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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杏花,蝴蝶,兰花,月夜……一切一切,都让她无法抗拒,她曾不只一次怀疑,上天为何对她这般厚待。
原来终究是一场幻梦么?然而那時的一切都在脑中铭刻,她记得他的每一丝笑容,每一丝声音。他给了她定情的玉佩,他让她等他,可她等来的却是他订亲的消息。
……
沐文杰第三次蹑手蹑脚从窗缝中往里面看,沐景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坐姿,先前的眼神,一动不动无神色地看着眼前某一处,就像他离开房间時一样。这样的无危险姓,他应该放松,可心却揪得更紧:姐姐可从未曾这样过。
趁他回房時,沐蓉去了正房中,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一丝刺耳的笑声,连雨水都不能掩盖:“我就说嘛,人家那是什么身份的人?出门游山玩水一番,做些风花雪月的事,还当真了,又不是天仙下凡来,哪里有那本事被人看上。现在可好,鸡飞蛋打了吧,还不知道这事传出去了没,要不然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唉,还说是什么在别人家里读书来着,都不知道读的什么脏书呢,三更半夜的和男人跑出去鬼混……”
“方静娴,你再说一句试试?”沐文杰一脚踢开正房的门,朝里面喊。好只个心。
沐蓉一颤,只见沐文杰站在门口一副凶神恶煞要打架的模样,吓得直往方氏身后躲,方氏也惊得后退一步,却终究见过事面一些,撑直了腰杆大喊道:“你这是做什么,无法无天了吗?你以为你爹不在你就上了天了,我可是,你想怎么样,对我无礼我我把你送到衙门去?”
沐文杰大跨两步走进屋中,怒道:“有那个胆子你就送啊,我要有什么事,看我爹不拆了你的骨头?什么静娴,我看你又不静又不娴,除了生了个和你一样的女儿外就没半点用,成天说三道四,我看我爹早该把你休了?”
“你……你……”方氏气得差点吐血,连连喘气,歇了好久才道:“你反了,我这就将你送官,看你还敢不敢撒泼?”说着就往外面喊:“张七,张七……”
沐文杰却一把提起身旁凳子来,“你送啊,送之前我先打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乱说人?”
门外张七早已顾不得什么,立刻冲进来拉人,沐文杰则拼了命要挣脱,而房中方氏早已被沐文杰手中挥来挥去往两边乱砸的凳子吓得脸色发白,在房中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四处躲藏。
旁边传来开门声,似乎邻里间有人听见响动,出来准备一探究竟。
不知何時过来的沐景在正房门外说道:“文杰,别乱来,这可是?”
与此同時,身强力壮的张七将沐文杰两只手都制住,沐文杰终于无法再挣扎,又听沐景那不急不躁的语气一说,心里顿時平静了不少,意识到方氏就算是后母,那也是以下犯上,真动了手罪过可大着。
想着,终于歇了劲,不再和张七拼命。早已躲到房间最里面的方氏见他终于不再挣扎,心里稍稍放松一些,也再不敢说什么,生怕激了他他又发起疯来。
“放下凳子,我有事找你。”沐景在门外说道,语气仍是平静,好像沐文杰只是在房里和方氏聊天一样。
一个下午沐文杰都在担心沐景,自己的猜测再加上方氏那一番嘲笑,他早已能肯定是两个多月前许诺要娶姐姐的英霁反悔了,心里又气又恨,更是担心,此時姐姐就站在面前同他说话,他如何能不听?而且看着,她此時的表情似乎又有些不对,好像太过平静。
“放开,放开?”张七还有些担心地不敢立刻放手,沐文杰猛地一挣,推开他走到沐景面前,语气一下子轻了许多:“姐,什么事?”
沐景看向方氏:“娘,二郎人小不懂事,一時冲动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爹不在家,家中自当和和气气,今日这事不算大事,可传来传去不知道传出什么来,还请娘不要声张,他日爹回来,我自会告诉爹,让爹好好罚他。”
“哼?”方氏撇撇嘴,“这都是惯的,多大年纪就这么没上没下,竟动手动到长辈头上来了?”
“要不是你……”沐文杰要开口,被沐景拦住,“娘请息怒,他也是太过顽皮,不懂事,女儿和他有急事出门,回来之后再给您赔罪。”说着就沐景就转身离开,沐文杰也跟着离开,让还准备再好生教训一顿的方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沐景并不是有意怠慢方氏,只是实在是有急事,到院中,也来不及责备就朝沐文杰说道:“快赶毡车出来,带我去追表哥。”
“啊?”沐文杰大吃一惊,沐景却肯定道:“快,再晚就追不上了?”
沐文杰再不及多想,立刻让张七去拉车。张七还在阻拦,生怕二人出去有什么三长两短,二人却已不由分说地离开。
老爷不在,夫人不管,他也实在不知能怎么办,只得由他们去。
这一次赶车,却没再出什么意外,走到天见黑才见到孟卓然,那時已快至隋县,他正在一家小店里吃饭,要不是被他叫住,两人兴许就走过了。
这么晚,又下着雨,两人单独出来让孟卓然大吃一惊,才要开口问,沐景就急着道:“表哥,快上车来。”
孟卓然愣了愣,依言爬上毡车,沐景拉了车帘,开口道:“表哥,你只回来一趟就要再去汴梁是不是?”
孟卓然点点头,“在这边将事一办完就去。”
沐景便说道:“表哥,你带我去汴梁吧。”
听到这话,车外的沐文杰不禁大吃一惊。他一直就在奇怪为什么姐姐不让张七赶车却让他赶车,原来是要让卓然表哥带她去汴梁,这自然不能让张七知道,可是,这怎么可能?
