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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我们有多久不曾这样单独在一起了?”他斜躺着,我索性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脑袋靠着他的小腹把玩他的手指头,“上次这样似乎还是我从‘御风’把你娶走的时候。”
他哼了声,仿佛没睡醒般,“忘记了。”
我的脑袋蹭了他的小腹,语带玩笑,“真忘记了?”
“忘记了。”他任由我玩着手指头,另外一只手撑在脸侧,活脱脱一副菩萨卧像,精致秀逸,“就记得你欠我好多银子,等我算算……”
我看着他懒懒的动了动手指头,细细的笋尖在我手掌中跳跃,忍不住的低下头,冲着那剔透的手指咬了一口,看几个小巧的牙齿印残留,得意的笑了,“我老怀疑你的手不是肉长的,更象是玉雕的,现在终于证实了。”
还没笑完,我的人就整个被他拖了起来,趴在他的身上,还不及反应他已经翻身把我压在了下面,“你咬我一口,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宗旨,我是不是也应该咬回去?”
我抱着他的腰身,蹭上他的胸口,“好吧,我知道你恨的牙直痒痒,想咬就咬吧。”
这段时间,夜一直为了我被困着,失去了往日的逍遥纵意,我总是心头有些隐隐的不忍,隐隐的伤怀。
他应该是属于天地山水间不羁的风,是属于广漠天地下草原的夜色,飘摇随意,只因为我而困住,本该平起平坐的‘日夜双侠’之间,天枰早已经倾斜。
马车不小,可是马车上再摆个榻,就别指望这榻能有多大了,我和他两个人都算不上娇小玲珑,同时挤在一张榻上,只能紧紧的搂着,偏偏就是这挤着的感觉,让人很贴心。
“为什么这么讨好我?”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想不还债?”
我咧着嘴笑的没心没肺,“还是还,能钱债肉偿吗?”
他轻哼了声,“然后你也身体力行教我春宫图上的画?我白痴一样在你身边傻傻的点头再恍然大悟?”
我一愣,旋即放声大笑,中间伴随着夜同样颤抖着的身体和吃吃的笑声,我索性一条腿架上他的腰身,整个人枕着他的胳膊不无感慨,“他们是有些怪,一个迷糊一个呆滞,骨子里又是同样的执著,对上眼后做些怪怪的事也是难免,这幸好是丢在我身边,要是放在江湖上,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那你就好好收着,一辈子别丢了。”夜的声音怪怪的,带着冷哼的意味。
与其说他是真吃醋,不如说故意拿腔拿调等我哄两句来的可能性大,我摊在他的怀抱中,“夜,不如我们先行一步怎么样?享受一下纵马江湖的快意?”
“你不守着这几大车的古玩珠宝?”他还是那懒懒的样子,“小心出使丢了礼物你就罪大恶极了。”
“怕啥?”我掀开车帘,冲他一招手,“‘九音’境内丢了东西找南宫舞星要,‘沧水’境内丢了东西找他们赫连要。”
我话音未落,一道红色的风从我眼前掠过,飞落在车后栓着的马身上,手指一挥,缰绳断,人影犹如离弦的箭弹出。
“又赖皮……”我叫嚷着,不甘示弱的跳出车外,身体刚沾马腹双腿一夹,大笑着追逐着他的身影而去。
三月的春风,吹开平原上点点的青绿色,吹动着柳枝上的柳絮漫天飞舞,吹动了绯衣少年的衣衫,吹散了我们肆意的情怀。
一人一马在官道上奔驰着,享受着风中暖暖的花香,享受着香气中太阳的灿烂,享受着眼中只有一个人望着他不断追逐前进的悸动。
“日,你越来越懒的哟,御马的技术都下降了,再这么下去小心你肚子上一圈肉在颤抖,我就不要你了。”
“闭嘴,让我追上了小心我日你……”
“来吧,来日夜啊……”
鲜衣怒马,飞扬豪情,这是属于我和他两个人的天地,抛开一切,我们还是独一无二的‘日夜双侠’,还是两个偷鸡摸狗的小蟊贼,还是活在自我世界中任沧海变幻也懒得看一样的两个懒人。
他在前面奔驰着,一如当年那个诡异月中的红艳女子,我的搭档,知我,信我,扶我的朋友。
这么近,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随马起伏的身形,甚至他的呼吸,他更是我的爱人,爱我,助我,无怨无悔。
不内疚了,因为夜要的不是我的内疚,不是我的补偿,他只是要我陪在身边,偶尔回味我们曾经的岁月,就足矣。
我在马背上高声喊着,“夜,还有五十里就是‘沧水’京师,比脚程不?”
