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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维护关爱的,从自己进来至今,舒适的坐位,适口的饮品,一件件虽都是小事,却无一不是样样体现出细心之处。
正想着,胸口忽有一股难言的恶心之感涌起,烦闷欲呕,酆熙忙将杯里剩下的茶喝了,压一压胃,旁边却已有侍女捧上来一整盘用丁香李、八珍梅、梅味金桔等果子制成的蜜饯。酆熙取了一块嚼在嘴里,顿时就觉得那味道酸得极为合适,十分可口,不禁笑道:“大皇兄果然是和咱们不同的,就连太子府里做的蜜饯果子,也比别处的好吃。”说着,又拈了一枚八珍梅吃了。
三人一处说着话,叶孤城见酆熙面色红润,眉眼间亦含着几分安适模样,显然是婚后生活比较如意,因此心下也不由得有些欣慰之感,道:“冬日雪滑天寒,况且你如今既是身上不便,就应以在府中保养为宜,何必来此。”
酆熙面上微微有些含羞模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丈夫,这才笑道:“总在府中可是闷得很,何况太医也说了,我多多走动些也是好的,而且今日天气也格外强些。。。现在人家要到太子哥哥这里串门子,没想到,却是被嫌弃了呢。”
她一面笑说着,一面端起自己面前的梅子茶,轻轻抿了一口。叶孤城年纪比三个妹妹大得多,虽是兄长,但却也与父亲差不了几分,因此比起一般兄妹之间,更要亲近得多,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怀孕后比起往常总是有些不同,不禁心下疼惜妹子,于是便道:“孤此处尚有高丽进贡的野山参,你且带回府中服用,补养身体。”
酆熙扑哧一笑,用绢子掩口,道:“人家又不是身上不好,这样滋补,怕不是要补得气燥火盛呢。。。”她红了一下脸,“我只是近来容易反胃恶心,心口总是闷闷的,口味也比以往重了好多,来大皇兄府上走一走,说说话儿,倒能排遣些烦闷。。。正好今日凇扬手上没有什么公事,所以也就陪着我过来看看大皇兄。”
叶孤城微一点头,然后便对下首坐着的楚凇扬道:“酆熙近来不比从前,在府中,你自须多加照护。”
楚凇扬稳声应了,“爷费心,凇扬自是知道的。”
酆熙玉面微红,手指慢腾腾地绞着衣带,由于在哥哥面前不好意思直唤丈夫的名字,显得太过亲昵,因此只说道:“驸马,我刚才一路过来,看见大皇兄府中有几株梅花已经开了些,咱们府里都是没有的。。。你去折几枝,回去插瓶,好不好呢。”
楚凇扬听了,就知道他兄妹之间要说些私房话,因此便起身,朝叶孤城略施一礼,然后就出去了。酆熙见他离开后,这才开口道:“大皇兄府中,可还留着南康小时候,在周岁前穿过的衣裳么?”
