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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馨闻言不再答话,将景颜揽在怀中,在她背上轻抚着,想要安抚却找不到言词,只能默叹这世间不如意,实在无可奈何。
☆、非君不嫁'三'
翌日
“王爷,她在后阁。”
“我知道了,云庄的人明晚就到,记得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燕麒交待完后径直走向后阁,面上表情沉重。
天空密布灰云,风中也渗着股冰凉,掀起宽大的袖摆,那股子冷直透到心底里。
景颜站在亭阁里等他,望着在湖中遨游的鱼群,穿过荷蔓荡起片片涟漪。它们游得那样欢快,成群结伴,哪怕终生被禁锢在这小小的湖泊之中。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收起落寞。
冬雨缠绵,落在地面冉起雾气朦朦的屏障,隔在她与他之间。明明已经过了雨季,但不知为何,这几日却总是细雨绵绵。
他未撑伞,青衫上落了片片雨渍,站在亭外,不愿进来。
“先生,怪不得你始终不肯将那块玉赠予我。原来,你早有心上人。”
她面色憔悴,白纱亦掩不住苍茫的悲凉,“听闻,你三日后即将大婚,怎么不早些告知我呢,我好给你备些新婚贺礼。”她步出屋檐,任绵延细雨落在脸上。
立在他身前,脸色苍白。
“你能来,已是我最大的贺礼。”他面色寂寥。
她微微颌首,了然道:“先生,不管你和爹爹是出于何意将我送入宫,我都会遵循你们所想。但请记得,我凌景颜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言罢,从袖间拿出一柄玉萧,幽然道:“三日后秀女选妃,我怕到时不能为你庆贺。倒不若今天赠首曲子给你,权当贺礼。”
他仍不作言,始终睑着双眼不去望她。
雨势渐缓,雨丝轻柔。
她吹得是纳兰词中的《醉梦》。
醉也痛,醒亦疼。
微阖双眼,倒不若真的醉了,便可不记得眼前男子的一颦一笑。
萧瑟本该和鸣,曾经他吹萧她抚琴,如今只剩她一人黯然吹奏。萧声凄婉,悲腔延绵,听得让人不禁落下泪来。
一曲奏罢,她望着手中玉萧,惨然一笑,紧握的手指微松,玉萧从她手掌滑落。
落至半空却被他身手敏捷的接住,不舍的望着玉萧,“你这又是何苦。”
“先生早就知道我爱慕你已久,既然将要入宫选妃,自是要将心上人忘得彻底。这玉萧是当年你赠我的,如今玉石俱焚,我才能彻底忘断。”
临别前,她突然回身,握住他的手臂用力咬下,他没有躲开。
手臂上顿时便留下她用力刻下的印迹,甚至有血丝冒出。
她舔着舌尖微腥的血滴,扬唇轻笑,“先生,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曾经她言诗作誓,此生非君不嫁。如今,他亲手将她推离他的世界。
她苍然离开,从此深宫朱墙相隔,咫尺天涯。
☆、初见华裳'一'
选秀那日娘亲没有送她,前来接她的,是宫中负责秀女教仪的兰姑姑。
宫中的人来得极早,不过辰时,已经到了相府外接轿。兰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行事说话都极有分寸,见她时也不怯于她右相之女的身份,只恭谦的行了个半礼,又与凌颇等人稍作打点,便接她出了相府。
临跨出府前,她驻足在前院,望了许久都不见娘亲的身影,直到凌颇连连催促莫要误了时辰,她才不舍的跟着兰姑姑上了轿。
轿身轻摇慢晃,昏昏欲睡间终于在巳时抵达宫中。
兰姑姑领着她进了兰禾殿,让她和一众静候的秀女先行坐着,并称稍候便有人领她们去各自的寝殿。
入宫前兰姑姑已经在路上和她说了许多宫里的规矩,她听得模糊,也只记了大概。抬眼扫去,前来参选的秀女们姿态各异,或端庄优雅,或婀娜多姿,或容颜绝美,或秀丽怡然,在这偌大的兰禾殿中,只觉目不暇接,令人眼花缭乱。
因她面上覆着白纱,初进殿内,便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虽是一众女眷,但皆因出生家世良好,又在入宫前便受了颇长时间的仪容教讳,因此虽心有疑惑,却只是轻声和身边的人议论两句。
“我叫扇云菲,你叫什么名字?”正当景颜独自发呆时,临她而坐的人却主动和她打起招呼来,她抬眼望去,只觉眼前的女孩娇俏可人,白皙的脸庞玲珑精致。
她朝扇云菲微笑颔首,“凌景颜。”
“凌景颜?”扇云菲在听见她的名字时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你就是右相的女儿凌景颜?”一惊一乍的模样显见是个不拘泥小节的千金小姐。
景颜不解为何扇云菲的表情如此惊诧,只淡笑着点头,“是。”
“早就听闻坊间传言右相的女儿是个出了名的大美人,”扇云菲话至嘴边却又忽而停了下来,望着她脸上的面纱道:“不过为何你带着面纱?”