“呼……”红色的衣衫从马背上飘起,盛过江南月季如火绽放的夺目,在空中幻化着无数的身法,魅惑了我的眼睛,魅惑了我的心。
整个人如鹏鸟展翅,我飞跃而至,这感觉太舒服了,释放着自己,释放了所有心头的厚重积压,犹如孩子的玩闹,总想一争胜负。
我与夜,是谁也不肯服谁,偏又心中对对方有着一份敬意,正是这种不相上下,才让我们一直保持着搭档的关系。
夜不会接受我的刻意相让,我们是永远比试着的爱人。
五十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当城门再望,人影渐多的时候,我们终于放缓了脚步,放倒在草坪上。
扯了根狗尾巴草在口中叼着,我毫不掩饰调息时的喘气,脸上烫烫的,不知是跑的还是晒的。
他在草地上打着滚,伸着懒腰,面纱起起伏伏,看来也差不多。
“夜,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下厨给你做怎么样?”歪着脑袋我忽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你做?”一贯娇媚的声音忽然走了调,“你会什么?”
“反正能吃就是了。”手艺是不能和他比的,只是享受了夜这么多年的奉献,忽然有一种想法,想为他做一次饭,虽然下场很可能是被他讥笑一番。
他嗯了声,“那来份‘菊蓉酥饼’吧。”
“呃……”我的脸色顿时僵硬了,野外打猎刨坑弄点什么填肚子我还行,这‘菊蓉酥饼’是宫廷小点,手续繁杂,耗费时间,这绝对不是大大咧咧的我乐意去学的东西,“那个,现在是春天,没有菊花。”
“大言不惭。”他大声的嘲笑着我只能停留在填饱肚子的技艺。
我滚到他的身边,拉拽着他的衣衫,“那你教我,我就不信我弄不出来。”
抚摸着我的发丝,“下次我弄给你吃。”他轻声笑着,“当初在‘御风’,你可是念念不忘哟。”
心细如发的他,对于我们之间点点滴滴有什么不记得的?遥想当初的岁月,竟然有些恍惚。
“记得你说的,欠我一顿‘菊蓉酥饼’。”他翻身坐了起来,衣服上沾满了草屑,“不过今天嘛,我们该上哪解决?”
当他用一种思索玩味调侃外加明显有含义的调调说这样话的时候,傻子才会接嘴提议说去哪,显然这个家伙的心中已然有了算计。
我拿着狗尾巴草骚着他的手心,“你又在算计谁?”
“你说呢?”他语气极其暧昧,“看天色已到了黄昏,车队要到这最快也要后半夜,进城则要到明日天亮时分,不如去拜访下你未来的婆婆,探探人家对嫁儿子的口风,就算不待见你,好歹也要招呼下‘九音’的使者,我们就能在丞相府中大吃大喝一顿,外加华贵的床榻睡一晚,最少节省了五十两银子,论招待质量的话,还能赚一百两。”
果然是小气到了顶点的人,他居然连这个都抠。
“好提议,有赚就赚,能省则省。”我大声称赞着他的提议,提起脚步就往城门里面冲。
于是,黄昏时分,‘沧水’京师丞相府前,站了两个风尘仆仆的人。
面带菜色——我
发丝凌乱——跑的
一身草屑——滚的
满脚污泥——比试轻功的时候谁知道哪踩的
两手空空——全在车上
看着门口打扮整齐干净的仆人,我真是自惭形秽啊,抽出我腰间的折扇,呼的打开,几个秀美的大字还来不及展示,扇形就变成了四边形,底下开裂了。
也不知道是我什么时候压折的,我施施然的把扇子一抛,踏着满脚泥巴就走上人家的门前,“二位,请问赫连丞相可在?”
