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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给那张冷峻的容颜添了一抹柔和,天真看得有些失神,随即窘迫道:“或者我可以睡Sean的房间。”
“他的床很小,刚好容得下他的身体,否则我昨晚就让你睡了,”秦浅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语气轻淡,“我几次想给他换他都不同意。”
“为什么?”天真好奇地问。
“那张小床是他从意大利带来的,”秦浅低沉出声,“那是他妈妈当初买给他的。”
天真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半晌才微微一笑:“他总会长大的。”
秦浅点头:“他会明白的。”
“那你的床呢,”天真半开玩笑地望着他,“该不会也是从意大利带来的吧。”
他忽然沉默,让她有些忐忑,于是讷讷开口:“对不起,我只是……”
“天真,”他打断她,声音平静,“我已经36岁,和Sean不一样。”
“你知道,人生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天真道,眼神清亮。
“可我也明白,幸福和厄运,各有令人难忘之处,不管我们得到什么,都不必张狂与沉沦。”秦浅答。
天真看着他,轻声笑了:“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撑额,唇角微扬:“告诉你,年轻人,这是我刚从报纸上背下来的。”
天真讶然,脸上笑意更浓,明眸弯成月牙。
“你知道么,”她慨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漠的人,不怎么爱主动和人说话,感觉很难接近。”
“我确实曾有一段时间很自闭,极少言语,所以现在养成了习惯,”黑眸里浮现某种情绪,他徐徐出声,“不过言语简寡,在我可以少悔,在人可以少怨。”
天真盯着他,试图探索他眼里那抹情绪,他却撇过脸去。
那一刻,她心里有些迷惑。她发现这个男人知道了她过去几乎全部的故事,而她还是对他的从前一无所知。
他的从前……她忽然心惊,觉得胸口砰砰直跳,她这么好奇他的从前做什么?
……
直到秦浅离开,天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开了电脑,整理网上公众,媒体和各界关于新分店的反馈,又从公司档案库调了资料做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不知不觉暮色四袭。
伸了个懒腰,她想起了什么,从自己包里拿出手机,显示屏一片黑暗。
她不记得自己昨天有关机,应该是秦浅关的。
她摁开,许多的提示信息,几乎重复的内容——某年某月某分,某个号码来电。
只有一条文本信息,不用打开,她也能看见内容,因为只有两个字,天真。
像是无话可说,又像是千言万语。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自嘲地笑。
有首歌里唱,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所以我明白,在灯火阑珊处为什么会哭。
二十三、猝不及防
秦浅进门时闻到空气里有香味,些微的辛辣,却有种温暖的感觉。
天真已听见钥匙的声音,从厨房里小步蹦跳出来,依然穿着他的大T恤,系了围裙,长卷发松松地挽了个髻,样子温婉地笑着:“你回来了?正好可以开饭。”
秦浅犹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眼神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
“嗯,”他淡应,“本来打算问你想吃什么,你不方便出门,我可以去买。”
“不用,”天真笑道,“我看见冰箱里有食材,反正也是闲着,炖了咖喱牛肉。”
秦浅挑眉:“港式的,还是东南亚风味?”
“港式,保证你满意的正宗家乡味。”天真也不谦虚。
秦浅微笑,走到厨房,天真揭盖,用叉子扎了一小块,递到他面前:“试试够不够软。”
抬头却迎上他明亮的黑眸,她忽然觉得这个样子太过亲昵,慌忙把叉柄转向他:“你自己拿吧。”
低下头,她耳根有些发烫,半晌听见他低声开口:“可以了。”
……
等到饭菜都摆上桌,秦浅坐下扫了一眼她的劳动成果,黑眸望向她:“辛苦了。”
天真微笑,暗自感到局促,她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对劲。
“抱歉这么晚回来,”秦浅道,“今天忙了一点。”
“回来的时间刚刚好,牛肉正好炖烂。”她笑,“你有多忙,我最清楚不过。今天看了关于新分店的反馈,评价很不错。”
“情理之中,付出总得有回报,”秦浅淡然道,“独立设计师品牌并不好做, 争对的也是小众,我们是在和Alexandra McQueen; Stella McCartney等类似的品牌在竞争,可他们背后是Gucci集团,我们并无后台,要和他们争一高下,只得加倍努力。”
“你已经做得很好,”天真叹息,“你知道我读书的时候,只在outlet买过你的牌子,因为新品的价码我负担不了。”
“谢谢,”秦浅唇角微微勾起,“你可以去找Thomas,以后就可以免费穿任何新品。”
“不过,其实你并不很适合我们的风格。”他又补充道。
“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天真扬眉。
秦浅迟疑了一下,眼里有股隐忍的笑意:“Pinky?”
天真愕然抽气:“坦白说,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穿过任何粉红色系的东西。”
在她看来,那是俗气又愚蠢的颜色。
“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的表情,再在头上绑个蝴蝶结,效果实在极佳。”他语气平静,可目光闪烁。
“你在戏弄我。”天真总算觉悟,愤然指责。
“怎么会,我是专业人士,”他淡然否认,面不改色,“那是很公主的颜色不是么,只不过你每次都像个落难公主。”
天真先是被逗笑,随即眸光慢慢黯了下去,他说的没错。
“我开了手机,”她轻轻开口,“他有找我。”
不知道为何,秦浅有让她倾诉的冲动。
“哦,是么?也许他还爱着你。”他微微一笑,“那你呢?”
