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透过帷幔的纱帘,章含秋看向拦路之人,这人,她有印象,在汝娘开口之前盈盈一礼,道:“前边放生池有几家公子在放生,小女为避嫌,又得知这里还有一个小些的放生池,便央了小师傅指路过来,没想有贵人在此……小女这就离开。”
“等等。”
耳鬓已染白霜的妇人走过来,眼中闪着疑虑,神情却极为和蔼,“不知姑娘可否取了帷幔让老身瞧瞧,若有冒犯之处请姑娘见谅,里面是我们家如夫人在,老身不敢大意。”
“是小女唐突了才是。”说着话,章含秋取下帷幔,头微微低垂着,既不显得瑟缩上不得台面,举动中也透着矜持,不会被人看轻。
并且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出和那人有一点像,却不会起疑。
若是抬头,对面的妇人必定是会吃惊的。
所以,她不敢。
就算只是如此做,她现在手心也湿了。
她在冒险,可她必须冒这个险。
显然,对面的妇人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但是她也并不会因为她的满意而放行。
“若是你们不着急不妨在这里等上片刻,说不定我们如夫人一会就出来了,不过这也说不定,对了,你们要放生的东西呢?”
汝娘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小姐直到到这里之前才叫阿九回去拿东西。
“小女遣了婢女去拿,要是夫人容许,小女便在这里等等也无妨。”
“自是可以,这清源寺也不是我们家开的。”妇人看她的模样觉得挺面善,态度随之便和气了几分。
正要再说,一个头插翠绿珠花,一身绿袄的俏丽丫鬟从她身后的门里走出来,眼神在两个陌生人身上打了一转,对着妇人行了一礼,笑盈盈的道:“李妈妈,夫人在里头听到了,说在菩萨面前谁都是一样的,让这位姑娘进去无妨。”
李妈妈看了一眼章含秋,大概是觉得这样一个嫩生生的姑娘和一个老仆惹不了什么麻烦,便也不上赶着去得罪如夫人了。
毕竟府里的人都知道,里面那位虽说只是如夫人,却一直极得宠,且有个儿子傍身,就是府里其他夫人见着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自从夫人病故后正位便虚悬,她们私底下不是没有猜测过老爷是为了如夫人。
以如夫人的出身坐不到那个位置,却也不让别的人坐上去压如夫人一头,当然,这只是她们的猜测。
平日里称呼,为了讨好如夫人,府里人几乎全是以夫人称之。
“夫人向来心善,老身等人也常受惠,小姑娘,还不快跟着绿依姑娘进去,一会见着夫人记得磕个头。”
章含秋松了口气,暗想刚才故意加大音量说话总算没有白费工夫,“是,谢妈妈提醒,一会小女的婢女来了还请妈妈放行。”
“这是自然。”
微微福了一福,章含秋带着汝娘跟在绿依身后进了院门。
不敢大幅度的四处打量,章含秋只在跨院门的时候抬头看路顺便扫了眼四周便又低下了头。
就是这一眼,她也看出了许多东西来。
门外,明面上是李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在守着,暗处的护卫却也不少,而门里面,护卫则是明晃晃的。
和她猜测的一样,就算是受宠,她却从不自由。
这个放生池不大,院子也是小小的,没有黄金玉饰点缀,也不见华贵物品,看起来和前边那个却也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的放生池前站着一个女子。
外面披着一件厚厚的白色皮毛大氅,看着身影却也显得清瘦。
“夫人,婢子将她们带来了。”
女子回头。
饶是章含秋早有准备,可当真的看到转过身来的女子那张美丽却缠绕着忧愁的脸孔时,身体依旧不甚明显的晃了一晃。
那是她在梦中见过数次的脸。
只是那时她更憔悴,更瘦。
这一刻,章含秋的灵魂仿佛一分为二,一半陷入惊惧中难以自拔,另一半却冷静得诡异,在这种时候都没忘了关注汝娘的反应,在她差点喊出来之前一脚用力踩在她足尖。
汝娘依旧叫出了声。
绿依警惕的看向她,所以没看到她的主子突然血色褪尽,惊容满惧的脸。
“汝娘,又头疼了?都叫你别跟着来了,在夫人面前怎可如此失态?”
神情还有些恍惚的汝娘这一刻仿佛将这一辈子所有的聪明劲都用上了,半握着拳头用力敲了自己的头几下,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再加上雪白的脸更加强了说服力,“请夫人恕罪,老奴有个头疼的老毛病,一痛起来就跟针扎似的,刚才一下没有忍住,失态之处请夫人恕罪。”
绿依显然听信了,脸上透出不悦,“夫人心软才会许你们进来,若是你们这般一惊一诈的惊扰夫人,怕是只能请你们先出去等着了。”
“绿依……”美丽女子艰难的将视线从章含秋脸上收回来,尽量平缓的道:“大冷的天还想着来放生便是有心,在菩萨面前你也别摆那架子,小心菩萨怪罪。”
绿依瑟缩了一下,低声应是。
“原先准备的生灵都放生了,我想再多放生一些为念儿祈福,你去想办法再给我弄一些来。”
“夫人,天儿太冷,您在外面呆久了怕是会承不住,出来时老爷便说了许您在寺里住一晚,不如您先回屋暖暖身子,婢子去弄了生灵来您再过来可好?”
