓步走到窗畔,悄然打量着屋外的动静。两个黑衣人持刀看守在门外,还有两个黑衣人看守在院门处,看上去都极是戒备。她方才坐的那辆马车就停在院内,拉车的两匹马被拴在了院内的一棵树上。她暗暗运起内力,将手腕上的绳索挣开,伸手将窗户打开,伸足登上窗台,纵身跃了出去。
大红色嫁衣在空中流曳而过,被清晨的日光一照,如同西天彩霞般刺人眼目,额前的碎玉更是四下跳跃着乱颤。她轻盈的身姿先是踏足在马车上,再飞身跨坐到马背上,一弯腰,将缰绳解了下来,打马从篱笆上方窜了出去。
外面麦田交织,阡陌纵横,马匹箭一般奔出,身后几道疾风劲响。
花著雨知晓,那是那几名黑衣人射出的箭。她在马背上轻轻一趴,整个人已经挂到了马腹下,她的骑术,早已在战场上历练的炉火纯青。待躲过箭,她才翻身到了马背上,方坐好,便感觉到一阵冷冽的疾风朝着她刮了过来。
这疾速的风,不是从后方追来的,而是从前方。
以她的骑术,后面那几个黑衣人不会这么快追上,来人从她对面过来的。
一股冰冷的凉意袭击了她的感官,这一瞬,花著雨已意识到那疾风其实不是风,而是冷冽的剑气。并非是冲着她来,而是冲着她骑着的骏马。
花著雨反映奇快,猛然将马缰绳狠狠一拉,马惊叫着前蹄扬起,躲过了削向马腿的剑光。她抬眸,看到袭击她的是一个骑着马的黑衣人。而在黑衣人背后,远山蒙蒙,近水幽幽,阡陌纵横,如同一幅水墨晕染的山水画。
一辆马车就停在在水墨晕染的山水画中央,一个倨傲颀长的身影抱臂靠在马车一侧,身上白夹春衫淡的近乎天际云色。他脸上神色有些僵硬,很显然是罩着一层面具。
那人看到花著雨勒马躲开了袭击马腿的剑光,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他忽然移步,逆着风,如同闲庭信步般闲适走来。唇角轻勾的那抹笑意,将他僵硬的脸点染的很温煦,宛如此刻明丽的日光。
然而,杀意,还是宛如另一个世界吹来的风,伴随着那淡而闲的笑意,弥漫而出。他漫步穿过水田,没有带起一丝水纹。
这一瞬,花著雨禁不住感觉到了一种感觉,似乎富贵、权位、尊崇到了这个人跟前,全部卑贱如土。只有他,是这世间高高在上的王者。毫无疑问,这样一个人,必是此番劫掠自己的这伙黑衣人的主子。看来,果然不是她以为的人了,既然如此,她须得尽快逃离了。
一拉马缰绳,花著雨打算策马狂奔,然而,剑光忽转,那个黑衣人的剑向她身上刺来。她冷冷眯眼,身子一仰,在冷冽的剑光中猛然仰身,只觉得半边脸颊沁凉沁凉,长剑带着冷冽的剑气从她脸庞上方划过。
疾风吹得广袖如同轻盈飘逸的蝶翅,在日光中优雅地张开,累累碎玉随着她身子后倾,慢慢地从脸庞上滑开。
姬凤离从女子的服饰上看,便知她是他们劫来的皇后,从她的骑术上看,便知她有武功。所以,他才命黑衣人过去阻拦她,以防她脱逃。可未曾料到,她骑术极精,轻易便让马儿躲过了。
女子脸庞前的碎玉映着日光宝光流转,碎玉下的如花容颜看上去如梦如幻,当黑衣人又一剑刺出时,她身子柔软地以不可思议地角度后倾,他的剑从她脸庞上方滑过。累累晶莹倾斜,露出女子粉红娇嫩的朱唇,秀美挺直的瑶鼻,幽深清澈的丽目,如描如画的黛眉,如白玉雕琢一样光洁优美的额头。
他再看时,那累累碎玉再次覆在了女子脸上,姬凤离好似魔怔一般呆住了。
他在做梦吧,抑或是错觉,他怎么觉得刚才那个女子有些熟悉?就如同他看到了她的画像一般,心忽然狂跳起来。
就在他怔愣的这一瞬间,只听得一声嘶鸣,他的下属的马匹被刺中,鲜血从马的脖颈中溅出。马匹抽搐着栽倒在地,那女子却策马而去,一袭红色嫁衣被风扬起,长长描金绣凤的霞帔和裙袂在风里飘扬如蝶翼,艳丽的飘逸的几乎刺痛了他的眼。
