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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安道:“她根本不是又做了什么以下犯上的事儿,她是一直在做以下犯上的事儿。母后,您是不知道,她仗着背后有万贞儿撑腰,从不把我们这些主子放在眼里。嘉善姐姐、重庆姐姐和崇德妹妹的驸马想见上她们一面,都得经过凌潇潇点头许可。听姑姑们说,十王府的奴才确实和其他处的宫人不一样,很是张狂。但是张狂到凌潇潇这种地步的,她们也闻所未闻。驸马们不仅仅求爷爷告奶奶般讨好凌潇潇,更是得大把银钱大把银钱地贿赂她。驸马们私下里说,如果凌潇潇一直守着十王府,就是家有一座金山一座银山,也不够夫妻见上百面的。”
淳安见周太后阴沉着脸,顿住了。
周太后道:“接着说,本宫都听着呢。”
“儿臣的驸马是一位贡生,读书人都是有些傲骨的,他脾气上来的时候倔得很,加上生在寒门,从小勤俭惯了,凌潇潇狮子大开口索要一次、两次的,他按捺住性子忍住了。可是,凌潇潇却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要得多。驸马终于受不了,和凌潇潇大吵了一架。自从这次冲突后,凌潇潇便记恨上了驸马,只要驸马求见,她便搬出祖宗家法,强拦着不许我们相见。说着说着,儿臣和驸马都有小半年没见上一面了。”
“驸马见凌潇潇如此针对他,便想了个办法,邀嘉善姐姐等三位姐姐妹妹的驸马同往十王府,本以为‘法不责众’,她凌潇潇多多少少得给四位驸马爷一些面子,没想到,凌潇潇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后来,驸马服软,决定向凌潇潇赔不是,凌潇潇开出了条件,让驸马当着众人的面,端茶道歉。母后,儿臣咽不下这口气,在十王府,好像她凌潇潇是主子,我们这些公主、驸马都是任她呼来喝去的奴才一般。”
英明神武的明太祖朱元璋吸取历史教训,为了防止外戚做大危害到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冥思苦想后想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办法,那就是当朝公主的驸马需从白丁布衣中挑选,公主下嫁后,更是制定了种种方案,限制公主与其夫婿的相伴时间。如此一来,驸马便成了徒有虚名的头衔,权力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于是,在大明王朝便出现了一种极为奇特的现象。驸马爷在寻常老百姓看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不可攀的皇族,但是在几乎所有官员的眼里,在宫内宫女宦官们的心里,驸马爷一钱不值,是他们不在需要巴结的贵人之列。
但是,另外一种现象随之出现。既然太祖皇帝让驸马一族彻底与权力绝缘,那么,那些心疼爱女的帝王帝后们,便想尽办法,在朱元璋制定的国法家法范围之内,尽可能给予爱女一切所需的东西。所以,每一位出嫁的公主,都是带着丰厚无比的嫁妆出嫁。如此一来,驸马及其族人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肥得流油的富户。
不过,驸马所揣着的巨额财富,却早已被十王府那批奴才们盯上,一朝巨富的驸马爷成了他们予取予求的金库。
如果驸马们得幸遇到那种心眼不坏的,驸马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一定烧了高香,但是,偏偏在十王府中,尽是些心黑手狠的女才,想见公主,容易啊,留下一大笔买路钱再说。
淳安的一番哭诉听得周太后怒火中烧,她重重拍了下身旁的桌子,道:“看来世道是变了个大样,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了。既然奴才们不守规矩,不知道规矩为何物,咱们做主子的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知道逾矩的后果,有很多时候,矫枉过正才能吓得住他们。映月,传本宫懿旨,命令卢永带领人手,彻查十王府逾矩使用金银器皿的事情。”
映月听到这话,知道凌潇潇的好日子已然到头,应声道:“奴婢遵命,娘娘。”
在此情形之下,凌潇潇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唯有这样,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逾矩使用金银器的事情惩治起来,可轻可重,周太后的反应表明,这次是要往重了的方向整治。
其实,就算没有淳安来告状,周太后也是准备好好“招呼招呼”凌潇潇的,璞玉馆的事情周太后可没有忘。今日之后至万贞儿诞下小皇子之前,是大好的机会。万贞儿一心扑在了安心养胎上,像凌潇潇这样的下人,她还顾不过来。况且,周太后又给了她好大一个人情面子,她也不好意思和周太后起正面冲突。
映月出了周太后的宫室,直奔卢永的住处。
办完了一天差事的卢永正和柳仕元坐在一起品着茶,这一老一少正享受着口腔里满满的茶叶香,只听门外有人道:“卢公公,卢公公……”
卢永一听这声音道:“是映月姑娘。”
第六十章 开始整顿十王府(二)
他站起身来,给映月开了门道:“哟,映月姑娘,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可是太后她老人家片刻都离不得的人,今儿个有空?”
