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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开口:“什么事?”
Thomas率先清醒,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是这样的……”
看着他和秦浅渐行渐远,众人才如梦初醒。
“你行。”有人拍拍天真肩膀,意味深长地一笑。
“踢到铁板了吧?你还真有勇气,”Cherry看着她啧啧作声,“不过你一点儿专业知识都没有,老板还能用你,说明你还是有点手段的,保重。”
天真彻底傻眼……到底学设计的,他们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她哪有那个胆去勾引秦某人?
……
一切始于巴黎。
四大时装周里,纽约自由休闲,伦敦先锋前卫,米兰华丽时髦,且纽约时装周最为古老,但也没有什么能取代巴黎在时尚界的地位。
汽车驶向令人迷失的香榭丽舍大道,天真贪望车流环绕下的凯旋门,心里想起徐志摩的那些描述——到过巴黎的一定不会再希罕天堂;尝过巴黎的,老实说,连地狱都不想去了。赞美是多余的,正如赞美天堂是多余的;咒诅也是多余的,正如咒诅地狱是多余的。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单是第一眼,天真就可以肯定这个梦寐向往的浪漫之都没有让她失望。
秦浅正在后座和法语翻译交谈着这几天的工作安排,她静静地听着,有备无患。
他突然叫她,她连忙转过头:“什么事?”
“今晚上没有什么事情,过会儿到酒店放下行李,你是自由的。”他说。
“我可以自己去玩?”天真惊喜道。
“嗯,不要把你自己弄丢就行,”他淡然出声,“我没那个心力去找你。”
“不会的。”天真讪讪答,毫不怀疑如果她出什么乱子这个冷血上司真的可能就自己一走了之,把她丢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
十一、巴黎夜逢
塞纳河的岸边,梧桐树繁茂。
沿河慢慢走,水面霓虹璀璨,游船上传来音乐与笑语声。
大多数人的生活,在表面上至少看起来热闹而美好,其实这样就够了,自顾尚不暇,又谁去过多注意别人的内心。
远处的贝拉吉奥喷泉涌出五颜六色的水柱,时高时低。天真喜欢这种景致,无论人多人少,白天黑夜,泉水一直都在规律变幻,循环流淌,寂寞清冽。
你必须记住,亲吻就是亲吻,叹息就是叹息。随着时光流逝,还是这一套。情侣们相恋,照样说我爱你。这点你尽管放心,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时光一直在流逝。
走至大桥,街头艺人用吉他轻轻弹唱《卡萨布兰卡》里那首As Time Goes By。
天真想起那时自己疯狂地迷恋亨弗莱 鲍嘉在电影里满不在乎的眼神和淡漠的神情,看着他和英格丽 褒曼在巴黎的甜蜜时光,她甚至希望那个革命者维克多出个什么状况,最后是他们双宿双飞,虽然陈勖说她这种思想叫反动。
侯湘婷在2001年出了张专辑,里面有首钢琴曲叫《塞纳河在下雨》,还有首很俗气的歌叫《一起去巴黎》,歌里唱,昨天我们决定,明年我们要一起去巴黎……不过明天的事谁知道。
是啊,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大学时平安夜一宿舍狂欢,德国姑娘喝醉了,用并不清楚的英文一遍遍问她,Jean,为什么当初明明那么相爱,最后会觉得彼此面目可憎呢。
她应该也是喝了不少酒的,笑着答,亲爱的,我不怕面目可憎,却怕有始无终。
摇头一笑,她放了二十欧在演唱者的吉他盒里,甚为慷慨,然后用英文缓缓问,吉他可不可以借给我?
流浪艺人爽快地把吉他递给她,天真有些羞涩的一笑,开始拨弦弹唱。
有些生疏的琴音,干净的声音,一如那时陈勖教她弹吉他,她在他的目光下,笨拙却认真。
你向我要什么呢,温柔或是永恒?多么疯狂的幻想……有种疯狂事,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叫爱情,就这样夜夜看着天慢慢的亮起来,想着你,和不值得一提的爱情。
自从他离开的那天起,她再也没有碰过吉他,也没有想过继续学下去,而她始终只会这一首,现在依旧能弹出来,因为当初曾一遍遍地弹过,她的手指记得那些旋律,她的心也记得,如同魔咒,一生难以走出。
曲终竟然有人喝彩鼓掌,她还了吉他致谢,捂着发烫的脸,也就是在异国他乡,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听懂,她才这样放纵一回。
……
脚步往前移动,却又停止。
不过十米开外,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桥上,竟是秦浅。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双手把在护栏上,俯瞰桥下的河水。
“真巧。”令天真意外的,不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而是她这个不苟言笑的上司居然会在大晚上一个人站在这里看夜景——这实在不像他这个年纪和性格会干出来的事情。
“唱得很好听。”他头也没回,依旧望着远处,迷离的灯火淡淡地投映在他脸上。
“唱着玩的。”天真干笑,有些不好意思。
“喂。”她唤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在他转身时扔给他,他稳稳接住。
“一欧元买你的心事。”她笑,效仿《卡萨布兰卡》里的场景。
“记者想知道我心事的时候,可是花了大价钱也很难如愿。”
“可是记者没有运气碰见你独自站在巴黎街头发呆。”
秦浅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是这样年轻,或许有伤心过往,但唱完悲伤的歌,仍旧可以开心言笑。
“I suspect that under that cynical shell you are at heart a sentimentalist。 (我怀疑在你愤世嫉俗的外表下,你的内心是个性情中人)。”她念台词,晶亮的水眸望着他。