两个人同时一打量我,眼皮一掀,“要施粥的明日清早,偏门领粥。”
领,领粥?
“噗……”又是一声忍俊不禁的魅笑从身后传来,越笑越大,越笑越清朗……
相府门前耍无赖
我有这么猥琐?
就算我银白的衣服因为和夜的打闹有点皱,跑的时候沾了泥巴点,滚的时候沾了点草,但是我如此白白胖胖,身材完美无暇,有半点要饭的样子吗?
就算我有,我身后的夜,那么鬼魅如精灵的气质,那么艳丽天下的姿态,怎么可能是要饭的?
我轻咳一声,“如果丞相不在,那么请问冰桐小姐可在?”
两个人没有不搭不睬,而是小心谨慎的看着我,眼神中露出狐疑的光,不等她们开口我已经堆起了笑容,“我与冰桐小姐结识于‘九音’,冰桐小姐走的急,我没来得及相送,特地来府上拜会。”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那阁下有没有拜帖?”
拜帖?路边找个写信先生随便写一张行不行?
“这个……”我一脸为难,“刚才急着进城,实在没时间准备拜帖,二位能不能先进去回禀下?”
我为难,这两个人看上去比我还为难。
左边的挤眼睛给右边的,右边再挤回给左边的,左边又挤给右边的,从一只眼睛挤到两只眼睛挤,我看的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终于两个人不挤了,冲着我一拱手,“阁下,对不起,因为家主有过吩咐,必须有拜帖才能进,而此刻家主与少主人都不在,我们实在不能做主,要么二位先回,留下名字和客栈,若是少主回来,我们一定先行禀告。”
以丞相家的门槛而言,他们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给了我足够的面子,可是对于准备蹭吃蹭喝蹭澡洗的我和夜来说,哪有客栈名可报?
我回头看了眼夜,他居然一声不吭的走到人家门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双手一拢,身体一缩,直接坐在了地上,收起了高傲的尾羽,敛尽了睥睨的气势,他耷拉着脑袋的德行和一个乞讨者真的无异。
我一巴掌打死自己算了,夜的易容术固然天下无双,若是没有扮什么象什么的气质,断然是不可能达到出神入化地步的。
现在的他,正在致力于将自己变成一个窝在人家房檐下挡风避雨的要饭可怜人,意思分明是,我今天要是不给他弄到相府里面去,他就在人家大门口睡了,反正不肯花自己的钱。
“在下任霓裳,如果冰桐少主回来,麻烦喊一声。”我最后三个字让她们两个再一次目瞪口呆,在她们的目送下,我走到夜的身边,同样蜷起身体窝了下去。
富贵高大的院墙,朱红色的大门,高高的门槛边,两个灰耗子一样的人,蜷缩在在角落里,不时还有娓娓低语。
“喂,蹲别人大门口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你不是喜欢享受么?”我捅捅夜的身子。
他头也不抬,埋的低低的,“我没带银子,银票也没带。”
啊……
我,我好像也什么都没带,难怪夜开始就琢磨着怎么吃喝不要钱。
“那,我们去哪摸一点?”身无分文,那就只有干老本行了。
“才不!”他懒的连声音都低了,“我好饿,不想动。”
好饿不想动?是好懒不想动吧?
正说着,马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夜低垂着脑袋下是算计着的笑声,“回来了,窝好。”
这哪象个大男人,分明是过家家的孩子嘛。
果然,渐行渐近的马车就停在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