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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轻轻摇头,只道:“武才人不是来找父皇的吗?”
武媚娘微微一笑,“是呢,不过,方才皇上好象不太高兴。我稍候再去不迟。”
“嗯。”李治看她一眼,“你还有什么事吗?”
武媚娘眸光沉沉,看了一眼一直对她眼神不善的晋阳公主,勉强笑道,“任城公主她没什么事吧?”
武媚娘自从封了才人之后,也不知怎么,与任城公主渐渐来往得密切了。
李治露出浅浅一痕笑意,“她没事。”
晋阳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大力扯了李治的衣袖拉着他走了。
武媚娘怔在原地,多少有些落寞。她实在不太明白,为什么晋阳公主会对她那么反感。两人并无太多交集,哪来的仇?
“九哥,都说不让你理她了。你怎么还与她唧唧歪歪没完没了地说话。”晋阳鼓着两个圆滚滚地腮帮儿愤然瞪着她。
“哈哈哈……”李治看着晋阳可爱的模样,将她的手握得紧紧地,“你倒说说看,你为什么这样不喜欢这个武才人。莫非你嫉妒她长得比你漂亮?”
晋阳不屑地甩开他的手,鄙夷道:“长得漂亮又如何?心肠却是那般恶毒。”
李治没想到晋阳对她的印象那么差,忙左右看看。除了贴身服侍的宫女远远地站在一旁外,并无一人,“兕子,话不可乱说。尤其不可当着父皇的面说这些话。她刚刚晋升才人,可见父皇对她还是宠爱的。”
晋阳冷冷一笑,“父皇不会宠爱她太久的。”
李治皱眉:“此话怎样?”
晋阳看了一眼李治,这个九哥什么都好,就是在有些事上过于懦弱与宽厚,他远远没有父皇那双锐利而精明的眼睛。他只知道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上个月,我随父皇去了马场。”晋阳陷入回忆中……
李世民有一匹进贡的宝马,名叫狮子骢,体硕健壮,无人能够驾驭。于马上,李世民就对众人道:“谁人能驯服这匹宝马,朕重重有赏”
众人都是知道这匹马的厉害,好几位驯马之人都被这匹马踢踏得伤残了,一时无人上前应答。
这时,刚晋封武才人的武氏媚娘就候在李世民的身侧,她上前一步道:“妾能制服它,但需要三件东西。”
李世民见是一个小姑娘,就笑问道:“你需要什么东西,但说无妨。”
武媚娘不慌不忙道:“妾需要:第一,铁鞭;第二,铁锤;第三,匕首。我先用铁鞭子抽;它不服,再用铁锤击;还不服,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就用匕首刺它的喉咙。”
李世民听罢,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然而,正是从那时起,李世民再也没有临幸于她。
李治听完晋阳的话,拍手赞道:“世间竟有这般奇女子,父皇应是喜爱才对。”
“九哥,你……你怎么还没明白。”晋阳气道,自己白白对他讲了这么半天。
“怎么了么?好了,别气了。走,我们去任城那里玩玩。昨天出宫,我看到一个耍皮影儿的,也得了一套。”李治兴致勃勃地拉起晋阳的手,叫上内侍带上皮影木箱往明德殿奔去。
这两年住在明德殿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贞观十三年秋天,李昔四处打探,将玉溪、墨竹两人配了出去。她们的年纪比李昔都大上一些。早就过了出嫁的年纪。若是真有一天她嫁了,这些贴身的宫女要么老死宫中,要么放出去配人。与其等到那时马马虎虎地胡乱配人,不如现在早为她们做打算。托了韦天硕找了小门小户家里却还殷实的,并无姬妾的男子配给她们。
玉溪、墨竹知道后,哭闹着不肯离开。但凡总有曲终人散时,何必让她们跟着自己等到那一天。赐了丰厚的赏,到底将她们送出宫门。许是因为是公主身边的婢女,这两家夫君对她们极好了。虽过不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却也其乐融融。这让李昔很满意。总算是对她们打小服侍一场有个交待。
蝶风誓死不肯嫁的,李昔却也不勉强她。毕竟是魏王府邸出来的人,她舍不开,便随了她去。
最近半年李世民不知怎么了,到处给她物色驸马。语言间有探察她之意。这让李昔很迷惑,当初他让自己进宫难道就是为了给她择一佳偶吗?或者……她的脑海中浮出一个英俊的面孔,那个谪仙般的师父,是他吗?
“咯咯咯……”殿内传出晋阳欢快的笑声。
李治站在屏风后面,正在给她表现皮影戏。在其笑颜的感染下,李昔不禁也慢慢地抛去了脸上的阴郁,换上一副宠惜爱怜的神色来。
“昔姐姐,快过来看啊。”晋阳娇声喊她。
“来了。”
这样的雨天,珝儿是不会来了。李昔收回放在门口处的目光,来到昔阳的身边。李治确实是这方面的天才。皮影在他的手中象是变活了一般,舞动得栩栩如生。
李治与内侍两人配唱着戏文:
李治:“……看这~江春水,看这满树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看对面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光满面,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内侍:“这位官人,明明是……”
李治略一打眼,便皱眉喊停:“等会儿……拿来我看看”
李治就着内侍的手,仔细看着皮影。“不用这张,换木兰女,羊皮做的那张……”
内侍在满木箱子的皮影中挑出一张女角儿,递给李治:“是这张吗,殿下?”