“A lot of water under the bridge。”他说,也是用的台词。
天真静静地望着他,他点燃一根烟,缓缓吸了一口。
他回答的是,过去的事有如逝水。
这一句,用得这样地好,这样地精彩。
天真忽然对他有些好奇:“原来你也喜欢这部电影。”
“知道这部电影和知道美国总统是谁一样,都没什么好稀罕的,”他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漠,“英格丽 褒曼在里面的衣服搭配得非常出色。”
天真吐舌,果然三句不离本行,她点头:“我最喜欢那套白色无袖洋装,里面是条纹打底衫,白色细腰带,剪裁太美了。”
“你还知道什么叫剪裁?”秦浅轻笑,语气中不无嘲讽。
“老板,你必须学会信任我,”天真不服气,“否则不利于工作和谐。”
……
不知不觉一起并肩往前走,却似偷得浮生半日闲。
夜色里的艾菲尔铁塔近在眼前,灯火通明犹如金色水晶堆砌而成。
天真抬头看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太过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觉得不安,比如幸福,比如爱情,后来才知那些浑身轻飘飘的日子如此宝贵,需要好好珍惜,因为之后会渐渐乏味,甚至残酷。
想来人生真正的欢乐时光,也许一辈子加起来不过两三年,余下要么醉生梦死,要么强作欢颜,如果没有四大皆空或者干脆辞世的勇气,只得继续生活下去,看中行色匆匆中别人眼眸里的自己,渐渐灰头土脸,渐渐发如雪,鬓如霜。
“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和她一起登上艾菲尔铁塔。”夜晚的空气,浮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天真不言语,自知这时候最不该自作聪明地问,那人是否是你的妻子。
“后来竟一直都没有去。”
“为什么?”天真忍不住地问,因为他语气里泄漏的遗憾,“是因为太忙?”
“不是。”他缓缓道,抬头望着傲然耸立的塔尖,“我恐高。”
天真怔住。
“是因为怕她看见了笑话?”她半开玩笑地耸肩。
“我在她面前狼狈的次数已经太多。” 他沉默,半晌才淡然出声。
天真困惑,却不敢问他是什么意思。
即使工作经验不多,她也明白过问太多上司的私事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保不准明天他就会后悔和她的这段对话。
明哲保身,在好奇心杀死她之前,她决定还是先杀死自己的好奇心。
十二、人间银河
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可当有一天我发现你已不在我身边,我又能怎样呢?总是要咬咬牙继续生活。
排队登塔的人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们说着不同的语言,让天真有些惊讶和失望,本来以为在艾菲尔铁塔上看夜景应该是件很安静很浪漫的事,结果梦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一个人是寂寞,两个人是浪漫,一群人就是俗气了,只不过,这份俗气依旧很动人。
她一个人站在缓缓挪动的队伍里,望向远处的秦浅。
思忖片刻,她打他的电话。
隐隐传来歌声,有点忧伤,是个女声娓娓唱着她听不懂的外国语言。
“什么事?”秦浅接了电话,朝她这个方向望来。
“你确定不上去?”她怂恿地问,几乎可以想象他此刻紧蹙的眉。
“不想。”他的声音淡淡的。
“现在,她看不见你的恐惧,也没有人会注意,”她轻轻地笑,“如果你的真的表现不佳,我也会假装没看见。”
他没有答话,数秒后电话断线,是他挂了。
天真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再转头时,却看见他缓缓走了过来。
她惊喜地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天真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只是天真身后已排了长长的队伍,他离她太远。
“不好意思,我刚才和男朋友吵架了,但他还是舍不得我一个上去,又回来了,我能让他和我排在一起吗?”天真礼貌地恳求她后面的一对老年夫妇。
“当然可以。”他们宽容地微笑。
天真朝秦浅招招手,他在三人的殷切注视中迟疑地插进队伍。
“把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丢下不是绅士所为哦。”老先生热情地提醒。
秦浅轻扯嘴角,看着他勉强一笑,黑眸扫过正在窃笑的某个女人,一声不响地走上前去买票。
天真也不跟他客气,乐陶陶地跟在他身后。
进门后仍是很多人在等电梯,接踵摩肩,天真站在高大的白人群里,娇小得仿佛小孩子,吃力地挤在人群里挪动。
眼看电梯门打开,人潮前涌,她差点一个踉跄扑倒,秦浅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天真有些怔忡,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和人牵手。
她低下头,秦浅戴着黑色的皮手套,她莹白的小手在他掌心里不盈一握,她感觉不到他的掌温,却感觉到他手指的力量。
直到进了电梯,他才松开手。
天真竟然觉得耳根微热,低下头,眼前却递来一副手套。
秦浅淡道:“戴着吧,天气冷。”
天真接过来,慢吞吞地戴上还带着他掌温的手套,尺寸完全不合,她捏在指尖长长一截空扁处,抬头朝他咧嘴一笑:“你手好大。”
秦浅望着她,黑眸中闪过一丝什么情绪,却没有搭腔。
他今天没戴眼镜,大概是不想以招牌形象在公众场合出现,电梯缓缓上升,光影在他脸上闪过,天真在心里暗暗叹息,他那双眼睛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深不可测。
……
观光电梯并不直达顶部,先在半腰的第二层平台停留,依旧是冗长的队伍,夜风大且寒冷。
天真拉上皮茄克的拉链,只露半个脸在围巾外面。
眼瞅着前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