天真抿唇:“我是个没有血性的人,下不定决心恨什么人一辈子。”
“这很好。”秦浅看着她。
“好什么?”她问。
“你知道么,天真,”他的眼神平静如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像拉橡皮筋,疼的总是不肯松手的那个人,如果能愿意放开,就很好。”
天真怔怔地望着他,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说,看着他清俊的脸庞。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沉默的时候叫人不敢靠近,微笑的时候却眼神清澈温暖,并无废话,一出口总是睿智犀利。
她忍不住想,要怎样的生活历练才能打造出这样内敛精明的人,而他又经过一段什么样的感情,才会有这样深刻清楚的领悟。
——她的眼睛,就像那里的地中海蓝。
她想起那天他谈及他的妻子,声音低沉,目光柔和。
莫名地,对于那个女子,她竟有些好奇还有……些微嫉妒。
……
“碗一定得我洗了,要不无以回报。”吃完饭,秦浅道,帮着她收拾餐具。
“你确定?”天真笑,“君子远庖厨。”
“呵,我不是君子,”他从容回应,“我比君子优秀。”
天真被他的说辞雷到。
“看,我都不用洗碗机,以示诚心。”他道,利落地卷起衬衫袖口。
“多此一举。”天真哭笑不得,这个人的幽默方式怎么也与众不同。
她站在一旁,接过他递来的餐具,一一擦干。
玻璃杯上闪过一丝光亮,她抬起头,望向他耳际那抹幽蓝:“我以前总觉得男人戴耳钉有些gay,可你却是越显硬朗。”
“是么?”秦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的耳钉很漂亮,也很特别。”
“谢谢。”他的语气突然有些冷淡。
天真微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举着手中的杯子:“你拿下来的还得你放上去,我够不着。”
他身子探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在橱柜最上层的架子上。
天真盯着他宽阔的胸膛,耳根微烫,彼此离得这样近,她完全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气息,苦橙叶,柑橘,迷迭香……她的呼吸一乱。
抬起头,却撞见他的眼神,漆黑的眸,明亮清澈。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水流的声音,轻轻冲击着水池。
“天真,”他轻声唤她,“怎么了?如果伤口疼,不要站着,先去休息。”
他蹙着眉,似乎是在为她异常的沉默而担忧,平淡的语气里,也隐含着挂虑。
心中暖流缓缓涌动,刹那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仿佛着魔一样,她忽然踮起脚尖,吻上他紧抿的唇角。
秦浅顿时震住。
而这样的一个动作,让天真自己都惊呆了。
几乎是同时的,一股羞耻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一定是中邪了!天真慌乱地想,她怎么可能昨天还为着和陈勖的过去伤心难过,今天又吻了另一个男人!
下意识地,她落荒而逃,完全忘记了自己脚上有伤,尖锐的疼痛传来,她狼狈地摔在地上。
“小心!”秦浅已经跟了出来,蹲下检查她的情况。
“没事,没事……”天真语无伦次,心神俱乱地往后退缩,根本不敢看向他此刻的表情。
“天真。”他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逃避。
“对不起。”她低着头,讷讷道,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他似是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明白,”轻淡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天真,你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在异国待了这么久,觉得寂寞,所以才会这样,而且,这阵子你情绪不好。”
天真蓦地抬起头,望着那双始终冷静清澈的黑眸,觉得心中有无数言语,偏偏喉咙梗住,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真的,是因为这样……才吻他的吗?
二十四、安慰之礼
天真躺到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秦浅仍在灯下工作,衬衫袖口卷起,表情沉静专注。
她凝视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良久不曾收回视线。
“天真,”他并未看向她,却似身后也长了眼睛,淡淡开口道:“你不睡觉,看我做什么?”
“你一直都这么理智吗?”她问。
“不是。”他答,依旧没有抬头。
“你知道,有时男人的理智对女人而言是种侮辱。”天真不依不饶。
“我曾经因为不理智犯过错。” 他答,终于看向她。
“我不可以问那是什么错,对吗?”她又问。
“对,你不可以。” 他语气平静。
“好吧,”天真闷闷地答,蜷进被窝,“那么,晚安。”
“晚安。”他轻声道,镜片微闪,遮住了他的眼神。
天真却睡不着。
她想,她猜不透这个男人,他就是有那种本事,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让人觉得他是对的,无从反驳。
忽然间胸口就觉得憋得慌,有些难受,好似幼年遇着不顺心的事情,或者受了什么委屈,对着枕头垫子一顿狂捶,可之后发现枕头仍是枕头,垫子仍是垫子,完全对她的反应无动于衷。
秦浅就是那个枕头。
……
这一夜她并未抱着“枕头”睡,说不清是生自己的气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不大痛快。
秦浅上床的时候她其实还醒着,只是闭着眼装睡,感觉他好像打量了她一下,仿佛叹了一声气。
天真心想,他叹什么气?不过就是觉得她是个别扭难缠的小孩子。
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