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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里就在京郊不远,此时红梅烈烈如焰,似乎有了鲜血的灌溉,开在皑皑白雪中红艳刺目。
往常这个时节,总有许多来自京城的人过来赏梅,自从梅氏遭屠杀之后,已不复当年热闹,不过世上哪里都有几个不怕事儿的人。
安久远远便看见林子里有几个人影,都是文人装束。
嘚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那几人发现了安久,好奇的从梅林里走出来,仿佛想看看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谁如此大胆敢来此地。
不知怎地,安久突然就想起梅氏中许许多多人,那个放羊的清明先生,永远看不清东西的狐狸眼赵山长,还有躺在血泊里的梅氏家主……
“小兄弟也来赏梅?”其中一名文士远远的扬声问道。
安久恍若未闻,驱马如一阵风般带起积雪,从那几人眼前奔驰而过。
梅花里被皑皑白雪覆盖,然而房屋破败倾塌,到处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但是原来布局尚未被破坏。
安久下马,在废墟里转悠了一圈,除了被毁的屋舍,其余皆有牌匾。并无忠正守义的字样。
难道是在两位老夫人居住的岛上?
安久牵马站在湖边,望着烟波渺渺的水面,忆起当初拜见两位老夫人的情景。彼时觉得无聊又啰嗦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是有滋有味。
那时候她与梅久共存一体。一山难容二虎,心中存了抹杀梅久的念头,可是她终究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和动力吧……否则也不会轻易毁掉了这一身经脉,如果经脉未毁,也许在面对疯子的时候就能多几分生机……
那个女孩也许很蠢,很不识时务,却一直坚强的求生。像生在悬崖边的一株弱草。
回首过去,安久觉得亏欠梅久很多。
“梅久。”她喃喃回过神来,发现脸上竟然沾满水珠,她抬手使劲抹了抹。不可置信的看着指头上沾染的水迹。
愣了片刻,她小心翼翼的把指头凑到嘴边,伸舌头舔了舔。
咸咸的,居然真的是眼泪!
安久现在不用精神力,又沉浸在惊奇中。待发现后面有人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走近二十丈以内。
几人走到距离安久七八丈的时候,一人道,“小兄弟真是胆大!我等听说梅庄建筑精妙,梅氏又十分神秘。早就想进来看看了,一直徘徊在外,不想……”
他的话噎住,因为他看见安久回头,氤氲中那张脸上双目微红,满面泪水。
几人心中登时猜出了她是梅氏幸存者,连忙施礼致歉,“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顿了一下,其中一人道,“逝者已矣,小兄弟节哀。”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安久冷冷道。
她尚未动用精神力,光是长久杀戮的那股煞气都令几人心头发颤,连忙道歉离去。
奉命前来保护安久的两个人隐藏在暗中亦感受到了这股煞气,顿时一凛,心中对她的印象改变不少。
没有费多大力气便驱逐了不速之客,安久把马拴在河畔的柳树上,沿湖前行。
忠正守义楼……到底在哪儿呢?
安久想到楼氏的“忠正守义楼”,是建在全庄最显眼的地方,居高临下的俯瞰,除此之外别无特色。那么,梅氏的忠正守义楼是否也是如此?
她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那处断崖上。
那里是族学的食堂,也是全庄最早迎接朝阳之处。
安久不赶时间,便缓步爬上山,在族学里寻了火把点燃,走进通往食堂的岩洞。
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岩洞中,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数倍,凛冽的风穿过,偶尔会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火光被吹的忽明忽灭,显得极其阴森可怖。
安久仔细观察周遭,发现虽然道路复杂,但大多数都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直走到空旷的食堂,眼前一片亮堂,快正午的阳光耀白刺眼。
安久在临崖的窗边坐下,从上到下俯视。
这么一看,倒是真让她瞧出一点不同来,这崖壁并不平整,许多凸起的巨石上面都有石碑,站在下面并不容易看见,安久仔细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碑铭,很难分辨是什么字,可开头那一个“忠”字十分清晰。其余几块石碑的开头分别是“正”“守”“义”。
安久沉吟,难道这里就是忠正守义楼?
看了一会儿,安久堂内四处转悠,此处构造简单,一会便转完,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安久揣测,应该是有路能够通往那些石碑处,而路途很可能就是岩洞中的许多岔路。
当时梅氏之中正怀疑有内鬼,如果忠正守义楼中真的存有梅氏命脉,梅氏家主怎么会轻易把玉佩交给她一个新入庄不久的人?除非他有把握,她就算拿了玉佩,发现忠正守义楼的所在,也无法到达。
于是安久也就暂时歇了心思,静静坐在食堂里看着日出日落,饿了便啃几口随身携带干粮。
她为了狙杀目标能够这样呆在生存一两个月,区区一两天不在话下,就这样也让暗中跟随的人大开眼界,他们也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可也没有见过这样坐在一个地方两天也没有去茅房的人!
回到城中,正是第三天的早上。
城中已经热闹起来,御道两旁的树上挂着红色绸带,整条街被装点的喜气洋洋。
安久寻了一个视角好的地方等着华氏的接亲队伍。
日影轻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安久隐隐听见吹吹打打的声音,周围的人纷纷伸头去张望。
第两百零八章 新娘(一更)
第两百零八章
长长的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尾。
安久远远便瞧见白马之上的华容添,器宇轩昂,那等气度让人想忽视也难。
喜乐声音越来越近,安久也踮起脚尖去看。
周遭人议论纷纷,大都是说梅氏女不知是哪辈子的造化,能摊上华容添这样的郎君,虽说是填房,死后中间还隔着个人,但若不是极高的门庭,但求今生今世也好……
花轿已接近十丈之内,可惜捂的严严实实,连新娘一片衣角都瞧不见。
安久没有用精神力,但她本身对危险就极度敏感,在拥挤的人群中,分明涌现起杀气。她目光掠过人群,周遭的一切嘈杂仿佛安静变缓,只有那涌动的杀气翻腾,好像那些嘈杂的人反而变成十分安静,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浑身充斥杀气的人反而在她眼中存在感最强。
就在她发觉的同时那股杀气猛然迸发,人群中那些原本安静旁观的人突然跃起,抽出身上藏的兵刃冲向花轿!