景颜刚想回话,却听见殿外有太监传声而来,“裳贵妃到!”
听到那一声通报,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连喘息声都轻不可闻,众秀女纷纷跪了下去,扇云菲也忙止了声,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承迎这位在安国后宫中最得盛宠的贵妃娘娘。
慕容连裳,左相慕容连城之女,十四岁入宫六年,至今荣宠不断。全安国人皆知安王痴情,后宫三千佳丽,唯宠裳贵妃一人。
虽不知为何安王至今并未赐封后座,但却丝毫不影响她在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
除却这些令人艳羡的荣宠,安国第一美人的称号,更是令安国无数名门将相为之倾倒。
裳贵妃坐上殿内的贵妃榻,媚眼如波,眼角微扬,接过侍婢奉上的热茶,轻茗一口才缓缓道:“都起来吧。”
一干人等这才敢纷纷摆裙起身,景颜因是右相的女儿,因此排位在最前一排,她用眼角睨了眼坐在榻上的贵妃,只那一眼,便被生生摄了魂魄。
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好看,如此巧夺天工的一张脸,只觉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安国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早闻裳贵妃极爱红色,今日她亦着一身红衣,就连发鬓上的金步摇,也缀着精致耀眼的红色琉璃及琥珀。
“皇上国政繁忙,让本宫在选秀前帮忙甄选一二。”她放下茶杯,眼波微转,最后停留在第一排的秀女身上,指尖朝右侧指了指道:“你叫什么名字?”
景颜当然知道她意有所指,微微欠身回道:“回贵妃娘娘,我叫凌景颜。”
“即是选秀,又为何戴着面纱?”
“我幼时曾被猛虎抓伤,虎身中了粹毒利箭,爪尖含毒,毒素由伤口渗进肌里,留下骇人的疤痕,因此才会带着面纱示人。”
裳贵妃闻言并未接话,只是扬了扬眉,站在她左侧身着绿衫的侍婢收到旨意,径直走到景颜面前,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啪地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偌大的殿内响起。
景颜毫无防备,那侍婢这一掌又扇得极重,若不是自幼习武,竟差点一个不稳要摔倒在地。雪白的脸上顿时红成一片,只觉得一阵火辣辣地疼。
那一声脆响的余音在偌殿内缓缓传开,听得人胆战心惊。
☆、初见裳妃'二'
“你怎么能打人呢!”扇云菲心直口快,见状忙为景颜打抱不平。
只见那侍婢扬起手又要掴向扇云菲,却被景颜生生握住。
侍婢见她胆敢有所阻拦,更是大怒不已,喝斥道:“放肆,娘娘要教训人,你敢拦着!”
扇云菲及一众秀女见状纷纷止了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景颜一把甩开那侍婢的手,抬眼望着端坐在榻上的女人,冷声道:“可否请娘娘告知,平白无故,为何打人。”
接话的却仍是那嚣张跋扈不已的侍婢,“平白无故?你先才回娘娘话时居然敢自称我,入宫前内务府的人不曾教过你,回主子话时要自称奴婢么!这般没有礼教,自然该打!”
