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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景下床,看了看她额上的黑色药膏,问道:“妈妈额头还疼么?”
“不……不疼……”夏妈妈头也不敢抬,好久才道:“夫人……我没想到英官人会遇上那事,我……我那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办,你和赵官人马上就要成亲了,又是那么好的人家……”
“妈妈,我知道,事情都过去。”沐景安慰道,“这事全是天意,怪不得你。”
“不,怪我,就怪我!”夏妈妈放了水盆,立刻道:“夫人,都怪我,不关九爷的事,你别怪他……”
沐景笑了起来:“妈妈到底是我的人还是赵晔的人,就帮着他说话。”
“我……”夏妈妈再不知道说什么,沐景看着她,拉过她的手:“妈妈,这事过去了,我不生气,无论是你还是九爷,我都不生气,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夏妈妈默默点头,随后满面急切地抬起头来:“那和离书真不算数?我们还能回去?”
沐景点头,“等九爷过来接,我们就回去。”
“那要是他不来接呢?”夏妈妈立刻问。
这话将她问住了,想了想,回道:“他会来接的,他要不来接……我自己去找他认错总行吧。”
“好好好,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认错?夫人不去,我代夫人去求九爷?”夏妈妈的样子巴不得立刻飞回赵宅去。
沐景自然不认同,这事她做不来,只好劝道:“要去也得过几天,现在他正在气头上,我们去了万一又被他赶出来呢,那不是闹笑话?”
夏妈妈叹了口气,这才轻轻点头。
“好了,先在这儿住着,等两天再说。”
夏妈妈听了劝,看着她站到水盆前洗脸,犹豫半晌,又问:“夫人,那天……我听你和九爷在房中吵,说……”
沐景一边擦脸一边看向她,她又迟疑一会儿才说道:“你们说……圆房?”
沐景暗中心虚,脑中转了转,小声回:“不是圆房,是行房……”
“啊?”夏妈妈有些不确信,却觉得行房也确实说得过去些,要是圆房那也太不可思议了,那天早上她还看到那床单了呢……想着,又觉得这话题有些不宜多讨论,这才住了口,没再问下去。
才出家门时沐景自然是气的,恨不得以后真的各走各路才好;后来一路走,到姨父家时气已经消了大半,冷静些便觉得后悔,却想到这一纸放妻书并不算和离,这才安下心来当是赌气;后来睡了一夜,心里一下子想起许多,他当初在汾州时被她奚落,后来又在汴梁城门救下她,再助她回汾州,娶她,次次救她于危难,甚至顾忌她的感受而不碰她……一切一切,都带给她震撼与感动,这个时候再回头去想最初见面时那个坐在马上只用眼皮扫一眼她的人,总觉得人生如此奇妙,当初如何能想到她会嫁给那人呢?
许多事都如表哥所说,他是对她情深的,可她却从不肯定这情深,因为他从没有说他对她情深,也从没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他要对她情深。记得他还对英霁说她这种女人麻烦,还在她带他去寻医时将她踢下路旁让她摔得满身污泥,可第二次见面,他却挖了兰花给她。她觉得在汾州时她与他面都没见几次,他是完全不会注意她的,可他就是退了原本的亲事而娶了她。
赵晔,下次定要再问个清楚,是不是你听惯了好话,所以就喜欢含沙射影骂你的人了。
一时间,突然特别想回到赵宅去。
可是一整天,赵晔都不曾过来。
沐景这一天在多是坐在房中的,可隔一两个时辰总会去院子里走走再回来,直到天黑。这一夜躺在床上,脑中全是他的影子,骑在马上轻视人的,不悦时绷着脸的,笑起来酒窝绽放的,甚至是某些时候搂着她目光发直而光芒闪耀的模样……
一早上,夏妈妈就看着她欲言又止,直到吃了早饭才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夫人,九爷怎么还不来?”
沐景又在房中坐着,看向窗外似乎要出太阳的天沉默着不出声。
“要不……”夏妈妈又是一副担心急切的模样:“我去那边看看?”
“不是才一天吗,他气大,哪里那么容易消。”沐景有些心烦意乱,并不愿回答,改了话题道:“妈妈,找阮妈妈拿些针线来吧,我练练刺绣。”
夏妈妈叹气,才要转身,只听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听方向正是往这边而来。
沐景大为欣喜,情不自禁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立刻跑往外面去,夏妈妈愣了愣,也追了上去。
沐景并没有直接跑到外面去,而是出房门穿过院子站在院门后方往外看,马蹄声渐近,她心中激动,探头往声音来的方向瞧去,只见一骑从远处而来,上面一人,身形纤长,白巾青衣,在晨曦中一副神采飞扬模样,却是她那因为上妓馆逛了一圈就拒绝与她成亲的表哥。
沐景瞬间颓然,转身一步步迈向房间。
孟卓然的马却是极快,立刻就到了家门前跃下马来,见了院中的沐景,立刻道:“阿景,快看我的马,才买的,怎么样,是不是比我爹骑走的那匹好?”
沐景没马上理他,倒是夏妈妈一副丧气模样,神情哀怨道:“大郎,我还以为是九爷来了呢。”
孟卓然这才看向沐景那一张提不起兴致的脸,笑道:“怎么,我这马倒是骑错了,就兴他那皇亲国戚骑马,不兴我这赚了钱的小生意人买匹马来骑么?”
