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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有时,麻将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吃饭,除了吃饭和玩麻将之外,我的新三婶便
不知道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其它值得感兴趣的、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三、四天摸不到麻牌将,我的新三婶便会生病,只见她秀眉微琐,不是
嚷嚷着头晕,就是吵吵着眼花,而一旦摸起麻将牌来,便百病尽消,无需打针吃
药。每天晚饭后,我的新三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碗筷,然后,把沉甸甸的麻将
袋夹在腋下,走东家、串西家,四处邀请赌友打麻将,正在收拾房间的二姑见
状,非常不屑地送给我的新三婶一个非常贴切的绰号:“局长!”
“局长”,麻将局的局长是也。我的新三婶不仅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地迷恋
()
于麻将牌,并且,无论多大的牌局、多大的赌注,她都敢参与、都敢伸手,一挨
坐到牌桌前,即使输掉再多的钞票,也是面不变色,心不跳。
“三嫂,”望着我那再度输得一干二净的新三婶,二姑不无心痛地问道:
“一宿黑就输掉这么多钱,你不心痛啊?”
“哼,”我的新三婶则漫不经心地答道:“怕啥啊,下次再赢回来呗!芳
子,”惨败的新三婶充满信心地冲二姑伸出细白的肥手:“还有没有钱了,借嫂
子点,今天晚上,我翻本去!”
然而,让我无比遗憾的是,我的新三婶玩麻将牌十回有九回败北,并且时常
败得惨不忍睹。你也许会问:她的牌技也太糟糕点了吧,非也,我的新三婶,麻
将牌打得相当出色,这是得到众赌友们一致公认的。既然牌技如此精湛,却又为
什么总是惨败呢?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我的新三婶,野心甚大,过于
贪婪,小牌不愿和,而是热衷于做大牌,等她苦心经营的大牌终于上听,人家早
推牌叫和了,她只剩掏钱付赌款的份了。据说这是麻将高手的通病,只有麻技达
到一定境界的人才会患上此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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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的新三婶终于做成一次大牌,只见她,激动得像个小孩子似地手舞
足蹈着:“和喽,和喽,我和喽!”
我的新三婶喜气扬扬地把麻将牌整整齐齐地摊开来,瞪着圆圆的眼睛,出神
地注视着,久久地注视着,好像是在欣赏一部美妙绝伦的艺术品,而这件作品的
作者,就是她,我的新三婶!这多么令人骄傲哇!这能不让人赏心悦目吗?如果
天天都能和上这种牌,什么烦恼也没有了,什么大病小痛都统统地忘掉了!也
许,这就是麻将牌带给我的新三婶最大的快感吧!
我的新三婶不仅牌技高超,赌风也颇令人赞赏,手中再没有钞票,哪管厚着
脸皮向二姑讨借,在牌桌之上,却从来不欠任何赌友的赌资。
有一件事情,更是令我终生难忘,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夜晚,我被一片嘈杂声
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公安局的便衣,站满了屋子,不用问,我的新三婶又犯赌
了。此时,便衣们正逐个收缴着赌徒们的钱财,一个便衣毫不客气地从一个赌徒
的裤兜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那个赌徒顿时浑身筛糠,可怜巴巴地乞求道:
“政府,这钱,我没用来赌啊,这是买猪的本钱啊。”
“哼,”便衣冷冰冰地吼道:“少废话,你犯赌了,凡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
钱,管你是干什么的,统统都没收!”
“什么,”便衣正欲将厚厚的钞票塞进口袋里,我的新三婶乘其不备,一把
将其抢夺过来,便衣惊讶地望着我的新三婶:“你,要干么?”
“这钱,不是赌资,你凭什么没收!”
“可是,”便衣在我的新三婶面前,稍微客气起来,好男不与女斗么:“这
是从他的身上搜出来的,他玩牌了,就是参与赌博了,所以,搜出来的钱财,就
得没收!”
“可是,”我的新三婶振振有词地坚持道:“我问你,这钱,上没上牌
桌?”
争来吵去,便衣警察终于妥协了,很不情愿地将那叠厚厚的钞票,还给了那
个猪肉贩子,猪肉贩子接过钞票,对我的新三婶真是感激涕零,就差没有扑通一
声,跪倒在新三婶的面前,磕上几个大响头。事后,知恩图报的猪肉贩子抽出几
张钞票,真诚地放到新三婶的面前,以表谢意,而我的新三婶则眉头一紧,拍地
将其扬到一边:“你给我远点扇着,少扯这个,我是看着气不公,才跟警察争辩
的,我这个人就是他妈的爱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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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日酗酒、彻夜搓麻,三叔和新三婶的生活,很快便陷入窘境,不仅捉襟见
肘,更是债台高筑。同时,原本在公社食品厂上班烧锅炉的二姑父,突然莫名其
妙的被无情解雇,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里。二姑心有不服,找到公社书记去问个
究竟,傍晚,二姑心灰意冷地回到家里,众人纷纷围拢过去,询问结果,二姑苦
涩地嘀咕道:“书记说了,下面有群众反映,我没有指标,就生了铁蛋,属于违
反计划生育政策,铁蛋他爹被开除,就是为了惩罚我们不遵守计划生育政策!”