映月道:“我哪有偷得浮生的那半日,太后娘娘懿旨,命公公带人前往十王府,彻查十王府奴才逾矩使用金银器的事情。”
慵懒着的卢永精神陡然一震,道:“姑娘可否指点,是谁惹了娘娘?”
映月道:“还能有谁,凌潇潇呗。”
卢永道:“查到了怎么个处置法?”
映月道:“凌潇潇都把淳安殿下气哭了,公公认为该如何处置?”
卢永捋了捋袖子:“哈哈,终于轮到他们了,仕元,我们走。”
柳仕元见卢永杀气腾腾地,吃了一吓,道:“干爹,我们这是去?”
卢永道:“你已经瞧见过净身的场面,今日干爹带你瞧一瞧后宫是如何严惩人的。映月姑娘,要不要随我通往?”
映月道:“淳安公主是我们伴着长大的,她被凌潇潇欺负,我自然是想去的,但是我毕竟是慈宁宫的人,娘娘只点名让你前往,我若去了,是会被人说东道西的,唉,我嘛,还是算了。”
卢永拍了拍手道:“既如此,仕元,跟爷们儿闪吧。”
就在这个时候,柳仕元问道:“干爹,像十王府,在管理上,什么时辰最为松懈?”
卢永道:“其实十王府在什么时候奴才们都是散漫的,不过要说最松懈的时候,当属入夜后。尤其是现在,天气寒冷,一旦入夜,很多奴才便会聚到一起,喝酒取暖。”
柳仕元道:“那我们何不等到那个时候再去?”
卢永道:“嗯。不错。”
他指了指柳仕元道:“你呀,幸亏心地善良,要是大奸大恶之徒,必定能掀起不小的风浪来。”
柳仕元嘿嘿笑了笑,道:“都是干爹调教地好。不过干爹,那个时辰,我们能出的去吗?”
卢永道:“出不出的去还不是太后娘娘说了算,今儿个咱们是去办大事儿,只要有太后娘娘的懿旨,哪里都去得。何时都走得。”
卢永点起了人马,早早出了宫,他们在十王府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地儿。静候天色暗下来。
在差不多入夜的时候,凌潇潇和一群十王府当差多年的老妈子暖着酒,支起了火锅炉子,海吃海喝了起来。
由于亲眼见识了凌潇潇臭骂蔡震等四位驸马的威风,老妈子们纷纷引凌潇潇至上座。
凌潇潇倒也来了个“当仁不让”。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年长者才坐得首位。
“凌宫正,宫里面都传言你铁面无私,今日我们算是真正见识了。”坐在凌潇潇右手边刘姓老妈子舔着脸拍着凌潇潇的马屁。
凌潇潇道:“那是当然,我就九华宫贵妃娘娘手下当差那阵子,别的事情没有学会,跟娘娘就学会一样本领。不屈服于任何皇亲权贵。别说是四位驸马爷,就算是八位驸马爷来,有祖宗家法在。那也是寸步不后退的。”
刘姓老妈子道:“听说这蔡驸马是出了名的刺头,宫正和他也正面交锋过几次,他会不会另想别的办法对付宫正呢。”
另一位老妈子道:“说的是呢,宫正,刚才淳安公主哭着跑出了十王府。说是要面见太后娘娘,事情是不是闹得有点大呀。”
凌潇潇把一块羊肉涮熟了后。沾了点酱料,得瑟地嚼了两口,向她们招了招手,让老妈子都凑到她的面前,道:“咱们可都是坐在贵妃娘娘这条船上的人,我也就不瞒你们,现在哇,太后娘娘哇,得让着咱们娘娘,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刘姓老妈子拍了拍肚子道:“因为贵妃娘娘肚子里怀着咱们朝廷的小主子呗。”
由于高兴,凌潇潇已经有些微醺,道:“着哇,平日里太后娘娘都让着咱娘娘三分,更何况咱娘娘马上要母凭子贵,更上一层楼,别看娘娘皇贵妃的事情没了下文,那以后呢,以后小主子继承大统,咱娘娘是什么身份?圣母皇太后。”
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群老妈子两眼开始放光,道:“凌宫正,那你岂不是又要高升了?”