袭击太过突然。
正兴奋的人群一时不曾反应过来,依旧在热烈的议论,等到那群人冲到御道上,杀气惊了马匹,众人才发现不对。
“啊——”
鲜血泼天,有人发出尖叫。
场面骤然失控,刀光剑影里马匹嘶鸣、尖叫声、哭喊声、惨叫声混作一团,人群慌乱向四周的巷子里逃窜。
安久在拥挤中随着人流进了一家茶馆。
店家见屋内人满,连忙令人关上门。
屋里声音吵嚷,也有许多胆大的男人趴在窗户边偷看外面的情形。店家看见被戳成蜂窝的窗纸欲哭无泪,直嚷嚷不准破坏门窗,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孩童和妇人的哭声中,根本无人在意。
安久也凑在窗户边上向外看,有人看她小胳膊小腿便想将其挤走。谁知她竟像是定在那里一般,任凭旁边的人使了吃奶的劲也不能撼动半分。
外面的迎亲队伍被冲击的零零落落,媒婆已经血溅当场。花轿上染满了鲜血。
华容添执剑护在花轿前,俊朗的面上神情一片冷冽。可目中有恨意,有决绝,一切负面情绪化发泄出来,使得他手中剑锋凌厉,杀人毫不手软。
这是安久所看到的场面,然而在旁人看来,华容添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中节节败退。他毕竟是文官。大部分精力不会放在练武上,功力只有四五阶,能撑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难能可贵。
周围涌出大批蒙面人,与那些人战在一起。
安久直觉那些人是来自控鹤军。看这人数,想来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抽到了这个任务。如此一来,的确很好浑水摸鱼。
轰!
一声巨响,纵然距离的还远,余威根本不能波及茶馆。可在内在观看的人还是不自觉的退了半步。
只有安久一动不动,她清清楚楚的看见是有人用刀劈开了花轿。
华容添身上狼狈,已经负了伤。几个华氏的武师在他身边一边迎敌,一边道,“郎君。快走!”
现场混乱,战况难料,华容添边战边退,刚刚退出两步时,突然看新娘身着凤冠霞帔,跌在花轿的残骸上,手掌被木刺划破,身边兵刃寒光,随时都有可能被夺走性命的样子,他一咬牙,拼力厮杀过去。
护卫也看见这一情况,心知无法再劝,一个男人若是在这等情况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能有什么大作为!便跟着他冲过去。
华容添一把捞起地上的新娘,怒道,“你不是暗卫吗!为何不自救!”
盖头滑落,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容颜,面上傅粉被眼泪冲刷,有些狼狈,看起来分外可怜。
华容添心头疑惑。
安久瞧见那新娘陌生脸,不知怎的竟觉分外熟悉,那张面上被厚厚的粉覆盖,不太能分辨出年纪,但是神色之中的惶惶凄楚让她发怔。
袭击者开始放暗箭,华容添携着新娘在其间更是岌岌可危。
安久一拳击碎窗纸,用臂弩解决那些弓箭手。
屋内所有人惊诧的看向她。
安久管不了这么多,在众人惊惶的目光里一箭射穿一支正逼近新娘的箭矢。
那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仿佛察觉到这一箭,猛的回头,仿佛在四处寻找射箭之人,然而场面太乱,她只能大致分辨箭矢是来自哪个方向。
正在此时,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猛然逼近华容添。
那女子眼睛微睁,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安久紧紧抿唇,目光紧紧盯着那飞旋的箭簇。
女子看着那飞速逼近的箭簇,神情竟然有一瞬的恍惚,就在距离她还有一丈之处,另外一支箭带着破风之声掠过。
叮!火花四溅,那快要射中新娘的箭竟然被突然出现的箭矢击中箭簇,偏离方向!
新娘干涸的眼泪猛然又涌了出来。
混乱没有持续太久,大批守城士兵赶到,袭击者闻风急退。
而控鹤军亦随之撤退。
只有两盏茶的时间,已经横尸满街,血流成河。
送嫁的退伍逃的逃死的死,已经七零八落,十里红妆被鲜血浸染。
华容添惊魂未定,神色复杂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她明明那么害怕恐惧,竟然敢为他挡箭!还有,不是说是一名暗影替已死的梅十娘嫁给他?为何这个女子好像一点武功都不会?
茶馆内的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安久身上,致使她无法再待下去。
她推门出去。
街道两侧房门紧闭,突然从门内走出一个人出来十分显眼,那些兵卒先是戒备,但见只是一个瘦弱少年便放松了一点。
安久沿着街边快步行走,余光瞥见新娘时,见她正看过来,嘴中呢喃两个字。
安久看清她的说话的口型,如遭雷击,猛的顿住脚步。
周围的护卫突地又戒备起来。
华容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认识那少年?”
新娘恍若未闻。
“郎君,尽快回府吧!”浑身是血的护卫提醒道。
华容添点头,将身边发怔的新娘抱上马,驱马离开。
安久目送他们远去,心中又喜又疑,刚才,她看的分明,那女子呢喃的两个字是——安久。
第两百零久章 归来(二更)
周围的护卫浑身紧绷,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