李治这下高兴了,忙道:“嗯,对……快,该你的词儿了”
内侍:“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裙污点,怎么反倒……”
这时,内侍看见李昔身后径直走进来的一个人,赶紧停下戏词。
内侍跪下道:“奴才见过才人”
一直在嘻笑的晋阳在李昔的怀中一僵,“腾”地站了起来,骂道:“怎么停了?没用的奴才,真扫兴。”
李治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方才戏中的未尽褪的神采,对武才人笑了笑,转身对晋阳道:“走吧,去你宫里唱个够。我们也不打扰任城了。”
晋阳心有不甘,但又记挂着皮影,只得别别扭扭地与李昔告辞。与李治一同走了,走时连武才人看也没看上一眼。
“晋阳也不知怎么了,好象不太喜欢我。”武媚娘拧眉道。
李昔何尝不知晋阳在别扭什么。那匹马的事情,她也知道。晋阳生来就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明,又与李世民的感情非同一般。可谓是知心,贴心,暖心。晋阳的态度怕是有李世民的看法在里面。否则,她不会这么执拗着,始终不肯释怀。
武媚娘的驯马之术,在李世民的眼中看来根本就是一个身为帝王的驭人之术。这样的勇气与魄力给李世民的心中留下极为不好的一面。甚至可称为阴影。李世民对她的堤防之心,怕是就从那匹马开始的。他不能宠幸一个精明强干,咄咄逼人的女人。做为天子,他自己本就是一个强势的人,对于武媚娘的刚强与冷酷,让他十分不喜。他心目中的女人,应该是类于长孙皇后,杨妃,徐贤妃。
武媚娘并不知道这些,她每天还在充满期待地等着皇上的再次临幸。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着同进宫门,同为才人的徐氏已升至夫人位,地位远远地高于自己。她心有不甘。她不想就这样年纪轻轻地就被皇上抛在脑后,一个热情奔放,鲜活的生命就要被扼杀在深宫之中吗?不,她绝不允许。
于是,她买通了内侍总是寻机接近李世民。比如说,今天上午……
在深宫之中,她只有李昔唯一一个真心的朋友。没错,武媚娘便是当年李昔林中遇到的那个武珝儿。当初,李昔那样笃定两人还会相见,是因为她便是历史上的武才人,中国第一位女皇武则天。
此时的她正处在冷遇的境地。而明德殿是唯一能让她感到温暖的地方。
李昔很少与她有什么客套,私下里也没有讲什么礼仪规矩,只管拉她坐下,劝道:“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一时拗了脾气。过几日便好了。你不用介意。”
武媚娘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笑笑,便不再深究。
蝶风奉上茶,退到殿外,只留了两人说话。
“小昔,你可有什么打算?”武媚娘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
武媚娘手握着茶杯,凝神片刻,才道:“我是想劝你心中早有个打算。与其让皇上这般为你物色,不如自己留意,遇到可心的人……”
李昔笑笑,这两年她甚少出宫,心仿佛老了很多。只管等了那一刻的到来……对于感情,她变得有些消极了。
武媚娘放下茶杯,握住李昔的手,叹道:“傻妹妹。你这样不是苦了自己吗?房大人的心也是不好过,但那又能怎么样?想开一些吧。”
武媚娘进宫不过三年,对任城公主的事情却是十分清楚。可见她私底下用了多少的心。
她说得不错,房遗直成婚两年过得并不好。这是魏王李泰“无意”中说出来的。平日里两人分房而睡,哪来的子嗣。长孙芷一《文》向又是要脸儿的,这种事情从《人》不对外人道。只是苦撑《书》着这个家,她清楚这场婚《屋》事是怎么得来的。即使她得不到房遗直,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便宜了别人。
【第036章】
相较于李泰赤luo裸想要当皇帝的野心,武媚娘此时还是一个弱女子。若不是深深宫廷寒了她的心,她也不会起了夺权之意。
在李昔心中,她是绝对支持武媚娘的。女人有野心怎么了?如果这个男人给不了她足够的爱与安全感。那么就该为了自己去争取一个全新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可以。当然她只把这个论调在心中想想罢了。在这么一个等级森然的古代,想要活命,这种话是断然不能说出口的。
“不,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李昔啜了一口茶,发现茶有些冷了。索性将杯中的茶倒了,重新沏过。蝶风想要进来伺候,李昔摆摆手。
茶汤煮沸的滚滚水声点燃着殿中的寂静,盏中轻沫白如堆雪,清香盈屋。李昔将茶盏递到武媚娘面前。她微尝一口,淡淡道:“或许是我想得差了。眼瞧着到了嫁娶年纪的公主中能选出来的也就只有你一人了。吐蕃大相十月进长安……你要早点拿个主意。”
李昔抬一抬眼,“拿什么主意?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还是听天由命的好。”
武媚娘见她兴致不高,便转了话题:“春天时听你说雪嫣又怀上了?算算日子,冬天便可再得孩儿了。她是个好命的,生养在富贵里,又有夫君这么细心照顾。”
茶汤明澈如璧,茶芽上银毫细细,如初绽的小小玉兰,美得叫人心中惊动。
李昔轻轻吹着茶沫,缓缓道:“可怜了她心比天高,也幸而身在贵家,否则这条性命也是朝不保夕。”言未必,她蓦地想起一事,“你方才说吐蕃十月来人?”
武媚娘闻言抬头,“是。”
脑海中立即出现那个黑红脸庞,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有些事情怕是逃不掉的。”
武媚娘略一思量,试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能与我说说吗……”
“我能有什么心事,整天吃饱了便睡。睡醒了,还有那两个小家伙来解闷,逍遥快乐得很。”她一哂,搁下手中茶盏,“晋王若是爱玩皮影儿,你便让他玩吧。他这一辈子也就这个念想了。”
武媚娘不懂李昔在说什么,她一个后~宫小才人,怎么也管不到一个王爷身上的。
她隐隐有些担心,“你最近总爱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