凌潇潇得意洋洋道:“高升?也就是眼前的事儿。”
刘姓老妈子赶紧讨好地倒上一杯酒,道:“宫正,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也让我们分享分享。”
凌潇潇道:“尚宫,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该改称我为凌尚宫了。”
“是嘛,哎哟,那可得恭喜凌尚宫。”
凌潇潇拿着筷子一一点过老妈子的脸,道:“应该是同喜才对,我若走了,十王府宫正的职位便空缺,人从哪里出,还不是从你们当中选出来。说说,是不是该同喜?”
刘姓老妈子一听,道:“可不是同喜,老姐妹们,我们共同举杯,祝凌尚宫高升,也祝我们能像凌尚宫一般,步步高升。”
所有老妈子像打了鸡血一般,举起杯子站起身,“嘭……”地脆响,几个杯子碰到了一起。
凌潇潇伸出手指,醉醺醺点了点道:“不过,先不许叫我尚宫,传出去是要出事儿的。”
刘姓老妈子道:“瞧宫正说的,咱们是那种没有心数的人吗?这不是关起门来就我们自己嘛,宫正,听我们唤你尚宫,心里舒坦不?”
“舒坦,太舒坦了。”
“那咱们把这杯酒干了。”
“干了,我们应该痛饮三杯。”
说完,她们一饮而尽。
就在她们满起第二杯酒,准备再次碰杯的时候,上了栓的十王府大门被别人拍得震天介响。
“开门,开门,快点给爷们开门。”
刘姓老妈子担心着向凌潇潇道:“宫正,是不是那蔡驸马去而复返?”
凌潇潇把竹筷子往狼藉一片的桌子上一丢,道:“瞧你那怂样,就这么点事儿都经不住,以后如何跟随娘娘做大事儿。他蔡驸马不是想把事情惹大吗,那就来哇,各位姐姐尽管坐着看妹妹给你们演一出好戏,包准让他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临了还得双手捧上大把大把的银子给我们买酒喝。”
一众老妈子起哄道:“既如此,我们就等着看妹妹的手段了。”
刘姓老妈子道:“宫正,声音不对,不是蔡驸马。”
凌潇潇道:“哟呵,看样子是又叫了别的得力帮手来,可是就凭他一个小小的驸马,能结交到怎样的能人,好哇,叫的人越多越好,我看看他蔡驸马如何收场。”
凌潇潇和老妈子们吃酒的地方在一个小亭子里,四周用厚厚布帘子围着,距离十王府大门不远,拐个弯就到。且从小亭子往十王府大门看,一眼便能瞧到。凌潇潇晃晃悠悠往大门而去,老妈子们端着酒杯,夹着菜,站起了身,等待好戏登场。
凌潇潇卯足了劲儿,准备好了说辞,才把门闩拉开,异常傲慢地把一扇门打开,说道:“我说蔡驸马?您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明天说,非得上赶着今儿个晚上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