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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颜暗叹,天下男人都一样,各个贪财恋色不嫌多。
那洛染翩然起身,声若黄鹂,委婉优扬,“各位,洛染不才,当众献丑了。今日的题目不比以往,今日我们不作对子,而是猜诗谜,我出景,各位对诗,如何?”
“洛染姑娘说好便好,出题就是了。”一位身着白衣的秀才笑着应声,惹得众人一阵起哄,“是啊是啊,洛染姑娘出题就是了,我们定当将美人名花统统赢走的。”
洛染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底下这些粗人那般起哄,她的面上却始终挂着从容的浅笑,轻声道:“各位且听好了,洛染想要的景,需有灯,有影;有水,有天;有梦,有泪;有笛,有人。”
☆、薄情寡义'五'
薄情寡义'五'
有灯有影的诗并不难作,难的是这姑娘头一题,便将人物景统统囊括,确实有些难度。
有一位秀才似乎想拨得头筹,朗声对道:“灯火阑珊,水影织弥,梦回……梦回……”
这梦回了半天,却接不上来,原来是一时忘了后句,那秀才见状脸红了大半边,被身边的友人一阵嘲笑,“我说韩玉,大家都知道你急着把那魏紫墨兰抱回家,但也得想好了诗词再说呀,这里这么多的人,丢脸可丢到洛阳城去咯。”
名叫韩玉的秀才闻言更是羞愤难当,甩了甩袖子,竟扭头走了。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起哄大笑,说韩玉不知好歹瞎逞强之类的。
这一波热闹才过,又有几个不怕死的作了几首不像样的诗,不是少水,便是少梦,不是少笛,便是少泪。总之没几个能将这首诗作的应景的。
直到人群里响起一个柔弱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年纪尚小的少女,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身着绵衣华服,显然是个富家公子。
只听他悠然道:
灯影桨声里,天犹寒,水犹寒。
梦中丝竹轻唱,楼外楼,山外山,楼山之外,人未还,人未还。
雁字回首早过忘川,抚琴之人泪满衫。
萧萧扬花落满肩,落满肩。
笛声寒窗影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话音方落,人群静谧片刻。
随后是洛染轻击双掌攒道:“英雄出少年,好诗,好诗。”
人群中顿时似炸开了锅,众人交口相赞,纷纷作了评,“好一个人未还,杨花落满肩。有水,有梦,有笛,有泪。当真是首好诗呀!”
“是啊是啊,看不出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文才……”
耳边传来的称赞声并未让景颜有丝毫喜悦,她自幼跟在羽衣及上官燕麒身边,这些诗词歌艺耳濡目染,心里多少也有些斤两。
洛染待人群静下后便接着道:“公子好文才,洛染自是不敢再掉以轻心了,不然这上等牡丹被公子赢了去,我家姑姑该骂洛染故意帮衬公子了。”
众人听她这样调笑,又是一番大笑。
“公子且听第二题,请用言字作诗。此言需有多亦有少,需有理亦有哲,最重要的,是这首诗需首尾相衔接。”
路子歌光听这题目就头晕脑胀了,想必在场很多人跟他一样,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只见景颜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应对道:“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这次众人回过神来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在人群中爆发。
☆、物是人非'一'
物是人非'一'
洛染细细望了眼这位少年,迟疑片刻后,躬身行礼,嘴角浅笑,顿时倾国倾城,盈声道:“公子才绝双全,洛染不敢造次,若公子有意,还请公子至菱花阁一坐,与洛染小酌几杯,再叙良宵。”
景颜手中的玉扇挥洒,笑得好不开心,朗声道:“洛染姑娘如此抬爱小生,即是这样,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言一出,惹得路子歌及玄音在边上大眼瞪小眼。
路子歌郁闷是因为景颜堂堂一个姑娘,居然敢跑到洛阳名妓的闺房里寻欢作乐?!
虽然早知道这丫头胆子肥得可以,可是这般难登大雅之堂的事,她堂堂安国皇妃,居然……居然做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件事上报给上官燕黎,又在心里暗暗想着要不是阻止这丫头,免得她乱来。
至于玄音,他纳闷的是这个牙都没长齐的家伙竟有本事让洛染这种绝 色 女 子看上,他玄音生得五官端正,英眉俊脸,不知迷死多少姑娘,这个凌景彦,居然……居然抢了他的心头好,真是岂有此理!
不行,他要去阻止他,一定要!
路子歌也回过神来,一定得阻止这个丫头,不然待会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此行的目的是要前往楚国为楚王治病,他可不想夜长梦多,旁生支节。
两人心里各怀鬼胎的间隙,回过神来纷纷想去拦住景颜时,才发现刚才还站在边上的景颜早不见了人影。
再看向台上,那洛染及魏紫墨兰也早没了踪迹。
两人循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凌景颜左手抱着名花魏紫墨兰,右手搂着 绝 色 女子洛染,正笑得开怀往菱花阁阔步而去。
路子歌不由拍了拍胸闷的胸口,这丫头,真是天生的祸害!