也就是电光石火的一瞬,他猛然回身,将拉着马车的马儿解下,纵身跃上马,策马追了过去。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他只能看着前面的人影将头上的凤冠摘下,狠狠地摔在地上。看着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天边。
他慢慢地勒住了缰绳,寒眸微眯,唇畔笑容早已敛去,薄唇如刃般轻轻抿着。而胸臆间,心却剧烈跳动着,喧嚣着,让他再也不能平静。
“都回来,不用追了!”他冷冷说道。
“真没想到,这柔弱的聂伊人竟然会武功,骑术还这么好!”一个黑衣人说道。
姬凤离勾唇冷冷扫过他们,他目光所及,人人都觉得好似被一股莫名寒意贯穿,瞬间如坠冰窟,惶惶之下,忍不住垂首后退。
“新帝大婚之典快要开始了吧,准备一下,我要进宫去!”他淡淡说道。
方才那一瞬太短暂,他怀疑自己太过思念他,所以才会眼花,才会产生错觉。可是,他又不相信他是眼花,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个聂伊人,她到底是谁?
“主子,您以什么身份去,纳兰王子已经以月氏国小王子身份去了,你如何能再去?我们已经成功挑起了他们之间的争斗,而且,所有的局已经布好,现今你进宫,是会有危险的。”
姬凤离状若不闻地淡淡说道:“无妨!”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要进宫了。
天色刚明时,康宁殿外便早已文武百官云集,禁卫如林。
皇族的依仗煊赫,宝盖华扇一直从深宫绵延至宫外,锦衣宫人匍匐在道旁,太监各执礼器侍立在侧。
迎亲的鸾轿从聂府迎了新娘,在吉时逶迤直入宫禁,长长的波斯红毯自宫门伊始,一直铺到康宁殿,华丽奢靡到极致。
鸾轿一直行到宫门前,轻轻一抖,停了下来。身披大红色吉服的皇甫无双手中执着弓箭走向鸾轿,在轿门前拉弓射出三支红色的小箭,这在民间,是取其驱除邪气之意。随侍宫女掀开轿门,皇甫无双伸手,将头盖鸳鸯喜帕的皇后从鸾轿中扶了下来。两人牵着手,沿着华丽绵延的波斯红毯,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康宁殿。
此番新帝大婚,各国使臣也被应邀参加,月氏国小王子眼看着新帝携着皇后登上石阶,他转身缓步去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回来,身侧多了他的随从月魄。众人都只注视着高台上的帝后,谁也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
今日的天色极好,万里碧空如洗,铺着红毯的玉阶之上,一双璧人红衣似火,分外夺目。文武百官,内侍宫娥,无不屏息敛气,抬眸目视两人携手并肩。
红毯尽头,是康宁殿,两人在仪仗如云侍女环侍的聂太后身前跪拜施礼。礼部的官员已经将香案摆上,内监总管吉祥捧着圣旨走出,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聂相之女聂伊人,性温婉,静循礼,德才兼备,事君至诚,今举行大典,册为皇后。钦此!”
吉祥的话音落下,便举着圣旨示意跪在地上的新后起身接旨。大红的喜帕遮住了整张面孔,丹泓心内极是紧张,她不知,将军为何还不来,难道真的让她代替她嫁给皇上吗?
她心中尚在犹豫,皇甫无双俯身将她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