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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几个人能看出,他早已经脱离了身躯的魂魄和那双木然的眼?
门,慢慢的合上。
他的身体滑落在地。
当我抱着琴再次推开他的门,他依然呆呆的坐在地上,枯黄的梧桐叶飘落在他身边,被风带着,在地上拖拽出哗哗的声音,猛的飘起,打在他的脸侧,挂上发丝……
“少爷,快起来,这里地上凉。”
我丢下琴,扶起他的身体,不经意的搂上他的肩头,那种单薄微凉,沁入我的心中。
他抬起脸,有些茫然,在数次的分辨后,才确认了我的身份,“你是‘云梦’的人吧?”
那种声音,细细的,轻飘飘的,有种被抛弃的小兽的可怜,无论平时的爪子多么的锋利,一旦孤独时,那种属于他自己的落寞就油然的体现了出来。
“是!”我扶他在凳子上坐着,有些恐惧这样魂魄不齐的他,“当初我进府的时候,少爷不就问过我来历吗?”
他点着头,却依然心不在焉,还有些不曾平静的慌张。
“那你给我弹一段‘云梦’的小调。”
我就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刻意的移开位置,不知道是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放在身边看着会比较放心,还是瑟瑟的样子让我想要温暖他,哪怕只是贴近。
其实我出生宫廷,所习的大多来自于宫廷的乐师,那教坊的老板一听我的曲子便猜来自宫中便可见一斑,我根本不懂得什么坊间小调,入江湖后也只知道血腥厮杀,哪来的风月情怀,他叫谈‘云梦’国的小调,根本就是为难我,不过好在他根本没有心思,我随便几曲耳熟能详的音乐,也混了过去。
他的目光,一直远远的盯着墙外,没有距离,也不知道停留在哪里,有些凄迷,“黄离,你说人死了有没有鬼魂?”
有没有鬼魂?
我的手一停,琴声戛然而止,不明白的他的意图,也不敢随意的接嘴。
“这个,我不知道,你相信有那就是有,不相信那就没有。”这么回答,算是模棱两可了吧。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听到的也应该是真的,对不对?”转过脸的他,挂着求证般的渴望,希望在我脸上找到答案。
问题是?
她说的?谁说的?
你听到的?你听到什么了?
我糊里糊涂,只能胡乱的点着头,根本不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那为什么是我?怎么会是我?”更加的失魂落魄,也更加的让我不懂,他的样子让我非常的担忧。
“少爷,您还是去休息吧。”我推开琴,镜池的样子让我根本无心去弹奏什么曲子。
他的失态,从华倾风的那些话开始,旁人都以为他为了华倾风出征而担忧,只有我在暗自猜测着,是因为华倾风话语中逍遥王爷生死未卜而游离失神吗?
“是啊,睡着了,她还会不会出现?我还能不能听到曲音?”
我轻轻的别过脸,抓住了他话语中的两个字。
曲子!
我的猜测是对的,他根本不关心华倾风的死活,他关心的,是我的死活!
“好想听,真的好想再听……”
他怔怔的望着床帐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的本意,只是想让‘沧水’觉得这是偷袭的大好机会,从来没想过,这个消息会让我意外的发现镜池的心意。
镜池,对不起,又一次无意的伤到了你的心。
你说你想听,我吹给你听,只求你不要担心,相信我,我会带你走,永远的离开这里,一直疼你。
夜晚,我再一次偷偷的跃上树梢,果不其然,在鸽子腿上的竹筒中看到一行小字,“消息已出,‘沧水’必有异动,请君速回。”
速回?
是现在吗?
看来‘云梦’和我的判断一样,军事图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确是该离开了。
那镜池呢?
我的目光落在黑色的小院中,紫色的人影宛然默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笛子,凑向唇边……
镜池,还愿意听我的曲子吗?
为你,也为我自己,我想再赌一次!
悠扬的笛音被我凝成丝,飘飘渺渺的送入到他的耳边。
他无神的眼眸在瞬间灿烂,亮过了天上的星辰,他的唇角,勾起了满足的弧度,一弯新月挂天边,清丽明亮。
墙角的玫瑰花,在风中轻轻的摇摆,静静的绽放……
“嘭,嘭,嘭……”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剧烈的喘息,“少爷,平湖少爷,将军传话,三日后开拔,叫您不要担心!”
人影摇晃,紫色的身影委顿在地,风吹起,墙角的花瓣散落一地。
人声鼎沸,脚步混乱,来来往往的嘈杂让我根本无从下手,即使想偷偷带镜池走,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作罢。
三日后开拔,那也就是说,我还有最后的三天时间。
楚烨显真身
两天来,我借着琴师的身份也试图靠近镜池身边,可惜地位实在太低下,除了探听到他神智模糊,一直昏睡以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整个将军府因为他的病而彻底的鸡飞狗跳,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身边守护着,我能感觉到华倾风对他的重视,只是在不知道镜池心意的情况下,我能忍,在知道他心中只有我的时候,我不管别人有多爱他,他只能是我的。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镜池再不好起来,那么第三天的夜间,就是我强行带着镜池离开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华倾风大军开拔无法脱开身找他,虽然危险,却也是最佳的时机。
悄悄的越上他的屋顶,我探查着他的情形,这两日,只有我藏身在屋顶偷偷吹奏着曲子的时候,他才在睡梦中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隐约还能听到几声梦呓……
“你来找我了,是不是希望我陪你?”
“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你是真的想我了……”
“这一次,不会丢下我了吧?”