“绿依,我不想再说一遍,若是你不去,自有人替我去办。”
“夫人恕罪,婢子这就去。”绿依吓得忙屈身一福退了下去。
院子里至少有六个人在守着,绿依走得毫不担心。
章含秋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小女章氏谢夫人心慈,容我主仆打扰。”
“不……无需如此。”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妇人不自觉的朝章含秋走近,章含秋却朝前走去,经过她身边时压着嗓子道:“跟着我。”
妇人咬着唇,尽量自然的跟在那道尚青涩的背影身后走近放生池。
妇人的已经放生完了,章含秋的又还没有拿来,两人便站在放生池边看着里面的各种生灵。
池子不大,却极深,看着黑黝黝的,偶有鱼儿浮上来,章含秋还看到了一只悠闲划着水的乌龟。
在那些护卫看来两人只是站得稍微近了些,并没有交流。
只有站在章含秋身后的汝娘听到两人几乎不动嘴唇的不那么通畅的对话。
“秋秋……是你吧……是你对不对?”
章含秋觉得她是有资格恨的,可想来想去却发现,她能恨任何人,唯独恨不了这个语不成句话音都打着颤的女子。
若说苦,谁能有她心里苦?
“是章泽天做的是不是?”
没前没后的话,章含秋知道对方一定听得懂,就像她没有承认,对方也一定知道她是谁一样。
女子闭上眼,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中,只有如此,只有如此她才能忍住不抱住这个她想了十年的孩子。
——她曾经以为她们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相见。
“秋秋,这些事你不要管,翻过年你就满十三了,该要定亲了,如果是吴氏替你定下来的你一定要小心,她不会那么好心,娘听说她对你很好,但是……但是……”
能撺掇章泽天将自己发妻献给主公的女子岂能是好心之人,好不容易有机会相见,她要如何说才能让女儿提防那个女人?
“我不会信她,我只想知道章泽天是不是,是不是拿我威胁了您。”
女子拳头攒得更紧,口中有了咸腥味,她却一点觉不出疼,“秋秋,不管如何那是你父亲,他不会不管你,你也拿他无可奈何,这些事有娘承受着就够了,你,不要知道这些。”
“他是不是和你说如果你不听他的,你若和我相见他便让我痛苦不堪?”
“秋秋……”强忍着转头的冲动,女子的声音抖得更厉害,竟没有否认。
这样的答案一点也不让章含秋惊讶,她来了这里,她见了这人,目的好像就是要得到这个答案。
甚至原本紧绷着的心都松懈下来。
梦中早就预示了一切,不是吗?
她只是不死心罢了。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去相信。
两人之间只沉默了一小会,女子到底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相见机会,压着嗓子用这辈子最快的语速道:“秋秋,我现在很好,城主宠爱我,我还有个儿子傍身,这些章泽天都知道,只要我好好的,只要城主还宠爱我,他就不敢对你如何,秋秋,你不要做傻事,娘只愿你能嫁个好人家,要是可以,娘并不想你知道这些事,不过是让你平添痛苦罢了,今儿是你生辰,娘每年这个日子都会来寺里住一晚,城主都是知道的,并不会起疑,你要是,要是还愿意见娘,以后每年的今日来这里便能见着。”
外面传来脚步声,女子停了一下,语声急促的继续道:“娘身边都是城主的人,你不要鲁莽,明日待我离开后你去一趟我住的院子,我会将半枚铜钱放在屋中桌子上的大花瓶内,城阳城西有一个莲溪寺,你拿这个去那里找静一师太,那是我的故人,我放了些东西在她那里,本来是想着你成亲时让静一师太替我送去……那里是我少数能去的地方,你若有话留在那里我一定能知道,不过……次数一定不能太多,章泽天生性多疑,别让他看出什么来,他现在奈何不了我,要为难你却容易。”
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小丫头走过来,后面不远处就是急步走来的绿依,女子噤了声。
007章 相见
“小姐,婢子将东西拿来了。”
一直努力平复情绪的汝娘此时终于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眼夫人,接过阿九手里的木桶。
活着就好,活着总好过死得不明不白。
绿依也走了过来,倾身看了眼汝娘手里装满密密麻麻鱼苗的木桶,对着自家夫人行礼道:“夫人,一会寺里的小师父会送来,您看是不是先回屋里去暖暖身子?”
女子哪会在这时候离开,就算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接近,她也希望能离自己的女儿近一点。
“不了,你要是觉得冷就回屋去吧。”
“奴婢不敢。”绿依不敢再劝,低头站到一边候着。
章含秋示意汝娘将木桶放到放生池边,亲自上前提了一下,份量十足。
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章含秋面带犹豫的望了女子一眼,迟疑的开口,“小女力气小,不知能否请夫人助一臂之力。”
绿依张口就要训斥,女子已先行开口,“自是可以,不过这功德可是分了我一半了。”
“本就是来为我娘亲求个福德,多少都一样。”
女子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又胀又酸,想说什么,又担心语气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对劲,索性什么话都不说,走近了抓住木桶的一边。
章含秋抓住了另一边。
极近的距离,两人视线相交。
章含秋看出了女子眼中的隐忍,而女子却只能看到一双墨黑的,里面什么都没有的黑眸。
这样一双眼睛,不该属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她的女儿,在她不得不离开的十年里发生了些什么?那个人,真的对她的女儿好吗?
大半桶的鱼苗全送入放生池中,这一刻,借着入水的哗啦声,章含秋在女子的耳边低声道:“娘,以后不管听到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会很好。”
因那一声娘,女子死死咬住唇,她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放下木桶,章含秋用绣帕擦了手,蹲身福了一福,“小女多谢夫人相助,不敢再叨扰夫人,小女告退。”
女子只是背对着她点头,没有说话。
再多不舍,她也不能把人留住。
只有她好了,她的女儿才能好,她要是失宠,要是被厌弃,不止是她的儿子要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