叶孤城闻言,虽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却也仍然道:“尚在。”
酆熙喜道:“全在么?既是这样,大皇兄就都给了我罢!”话刚说完,就知道自己也太急切了些,因此不禁微微红了脸,将头略略低了,只顾用手挽一挽右腕上的翡翠镯子,呐呐解释道:“大皇兄不要笑话人家,实在是。。。酆熙实在是有一点担心。。。”
头上的簪子垂下一串长长的水晶珠珞,映着眉心间贴着的银箔花饰,格外显得肌肤皎白,玉面生晕:“驸马家中几代单传,酆熙很想生下一个儿子,以续楚家香火。。。听人说若是用身份极贵的男子幼时的衣物,缝制成被褥,日日贴身用着,就能让腹中怀着的胎儿,也是男孩。。。”她红了脸,纤白的手指轻轻绞着绢帕,“若说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自然是父皇,可眼下当然不可能还有父皇幼时之物留存,因此酆熙想了想,天家血脉,且还可能保存着小时候的衣物的,大概就只有南康了,而二皇兄家虽然也有年幼的男孩,但毕竟不如南康嫡皇长孙的身份尊贵。。。大皇兄听了这些,可不准笑话人家。”
叶孤城原本并不能知晓妹妹婚后是否合意,但眼下今日见了酆熙言语神情,就明白她是真正倾心于楚凇扬了。。。思及至此,便温言道:“孤幼时一应所用的物品,尚还留存至今,且拿与你就是。”
酆熙惊喜得低低 ‘啊’了一声,随即便起身坐到了叶孤城身边,轻轻牵了男人的衣袖,就像从前还未嫁人时那样,娇声道:“我就知道,大皇兄是最疼酆熙的呢。。。”
叶孤城见她依稀是以往少女时的情态,习惯性地牵着自己的袖摆软语侬声,就仿佛仍是多年前的模样,不禁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就快做了母亲,如何还是这少年时的性子。”
酆熙闻言,羞笑一下,嗔道:“方才还说南康作弄人,如今却不想大皇兄也取笑人家。。。原来侄儿这样,倒是真真是学了他父亲的!”
兄妹两个亲近说着话,酆熙忽然道:“大皇兄眼下好得多呢,从前那几年,大皇兄越来越性情寡淡,直快像是没了人气儿一样,哪怕就是对南康,也疏疏离离的,又总看些道书佛经,酆熙甚至都怕有一日大皇兄忽然就绝了七情六欲,出了家呢。。。谁知后来皇兄又渐渐好了,性子虽也还淡淡的,却明显与从前不同,对南康也疼惜起来,父皇和我们,才总算是安下心来。”
叶孤城淡然不语,但心中却是因此思及西门吹雪,眉宇间也就几不可觉地柔和了些许。酆熙的神情认真起来,又道:“大皇兄现下早已年过而立,身为一国储君,身边却没有人伺候,这怎么行呢,哪怕不像二皇兄府中那样,有多人服侍,却也总应该有一位太子妃在侧,不但能服侍太子哥哥,也可以照料着南康。”这些话原本她还未出阁时,依着未嫁的姑娘家身份,是不应该与兄长当面说的,但眼下她已成了婚,何况又快做了母亲,加之兄妹间感情甚厚,因此即便是说了,也属平常。
叶孤城也不应声,只拿了茶杯慢慢啜饮,酆熙见状,不由得就嗔道:“人家和你说正事,大皇兄却不理人。。。好没意思!”
一百零八。 来朝 。。。
还并未等叶孤城开口言语,一缕箫音就隐隐约约地仿佛是从殿内的某一处内间中传来,明显不是出自于方才叶玄那生涩凝滞的技法,酆熙听了,只觉那琴声清越冷淞,竟给人以空谷凛兰,雪上寒莲的肃傲孤睥之感,是自己从前闻所未闻的绝妙,不禁就有些诧异。其实这箫声若单论起技巧,倒也不是没人能与之相比,只是其中那一股点尘不染,冷钧无垢的味道,就并非是旁人能够同日而语的了。
酆熙轻抚了一下腕上的镯子,笑道:“想不到大皇兄府中,竟有这等音律造诣的乐师。。。南康的箫技,便是由这人教授的罢。”
正说着,那箫声便停了下来,其后,就是叶玄滞涩凝咽的吹奏声音。叶孤城以手抿一抿茶碗上的盖子,淡淡道:“他虽教导南康箫技,却并非是孤府中乐师。”
酆熙也不在意这些,只嗔道:“大皇兄还没回了人家方才的话呢,倒是要什么时候才会给我找个嫂子,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虽是不急,旁人却都在急呢!”
叶孤城倒也并不瞒她:“孤此生,再不会娶妻成婚。”
“大皇兄此言差矣。”酆熙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便不觉正色道:“大皇兄毕竟身为太子,身份不比常人,他日若是登临大宝,莫非却要后宫无人,孑然一身不成?那可不就是真真成了‘孤家寡人’一般,成何体统?”