“你是我的,终于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片段只字,只让所有的伺候下人和大夫都以为他为了华倾风而思虑过度,唯独房顶上的我,望着那清瘦的脸,苍白毫无血色,我却无法靠近。
慢慢的,我看到他睁开了那双眼,无神的,没有任何焦距方向的眼,依然美丽的如同紫水晶,却失去了神采韵辉。
所有的人在看到他清醒的片刻惊喜的出声,“少爷,平湖少爷!”
他只是目光淡淡的扫过,无力而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下人伸着手,想要扶着他,却被纤细的掌拍开,嘶哑而坚定的重复着,“出去!”
除了华倾风,整个府中就属他的地位最高,在他的眼神中,所有的人不愿却不得不出了屋子。
我看见他,摇摇晃晃的爬起身,一步一颤的走出屋子,冷冷的逼着众人,看着他们全部远远的退出院落之外,消失在视线中,才静静的关上院门。
发丝全部披散在肩后,两日的病让那身体更加的瘦弱,紫色宽大的在风中翻飞,吹的他的身体即将飘散一般。
他站在池塘边,碧波中落满了枯黄的树叶,萧瑟布满了水面,也溢满了他的身体。
他的袖子飞舞着,手中,紧捏着白色的玉笛。
笑了,刹那芳华如芳菲枝头,春色大地,睫毛低垂,我看到他的脸上,是一种如同缠绵后的羞怯,极轻极轻的飘出两个字,“王爷……”
我的心,一颤!
太久,太久,不曾听过从他的口中说出这两个字,那种情深几许,那种悱恻动人,明明是惊喜,心中却有一种酸涩。
他近乎透明的指尖一松,“扑通……”
笛子,落在水中,三两个泡泡后,消失于水面。
我一惊!
“扑通……”更大的水花溅起,池边已经不见了那抹清瘦人影,池塘中却飘着一抹深紫,在吸足了水分后变的更加的深沉,如墨色一般。
该死,他一定是从华倾风的话语中猜测到,‘沧水’大军出发就证明上官楚烨已经身死,加上我传音似的笛声,让他以为是我的鬼魂在作祟,竟然如此蠢笨的选择投水自尽,只为了与我魂魄相依。
我从树上飞身而下,扑入水中,冰凉的水在夜晚更加的刺骨,我摸索着,在池塘中寻找着他。
指尖一勾,我抓上那衣衫,用力的一提,吸饱了水的衣服不断的拉扯着他往下沉去,我抓着那身体,用力的抱着他的腰,朝水面升去。
刚出水面,他用力的咳嗽着,惨白的脸如冰面一般透明易碎,艰难的喘息中,他推拒着我,挣扎着身体,“放开,放开我。”
我抱着他,将他抱离水面,“如果你想陪上官楚烨一生一世,那就乖乖的给我活下去,不然你死了,我就真的要自杀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情急之下,我才懒得管变声了,属于我独特的嗓音让他一楞,幽幽的张开眼,眼神游移在我的脸上。
“王爷,你是附身了吗?”
可怜兮兮的一声,他的眼中,闪烁着水光,那满脸的水渍让我无法辨别,顺着尖尖下巴淌落滴答的水,究竟是什么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紧紧的拥着他,不在放开。
空出手,扯下面具,我凑上他的脸颊边,亲吻上他的眼睑,“镜池,我在这,我在这,我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
我抱着他,走向小屋,我可没忘记,他还病着,在这深秋,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我怕要是再不把他丢到被子里,我就只能抱着他的骨灰回‘云梦’了。
他怯怯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我的脸,不确定的碰了碰,又飞快的缩了回去,“王,王爷?”
一时间,时光倒转……
还是那个含羞少年,还是那怯怯中染满相思的眼。
似乎,我正从浴池中抱出他香馥的身子,一步步迈向云雨的温床。
“镜池……”心中的小角落被填满,因为眼前这个身影,我鼻子酸酸的,用力的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难看变形。
扯开他那湿淋淋的衣衫,对那雪白修长的身躯不敢产生半分绮念,我以最快的速度将被子裹了上去,紧张的望着他,隔着被子抱在怀里,“你还冷不冷?”
那悸动的眼终于在我的种种动作中平静,他看着我的动作,眼光随着我而转动,“你真的是王爷?”
抓着他的手,窝在掌心中,贴上我的脸,“是我,镜池!”
“你没死?”平静的语调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我摇摇头,手指抚摸上他的发丝,长长的黑瀑还滴答着水渍,冰凉的。
扯过干净的布巾,我擦拭着他的头发,“傻镜池,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这样为我殉情了?如果我没来,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心了,你怎么这么笨?”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回荡。
倔强的人冷冷的望着我,耳边,是他不稳的呼吸声。
我的脸,火辣辣的烧疼。
“你欺骗我,以琴师的身份混进将军府,上官楚烨,你到底要骗我多少次?”
揉揉可怜的脸颊,我无奈的苦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咚……”
眼前金星乱冒,我捂着一边的眼睛皱起了眉。
谁说这小家伙身体弱,病了几天的?这一拳的力量绝对十足十,到底是我小看了他,还是我的出现让某个人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了出来?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冷的象是三九天的湖面。
我敢说不是吗?
我敢说是为了军事分布图和临月栖的消息而来的吗?
看着他的双眼,我坚定的出声,“我来带你走,跟我回‘云梦’!”
不管初始的目的是不是这个,但是现在,带他回‘云梦’留在身边,是我此刻唯一的目的。
“唰……”
这一次,刺疼的,是脖子,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