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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浅-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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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时会在房间里看一整天书,有时外出,一个人去博物馆,看话剧,吃饭,睡觉,生活平静——平静得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心境,仿佛只剩一具肉身游荡世间,梦游一般。 
 
这样……也好。 
 
“影柔,我竟不知我原来是隐形人。”开口的是秦浅,他站在跟前,看着她叹息,应该是来了一阵。 
 
“对不起,你和朋友聊完了?”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谢谢你带我来看画展,这些画都很不错。” 
 
“嗯,这很像夏卡尔的风格是不是?”秦浅指着他刚才在看的那幅。 
 
“我不是很清楚……”影柔诚实地回答。 
 
“没关系,”秦浅微笑,顿了一下又道,“阿南最爱夏卡尔的画。” 
 
影柔一怔,她并不知道。 
 
秦浅瞅着她的表情,了然调侃:“没事,他一定也不知道你究竟喜欢拉斐尔还是伦勃朗。” 
 
影柔笑,却觉得心口微闷。 
 
再抬头,却见秦浅侧首静静望着某处,神情深沉。 
 
影柔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一名孕妇,那女子面容娇柔,气质沉静,让人瞧着十分舒服。 
 
眼瞧着她转过头,就要走过来,秦浅忽然转身,语气微快:“我们去别处看。” 
 
影柔没有错过他眼里闪过的那抹压抑的痛楚。 
 
她有些好奇,随即自嘲一笑——这世上,谁心里没有一点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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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顾永南没有来,来的是他太太张梦茹。 
 
影柔替她沏茶,然后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她说话。 
 
“顾永南把你藏得很好。”张梦茹看着她,语气平和,俨然豪门闺秀的气质。 
 
“顾太你也说了,是‘藏’。” 
 
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见不得人的角色,金主一个不高兴就朝不保夕,其实完全没有能力让正室如临大敌。 
 
“他一直很有女人缘,少不了莺莺燕燕的纠缠,可你是第一个让他愿意留在身边,还留了这么久,”张梦茹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最近在考虑,是不是该和他离婚呢。” 
 
影柔不说话,静观其变。 
 
“不过我们要是离婚,还真不是小事。你也知道,顾氏里面复杂得很,多少人眼红着阿南,巴不得他摔下来自己好取而代之,这次他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已经十分费力,我们 
 
要是真离了,张家会卖出持有的顾氏股份,我想有的是人感兴趣,到时候,顾永南会被孤立出董事会,剩下的主要也就是英国这些他自己经营的酒店和餐厅了。十多年的努力 
 
付诸东流,换作被扫地出门,丢了亡父的脸面,恐怖心高气傲的他应该受不了吧?” 
 
“不妨直说你的目的。”影柔目光镇定地盯着她。 
 
“很简单,我只要你离开他。”张梦茹开口。 
 
“你怎么能肯定我会答应?我本来就巴不得他下场凄惨。”影柔淡淡一笑。 
 
“你真冷血,他待你不薄……”张梦茹错愕地看着她。 
 
影柔不作声。 
 
“我知道他拿你母亲来要挟你,”张梦茹亮出最后一张王牌,“如果我说,我能保证你和你母亲的自由呢?” 
 
影柔听见了,没有立即回答。她望向窗外,又是一次日落。伦敦的黄昏总是有种哀伤的味道。 
 
——影柔,你有没有坐过傍晚的航班,机窗外,天际线绽放如烟花,很美……下一次,我们一起看。 
 
她忽然想起,她还从未在傍晚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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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她接到秦浅的电话。 
 
“影柔,阿南有没有找你?”他问。 
 
“没有。”她答。“怎么了?” 
 
“他在菲律宾,去视察工厂,但当地又有骚 乱,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没有打通过他电话。”秦浅的语气中有些焦急。 
 
影柔怔在原地,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 
 
“喂?”听不到她声音,秦浅询问。 
 
“我要去菲律宾,你能帮我安排吗?”话语就这样直接冲出口,连她自己也万分惊愕。 
 
“影柔?你在开什么玩笑?那边现在很危险。”秦浅诧异,颇不赞同她的想法。 
 
“我必须见他一面……”影柔觉得自己喉咙梗住,言语艰难,“我怕以后再无机会……” 
 
“别乱想,他不会有事。”秦浅以为她是为顾永南担心,完全没有注意她话里另有深意。 
 
“请你务必帮我。”影柔深吸一口气,眼中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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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么样了?”顾永南下车,疾步往厂房走。 
 
“只能暂时停产,因为有些地段封锁的原因,也防止暴 民打劫,零部件供货都进不来,不过军 方那边正在打点,应该很快能有个说法。”工厂负责人跟着他身边答。 
 
“不是要说法,而是要肯定的答案,不管用什么手段,总之五天内必须复产。”顾永南语气冷硬。 
 
“老板,外面有人找你。”一个工人急匆匆地走过来。 
 
“谁?”顾永南看着报告,头也没抬。 
 
“一个女人。”工人答。“做军 车过来的。” 
 
顾永南蹙眉,走出厂房。 
 
东南亚的炙热的阳光下,他看见一道熟悉的倩影。 
 
白色棒球帽下,缓缓抬起一张娇美的俏颜。 
 
那一刻,他忘记呼吸。 
 
他僵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走过,离他越来越近……终于,在他面前站定。 
 
“原来英国离菲律宾这么远。”她看着他,轻声开口。 
 
“是,很远。”他答。 
 
要跨过欧洲和亚洲大陆,飞过好几片海,远得恍如隔世。 
 
不去找她,不打电话给她,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勇气。漠视她任何消息,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天他究竟伤了她多深,她会不会恨。 
 
而现在,她竟然飞过千山万水,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是阳光太炙热,如果不是她脸上清晰可辨的倦色,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身在梦境。 
 
可是,她来做什么呢? 
 