☆、物是人非'二'
物是人非'二'
进到菱花阁内,洛染待侍婢端上热茶退下后,方才毕恭毕敬跪地向景颜行礼,“水洛参见主子。”
景颜见状忙将她扶起,无奈道:“早跟你说过别老惦记这些规矩,快起来吧。”
洛染,真名水洛,是凌颇手下死士中排行老三的杀手,擅用毒,江湖甚传其易容之术不亚于药王羽衣。九岁时进相府,加入死士训练。十三岁时被凌颇赐给景颜,两人对外以主仆相称,感情却胜过姐妹。
水洛平日里常居洛阳菱花阁,以名妓的身份掩人耳目,打探消息。因为五人之中,景颜只认识水洛一人,因此若非极重要的任务,凌颇是不会唤她现身的。景颜猜测到她出现在赏诗大会上应是父亲有话要告诉她,因此特意以对诗的名义与她对答。
景颜身在后宫,上官燕黎本就忌惮太后及凌颇,因此父亲平日有事也不能托付给打点的太监传告,生怕走漏风声。
她已有数月未见家人,今日见到水洛,难免心生想念。
水洛起身后拉着她走到桌前,轻声道:“主子,老爷让我传话给你,此行万万不可医好楚王的病,否则老爷之前布的局将功亏一篑。”
景颜凝眉沉声道:“这我知道,皇帝想让太子继位,成为易操控的傀儡,此举完全出于私心,丝毫不顾楚国如今的国情。可是他手上有我要救的人,我也正在思忖是否能想到个万全之册,即能护楚王周全,又能让三皇子登基。”
水洛闻言冷静地替她分析道:“主子,此行皇帝派了两个高手监视你,楚国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肯定能立刻知晓。你这样铤而走险,是否值得?若是皇帝手中的人质对主子十分重要,我可以潜入大理寺将她救出,以断主子的后顾之忧。”
想到尤清雨,景颜的心里不由沉重起来。归根究底,是她害得清雨落得如此下场。她曾答应过她,让她见皇上一面,再为他唱一曲《醉花阴》。
可是如今,景颜当初承诺的一切,统统成了欺她的谎。
☆、物是人非'三'
物是人非'三'
她摇了摇头,断然回绝,“我有其它的事需要你去办,你再为我调制一瓶龟息丸,再加上这封信,想办法交到宫中一位华充媛的手中。”她从袖间拿出一封此前准备好的信交给她,继而道:“另外你帮我向外传条消息,就说盐运使司华延家族有怪疾遗传,家中的女孩往往活不足十七便会心跳俱无平静死去。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待我从楚国回来,这条消息需传得满城风雨,最重要的是要传进皇城,让皇帝知道。”
水洛虽不知主子此举用意,但自幼的训练让她学会服从,她应声道:“是,水洛这就着手准备。”
“还有,告诉父亲,他谋了十年的局,我定不会擅动手脚,但也希望他能相信我。”说完这句,她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的精心部署,我这一去,究竟会成就谁的成败。”
水洛在边上默然无语。
在水洛眼中,景颜自幼便异常聪慧,她自十三岁起,每年总有几个月的时间会到艉湖山陪景颜,那时年方九岁的景颜,却已经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凡读过的书籍药典统统了然于胸。
她看的书涉猎极广,除了每日阅读的药籍外,民间的故事册、兵书、棋谱,乐谱甚至连羽衣精心收藏的春宫图,她都会翻上几页。
景颜显得那样与众不同,小小年纪却知道众生平等,从不耍千金小姐的脾气。平日里古灵精怪花招频出,但在医病时,却心无旁骛一门心思。
记得六年前在艉湖山,她被毒蛇咬中脚踝,景颜不顾生命安危为她将毒血以口吸出,又日夜不眠地为她敷药调理。从来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的水洛,在那一刻竟热泪盈眶。
景颜入宫前几日,她身在洛阳,来不及相送。却收到来自京都的飞鸽传信,寥寥数字,却言尽所有愁思:
宫闱朱墙,寂影思伊。
一别数载,或不相见。
洛阳魏紫,秋桐飞樱。
魇梦长存,待洛赏夕。
待洛赏夕,是景颜希望在她入宫后,水洛能够离开菱花阁,过平常姑娘该过的日子。
凌颇在景颜入宫后三日便来了洛阳找到水洛,亲自告诉她只要她愿意,从今尔后,便可与相府再无牵连。
不用出生入死,不用青楼卖笑,不用杀人嗜血。
这对水洛而言,诱惑力太大了。可是她没办法离开,她早已无法适应平凡安静的生活,自幼的训练让她只能隐于暗处,以毒护己。
她婉言拒绝,凌颇半忧半喜,喜的是他手下的爱将如此忠心,忧的是景颜知道这件事后会担心水洛的安全。
毕竟,杀手从来不会是个安全的职业。
景颜进宫时水洛也曾请求过凌颇,让她入宫伺候,可是凌颇告诉她,没有人能护景颜一辈子。
但那时她心想,如果可以,她愿护她一世。
☆、物是人非'四'
物是人非'四'
景颜估算了时辰后道:“水洛,外头那两个家伙应该等我许久了,我该出去了。今日能够见你,是我近几月来最开心的事情。好好照顾自己,若他日……”
话至此处,却又说不下去。他日又能如何,下一次相见是在何时何地尚且不知呢。她敛起苦笑,拍了拍水洛柔弱的肩膀,黯然离开。
水洛默默望着她走远,看着她瘦小的身型努力想撑起一片天,不由五味杂陈。
景颜出了菱花阁,路子歌及玄音早已在外头等得不耐烦,见她终于出来,玄音最先沉不住气,上前一步便急匆匆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可有牵着那洛染姑娘的小手?”
一边的路子歌白了他一眼,“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只是牵牵小手。”
玄音听他这样一说,整颗心都在往下掉,沮丧道:“凌景彦你太不厚道了,好歹咱们也是兄弟一场,你居然有女人不跟哥哥我分享!”
“玄音,实在对不住,若是别的女子,弟弟我定当让给哥哥享用。奈何这洛染姑娘生得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弟我对她是一见倾心二见如故,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景颜摇着扇子一脸满足的刺激着可怜的玄音。
玄音在后头又是一阵咕哝,惹得路子歌哭笑不得。
若是玄音哪日知道景颜的真实身份和性别,而他却为了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争风吃醋,那该是何等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