“我明明是在问娘娘,你有何资格回话?”她眸子中满是渗人的寒意,望得那侍婢不由生畏,怯怯道:“娘娘圣尊,又岂会理会你一个小小秀女。”
“碧春,够了。”慕容连裳敛了敛眼角,朝站在一边侍候的太监道:“宣兰姑姑进来。”
不多会,兰姑姑便匆匆而来,伏地拜见:“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姑姑不用多礼。”连裳唤起她,随后佯装不解地问道:“即是参选秀女,为何她却覆着面纱觐见?”
“回贵妃娘娘,奴婢也不知其中缘由。此事是由太后娘娘亲自吩咐,奴婢只是照旨办事。若娘娘有所疑惑,与其问奴婢,不若直接去问太后来得快捷。”
景颜闻言不禁多望了这位内务府的兰姑姑,该有多深厚的背景权势,她才敢对宠冠后宫的裳贵妃这般无礼,竟让她直接去寻问太后。
眼眸微转,又想,她背后的势力,或许就是太后。
连裳的嘴角有片刻的僵持,太后是凌氏一族的人,这凌景颜又是太后的侄女,既然已经扇了她一掌让她颜面尽失,她原先目的也已经达到。
于是装作之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向众人道:“即是如此,便开始甄选吧。”
众人这才纷纷舒了口气,景颜心里哪咽得下这口气,突然出声道:“慢着!”
碧春怕她又要惹出什么是非,怒道:“你又想作甚!”
景颜却只当她是透明人,直直望着连裳道:“内务府授课时便讲明,宫规中,但凡奴籍在回主子话时都需自称奴婢及奴才。可我们是承接圣旨前来参选的秀女,何以要自称奴婢!”
她说得句句在理,碧春却听得胆战心惊。
连裳面上仍是看不清喜怒,只淡淡道:“碧春出手打人确有不对,你想如何处置?”
若是普通秀女,胆敢在她面前放肆,早已被她严惩,但听兰姑姑的口气,这凌景颜和太后之间的渊源似乎深得很,既然如此,当然不能轻易得罪。
打狗尚且要看主人,更何况是太后的狗。
她干脆将事情完全推到碧春身上,完全置身事外。
“主仆不分,按宫规,当斩。”
景颜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哪怕如今她只是一届秀女,但区区一个侍婢胆敢这样对她,她当然不会轻饶。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在这如渊深宫中,若一次服软被人欺凌,之后便将永无宁日。
碧春在听见那个斩字时,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求救似的望向高高在上的连裳,人已经匍匐着跪在地上,哭喊道:“娘娘,求您救救奴婢……”
连裳对于她的哀豪全然置之不理,朝景颜道,“那就如你所愿,来人啊……”
听连裳这样下令,别说碧春,连众秀女都被惊出一身汗来。
一条人命,竟如践履般,说斩便斩。
☆、初见裳妃'三'
扇云菲不安地向景颜悄声道:“杖责几下便算了罢,毕竟是裳贵妃的人。”
景颜并未理睬,心中愤恨,正因她是裳妃的人,所以她才会这般残忍。
平日里若不是她父亲慕容连城整日谄媚圣听,惹得皇帝昏庸,朝堂上下结党营业私,各成一派,身居高位的一众官位恃宠而骄,苛捐杂税收得不亦乐乎,正事却没办过几件。
父亲几次上书清查贪官污吏,却都被连城截阻。
当今安国,几乎是他慕容家族只手遮天。
若非如此,堂堂安国右相,又怎会落得整日称病抱恙不上早朝不闻政事,被民间戏称闲散相爷的境况。
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她只是想让所有人明白,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在太监将泣不成声的碧春带下去时,她才出声道:“娘娘,虽然碧春以下犯上,不对在先,但她毕竟是娘娘的贴身侍婢,景颜不愿妄自严惩,以免落人口舌。”
碧春早就吓得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