忽然间,他不敢问。一生之中,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让他这样忐忑彷徨。

番外之花火(十二)上 
 
工厂的办公室里并不安静,冷气声,还有外头有谁开着广播,节目里大概接连报着现下***的局势,背景声音嘈杂。 
 
影柔捧着一杯冰水,只觉得那凉意直直渗到骨子里去。顾永南却突然站起来,拉开门望外面扫了一眼,收音机的声音顿时小得几乎没有。 
 
影柔低着头,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微笑——别人都以为他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实则有时候,脾气坏得很。 
 
“笑什么?”他瞪着她,有些懊恼。其实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而他却坐在这里,在意起她的沉默她的笑。 
 
影柔抬首看着他良久,然后缓缓开口:“顾永南,你爱我吗?” 
 
她连名带姓,问得清清楚楚。 
 
他盯着她,神色未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在颤抖。她语气轻淡,却将他置于悬崖边上,只消一步,他便要跌至深渊。 
 
又或者,他早已在渊底了,就在那一天,在马会,当她于人群中伶牙俐齿地冷静争辩,当她嘴边挂着一丝轻讽的笑,眼神挑衅地望着他时,他就已陷落。 
 
“影柔,”他出声,并未看她,只是低下头淡淡地,了然地一笑,“我有一万个理由放你走。” 
 
可是,他没有。 
 
他声音里的温柔和酸楚,让影柔的心仿佛被什么给蛰了一下,有种痉挛的痛。 
 
然而她耸耸肩,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那我现在给你一个理由好不好?” 
 
他抬起头看着她,神情有些困惑。 
 
“你爱我,我知道。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顾永南。”她语气好平静,好自然,仿佛在谈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感谢你没有起诉我,感谢你对我的付出,但是这些现在你 
 
的妻子愿意替你完成,她的条件是让我离开你,而这正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自由。” 
 
她话音未落,顾永南的脸色已变得异常苍白。他盯着她,死死地盯着,目光骇人,让影柔感觉他仿佛随时都会从座位上站起,冲到她身边杀了她一样。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薄唇紧抿,额上青筋突起,胸口剧烈起伏。 
 
“我来,只是想谢谢你,也好好跟你道别,像上次去伦敦找你,也不是因为担心你出车祸。从我在马会遇见你的第一天起,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过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接近你, 
 
报复你……” 
 
“闭嘴,”他冷冷地打断了他,望着她的目光里已没有情绪起伏,只剩一片死寂,“既然是道别,那你就快点滚吧。” 
 
他不想,也没有勇气再听她多说一个字,她如释重负的笑容,明明白白地映衬着他的惨败。他还要执迷狼狈到什么地步?为了这个女人,他已经闹了太多笑话。 
 
不是没有经历过人生风浪和争斗,可是从来不知道,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溃不成军,痛成这样。 
 
——你爱我,我知道。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他承认,他输了。他认赔退出,把这一盘赌局彻底摧毁。 
 
影柔站起身,并未多瞧他一眼,直接就往门口走去。 
 
“站住。”身后传来他的沉喝,她惶然止步,感觉到眼底的热气,没有回头。 
 
“冯影柔,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他瞪着她的背影,绝然冷声。 
 
“好,”她垂首轻声答,“我不会再让你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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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去,阳光刺目,如此炙热,于是能迅速蒸发泪水。而从今以后,又有谁会在乎她的哭泣。 
 
伸手抚在腹部,她心酸地笑了。 
 
若有一种纪念,可烙上他的姓氏,那也就够了吧。 
 
爸爸,原谅我。 
 
他让我失去了你,而我却爱上他。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相爱,可是我想,其实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跟他一辈子在一起的。

番外之花火(十二)下 
 
“嗨,你好,小夏至。”刚走进客厅的顾永南向爬到自己脚边的小家伙打招呼。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抬起头,眨着黑亮的大眼好奇地望着他。 
 
“夏至在这里……”奶声奶气的控诉响起,另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这是小念念。” 
 
顾永南愣了一下,这才认出扑过来的那个是秦浅的宝贝女儿夏至——怎么现在小孩长得这么快的?本来还在襁褓里,一转眼就能走路能说话了? 
 
“对不起啊夏至,那这个小念念是谁家的孩子?”他蹲下身问道。 
 
夏至仰起小脸想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困惑,然后慢吞吞地答:“小念念……小念念是夏至的孩子。” 
 
顾永南愣住,却听到沙发那边响起爽朗的笑声,却是秦浅开口:“夏至你个笨蛋。” 
 
夏至回头望向父亲,彷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嘴一扁,眼里瞬间便含了一泡委屈的泪。 
 
“老爸,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孩子的?”Sean扔掉手里的PSP义愤填膺地站起来指责,一手牵起妹妹,“走,告诉妈咪去。” 
 
“喂,”秦浅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望好友,“看见没,我现在是家里最没地位的那个。” 
 
“我看你倒是甘之如饴,”顾永南走到沙发边坐下,“生日快乐,有一阵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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