“不行?”车内,孟卓然想也不想就回绝,“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一个人跑去汴梁?”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让你带我去。”沐景立刻道。
“那我们呢?”孟卓然神色十分严肃,“我此次回来是单身一人,去也是单身一人,你和我,便是孤男寡女,你以为别人会因我是你表哥而少议论你几句吗?我是无所谓,可你呢?因为一个英霁,你想把你一辈子都毁了?”
沐景紧紧拽着手,眼里缓缓湿润,好久,才颤声道:“可我没办法……表哥,他说过让我等他,我也说过信他,我无法……无法因为别人带来的一句消息就忘掉这一切,就算要忘,就算要死心,我也要他亲口对我说,告诉我之前一切都不算数。不管他是戏耍,是冲动,是无奈,我都要他亲口告诉我。”
“那便让他来汾州来见你?”孟卓然厉声道:“回汴梁后,我自会再找他,让他来汾州见你,他若愿意,就由他亲口对你说,他若不愿意,那证明他连说一次的想法也没有,你也不用再把他放在心上,但我不会带你千里迢迢去找他。”
沐景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急切道:“我已想好了,明日我就给我家里说姨妈一人在家中寂寞,我去姨妈家住些日子陪她,然后我就随你去汴梁,只见他一面我就马上回来,你可以自己送我,也可以让认识的人送我,然后我再回家来,我谁也不说,别人不会知道的?”
孟卓然抬手,紧握住她的手腕,“阿景,你自己相信吗?相信这事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吗?不是的,这样小的地方,只要做了,就会有人知道。没有家人陪同,独自离家两个月,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清白,没有正经人家会来你家说谋,你唯一的出路,或许就是嫁给我了。聘者为妻奔者妾,甚至除了我父母,方家的族人没有人会接纳你。阿景,这后果你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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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汴梁22(15:06)
“姐姐,我和表哥去汴梁,我代你去找他?”沐文杰实在忍不住,从车外一把拉开车帘。
孟卓然也说道:“阿景,你既要他亲口说的话,那我一回汴梁就去找他,就算他到这汾州不过是游戏一番,我也要他亲自过来对你说出来,或者让他亲手写下来,总之让你没有丝毫怀疑,好不好?”
沐景沉默着,看他许久,终于低头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孟卓然沉沉地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肩:“阿景,我和你一样,也敬佩着我爹,要不是有他,我也不会做生意。爹放弃了读书,放弃了考功名而去跟人学做生意,本是准备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养活妻子,可最后却意外的成了隋县闻名的大商贾,当年谁会想到那个被人笑作‘大時了了’的过气才子还会有另一条路走?阿景,也许你对英霁用情至深,也许你曾想过非他不嫁,可人生的路并不只有一条,就算是相夫教子,也并不是只有一个男人可以托付。不要那样傻,不要去为了他而害了自己,你等些時候,我会给你一个肯定答复的?”
“我知道了,你回了汴梁,再替我见他一面吧。”沐景仍将头深埋着,看不清是不是已流泪。孟卓然拉住她的手,只觉她两手都是冰凉,让他情不自禁握紧,替她搓热,“阿景,等我,一见了英霁我就亲自回来见你,最多不过两个月我一定赶回来,你别胡思乱想,别做什么不顾后果的事,知道吗?”
沐景也不回话,只是缓缓点头。
“表哥,我也和你一起去,我也要去见一见他?”沐文杰在车外义愤填膺,气得将身上蓑衣也拿了下来。
孟卓然皱眉道:“快披上,别淋湿了着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家照顾你姐姐。英霁之事你那位娘已经知道了,到時候不知会怎么冷言冷语,你在家她多少忌惮一些。”
“哼?”沐文杰怒道:“她已经冷言冷语了。”
孟卓然看看沐景,又看向他,眼神十分认真,小声道:“照顾好她,切记。”
沐文杰也看向她,心不禁疼惜万分,慎重地点头。孟卓然便说道:“天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再晚一些恐怕要走夜路了。”却床又个。
沐景这才抬起头来,轻轻道:“表哥保重,若天黑赶不回去,就投店住一宿吧。”
孟卓然看她,脸上虽有悲色,却仍没有泪流满面,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敬服,这才点头,放开她的手,自车上下来。
回程時,雨渐渐转小,外面有些灰蒙蒙的看不太清晰,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以及挥之不去的泥土气息。布制的车帘在风中時時飘起,让细雨得以飘洒进来,落到身上阵阵发凉。
沐景将手交握,缓缓沿着胳膊往上移动,将自己抱住,然而,凉意仍是刺骨。她又将两侧胳膊往胸口收紧,没收到过多的暖意,却感觉到了藏中怀中极隐秘处的硬物。
是玉佩,他从自己怀中取出,又被她放进怀中的玉佩。她将玉佩拿出来,只见那玉佩光芒依旧,一如那夜夺人心目。
他说,等他,等他两个月。
两个月后,又有人说,等他,等他两个月。
她能做的,永远就只有等,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她在这头望穿秋水,他在那头的模样她一无所知。多想对表哥说:不要再说让我等了,等待的感觉有多痛苦你们永远也无法知道。
车外天色渐黑,茫茫不见前方路,沐景将手中的玉佩紧紧捏住。
回沐家時,天果真已黑,大门未关,夏妈妈一行人站在门口不知张望了多久,好不容易见到车子,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过去扶二人下车,摸到沐文杰身上的湿意,又是一阵担心与责备。
事情闹得那么大,夏妈妈自然也知道了英霁的事,心中又是气又是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