便在此刻,叶玄断断续续的箫声又响了起来,酆熙轻呼了一口气,又继续娓娓说道:“其实按理说来,大皇兄娶妃之事,也并非是酆熙应该插得上口的,只是兄妹们之间素来极是亲厚,大皇兄向来都是再疼爱照护我们不过的,因此酆熙才多口说上一说。。。”
她蹙眉幽叹一下,轻轻说道:“大皇兄向来心思睿慧,什么都瞒不得你,我不信,你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栎黎表姐已随姑母住在宫中已近四年,眼下转瞬就快要到了二十岁,宗室女子大多早嫁,有几个像她这样年纪了,却还是待字闺中的呢?父皇也曾是要给表姐指了婚的,可若私下稍微探一探她的意思,她却只是不愿。。。大皇兄难道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叶孤城神情平静,但默不语,酆熙幽幽叹息着,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唏嘘:“女子年华易老,转眼间红颜不再,也不过是只需花开花落的几个季节罢了。。。表姐一心牵系着大皇兄,辗转这么些年,大皇兄莫非就当真一丝一毫也不动心么?”
正值此时,叶玄那隐约的拙涩箫声渐渐停了下去,片刻之后,又换上了方才那一道冷沁低徊的音色,幽幽缕缕,缠绕不绝。叶孤城静心细听,既而眼帘微抬,眉心上一纹清冷苍郁的弧线淡淡隐没在一双斜长黢黑的远山眉间,再找不到分毫痕迹。“孤此生已有琴瑟谐好之人,又如何能再与他人结缔鸳盟。”
酆熙听了,实在是万万意想不到,不由得大为惊异:“大皇兄这话是怎么说?琴瑟谐好之人。。。是谁家的女子?大皇兄既是有意,又何不早早娶为正妃,也好名正言顺。”
叶孤城静心听那低幽的音韵,“他,并非女子。”
酆熙怔住了。
室内一时间寂静下来,唯闻那一缕箫声牵牵绊绊,低徊宛然。良久,酆熙轻轻叠起娥眉,目光静静看向身旁的兄长。男人的眼眸极深,淡金色的日光下,唯见睫长氤氲,乌沉沉的流光浮泊在上面,漫若云烟。酆熙看着他,忽然间,心中就仿佛豁然开朗一般,瞬时拨云见日,以往的种种,历历在目,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于是便试探着轻轻问道:“。。。大皇兄这几年如此,以至于现在这般。。。都是因为。。。这个。。。男子吗。。。”
叶孤城神情淡淡,语气无波,道:“。。。不错。”
酆熙默然无语,再看向兄长的脸庞时,男人的面容间一派淡然平和,根本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和情态,仍是施然自若,云淡风清。耳边,箫声如缕。
她敬若慈父,在每一个人眼中都杰出耀目以极的兄长,竟然为一个男子,情缠至此吗。。。
她不是不想要谆谆规劝的,可看着兄长这样的神情,她忽然发现自己,却是开不了口。
她想说兄长能够娶妻,并且这样也并不会有任何影响,仍然可以留那个人在身边,一个男宠而已,这在达官贵胄家中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何况是帝王家,但她也还是开不了口。
可是;真的仅仅只是男宠吗。。。
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的丈夫身边会再有什么人,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令人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那箫声幽冽清泠,又渐渐地变得柔宛了,其中且伴有叶玄生涩的吹奏,兜兜转转,不绝如缕,是一首再简单普通不过的《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酆熙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雕花窗栊外,阳光影影绰绰,积雪被渐渐地融化了,廊檐下,可见水线滴答,不时打在殿外几株冻着的芭蕉上。她手里轻轻绞着绢帕,半晌,才慢慢开口道:“落花有意随流水,奈何流水却是无心恋落花。。。只是,大皇兄他日执掌重宝,莫非也仍然要空置后宫?若是。。。若是也还要充塞妃嫔,何不,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