沐景无心与他玩笑,转身进了房。
孟卓然将马交给下人,也跟着她进去,她又坐在桌边撑着头一声不响地看向窗外。
“不如我去找找他吧,一直这样拖着也不好,况且还拿着份放妻书。”
沐景并不回话,他又说道:“也许他对英霁太过介意,而你又是因为知道英霁的事才说和离的,他觉得你难忘旧情,所以一时气愤,男人对这种戴做乌龟的事最不能忍受了。”
“什么乌龟,我又没……”沐景说着,又觉与他争得没意思,住了嘴又看向窗外,好一会儿才道:“你有时间么,军营里,让不让人去找?”
孟卓然脸上泛出笑来,凑近她道:“怎么,忍不住了,我这住着不如你那金被绣枕的赵家新房吧?”
沐景撇脸道:“你不去算了。”
“我自然会去。”孟卓然笑道:“到时候我爹回来见家里竟多了个弃妇,准要问我的责任,身为娘家人,竟然就这样任妹妹被赶回来了。”
沐景板了脸并不理他,孟卓然直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那我现在就去了,争取能让你今天晚上睡上赵家的大床!”说着不等她生气就出门去,沐景在后面叫了一声,想问他准备如何去说的,后来觉得他做事向来是稳妥的,这才住了口,又想就算他真的说她天天盼他来接她罢了,反正到时候她不承认就是了。
孟卓然一路到新封皇门大街的军营里去,虽不知赵晔的具体位置,但因他在汴梁城有些名气,所以并不难问,很快就到了捧日军操练处,从外面看守营之兵士就能感觉到上四军非一般人所能比的风采,孟卓然在不远处下马,走到兵士前恭敬地求见赵晔。
这儿的人倒不像别的地方得受好处了才通报,只问过他姓名、与赵晔的关系后就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赵晔就从里面出来,额上带着细汗,一身铠甲在东边阳光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会赵这没。他看着孟卓然并不说话,似乎是等着他开口。
在赵晔与沐景成亲后孟卓然还是第一次见他,见他并没有主动称自己一声表哥,孟卓然也没有唤一声表妹夫表现出姻亲间该有的热络,而是客气道:“还请子昀借一步说话。”说着朝他拱拱手,往军营旁边而去。
赵晔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军营旁边的墙壁旁,孟卓然这才说道:“子昀应该知道我为何事而来吧?”
赵晔看着他,回了三个字:“你表妹?”
听他这样的话,孟卓然心里已有些不确定起来。按阿景的意思,他们虽有矛盾,但并不是非要分开的矛盾,大半是吵架赌气;而他也一直以为两人吵一架,分开几天,再有一方认个错便是小别胜新婚,却没想到赵晔的态度竟是这样。
若是赵晔也不过是赌气,那见了他还是会叫一声表哥,或者不叫也会先打一声招呼,而在称呼沐景时,他竟然用了“你表妹”的称呼。难道,阿景以为的赌气在他这里却是真的和离?
猜测着这些,孟卓然早已是一副严肃神情,认真道:“正是,她那日拿着放妻书哭着过来找我,我问什么她也不说,她身边的夏妈妈也是一副伤心模样,说是你们在家中大闹一场后就闹和离了,你们不过成亲二十多天就吵成这样,我看着心焦,过来问问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应不是哭着回去的吧。”赵晔淡淡道,随后说道:“这是我与她的事,你们无须操心,我已与她无任何关系,有何事你们去问她,不用再来找我。”
他说完,转身离去。
与他一起,可愿?
这状况,是孟卓然始料未及的。看着赵晔头也不回地回军营去,他早已心知不妙,立刻策马回家。
等他下马进院时,沐景已在房间等着。这院子没有影壁,他一眼就可以看见她脸上略带的紧张忐忑,而夏妈妈则将急切写在脸上,早已走过来问他情况如何。
孟卓然没回夏妈妈的话,径直走到沐景身前,神情严肃道:“进来说话。”
小院子只有一间正房加东西厢,孟卓然住在东厢,沐景住在西厢,此时孟卓然直接进了西厢她所住的房间,听见关门声才回头,只见沐景自门后缓缓朝他走来,看神情似乎已能猜到几分结果。
孟卓然问:“阿景,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只是因为玉佩的事吵架,再没有别的?”
沐景沉默片刻,回:“是。”
孟卓然觉得她是有话没实说,却也不再逼她,只看了她两眼,说道:“我刚才去见过他了,他说你们已没有任何关系,让我不用去找他。”
沐景忍不住一颤,好久才问:“他还说了什么?”
“说有什么事让我来问你。”孟卓然说道:“阿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你们的和离不算数。”
走也有为。沐景站在房子中央,全身上下恍如一盆凉水浇下,寒冷刺骨,想找个东西倚靠,周围却没有任何东西。
当初突然间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聘礼就送到了家门,现在,又在她措手不及时,她居然已经被弃了——她拿着的确实是和离书,可对她来说却就是如休书一样。
短短还不足一月的时间,她就从少女成为妇人,又从妇人成为弃妇。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她的肩,孟卓然站在她面前,问道:“阿景,到底出了什么事?”
沐景摇摇头,“没事……”
“阿景……”
“表哥,我真的没事,你先出去吧,我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找你商量对策。”她抬头看向他。
孟卓然自然相信她不会有想不开的主动,对她还算放心,点头道:“那好吧,我先出去了。不过你要想好,你若还是想与赵晔一起,那必然要想办法与他和解,且越快越好,耽误不得;你若无意与他一起过一辈子,那这时正是个机会,你与他再无关系,如果你真作此选择,那你要想好后果。”
“机会……”沐景愣住。
孟卓然点头:“阿景,我知道他曾在你最危难之时救过你,你也说他是好人,你会安安心心做一个好妻子与他共渡一生,可感激不是爱,既然事已至此,你大可不必再与他一起,自然……和他一起,你是京中贵妇,就此和离,你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