“他妈的,”三叔恶狠狠地谩骂道:“这一定是那个臭骚Bi干的好事!”
“是啊,”新三婶愧疚地对二姑说道:“都怨我,尽在你家呆着,你三嫂这
是公报私仇啊!”
为了维持两个人的生计,健壮如棕熊的三叔毅然决然地操起了杀猪刀,与不
明不白就失了业的二姑父合作,在池塘边那片树木参天的密林里,在那并不合法
的,但却是永远也冲不散、摧不垮的自由市场上,练起摊来。
每天凌晨,三叔和二姑父都要无情地结果一头大肥猪无辜的,却又是毫无意
义的生命,然后,各自扛着猪肉拌,充满信心地去市场搏斗一番。而二姑则与我
的新三婶拎着沉重的,在自由市场收集来的猪头、猪手、猪内脏等等,赶第一班
通勤火车,去钢铁厂贸易。
“小力子,铁蛋!”每天临出门前,二姑都关切地千叮咛、万嘱咐着:“你
们好好地玩,别乱动屋子里的东西,别玩火柴!”
“二姑,三婶,”黑暗之中,我悄悄地穿好衣服,央求新三婶道:“我也要
去,三婶,带我去吧!”
“小力子,”三婶一边用剌骨的冷水冲洗着血淋淋的猪内脏,一边嘀咕道:
“天气太冷啦,你去干啥啊,在家等着,三婶卖完猪下水,给你买好吃的!”
“不,我一定要去!”
我固执地跟在二姑和新三婶的身后,顶着冷冰冰的星星,踏着厚厚的积雪,
赶往火车站,登上了冷气嗖嗖的通勤火车,二姑和新三婶将脏口袋往旁边一丢,
我便与新三婶并排而坐。
新三婶在寒冷中,不停地颤抖着,两只业已冻僵的手,反复地揉搓着,我看
在眼中,心中暗想:我亲爱的新三婶啊,你这是为啥呢,放着医院里安适的工作
不做,却要顶风冒雪,拎着脏兮兮的猪内脏,满钢铁厂地游荡。
“啊——,”新三婶将手掌放到嘴巴边,呼呼地吹佛着,企图获得一丝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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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暖意:“小力子,冷不冷!”新三婶又将双手抓住我的手掌,关切地问候道:
“冷了吧!”
“不,”我哆哆嗦嗦地答道:“三婶,我不冷!”
“小力子,”三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望着车窗上的霜花,瞅了瞅对面默默
无语的二姑,也像当年的二姑似地,充满信心地说道:“小力子,别看三婶现在
什么也没有,可是,三婶有力气,三婶一定拼命地干活,挣钱,将来,也盖一栋
像你二姑那样的大房子!”
“嘿嘿,”我在空前的寒冷中,讨好般地奉承道:“三婶,我希望三婶以后
能盖上楼房!”
“放心吧!”新三婶得意地用冻红的手指肚,将车窗上的霜雪,刮划开一道
细狭的缝隙,呜——,火车疾速的飞驰着,一栋二层小楼从霜雪的缝隙间,流星
般地一闪而过,新三婶眼前一亮,指着早已被火车甩到屁股后面的楼房说道:
“小力了,以后,三婶也盖一栋这样的楼房,到时候,你可要来住哦!”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去住!”我紧紧地握着新三婶冷冰冰的手掌,望着
新三婶那得意的情态,仿佛漂亮的小楼房,已经落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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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销售完猪内脏,二姑匆匆赶回家中,烧火煮饭,而我的新三婶则疲惫
不堪,浑身腥味地返回自由市场,三叔把大砍刀递到新三婶的手中,自己与二姑
父骑着自行车,去数十里外的乡村寻找猪源。
“买肉喽,买肉喽!”
新三婶站在肉案前,非常老练地操着大砍刀,自然、大方而又十分得体地叫
卖着:“买肉喽,买肉喽!”
我乐颠颠地站在新三婶的身旁,模仿着三叔的口吻,大大咧咧地叫喊着:
“买肉喽,买好肉喽,早晨新杀的,五指膘的大肥猪,快来看哟,还冒热气呐,
再不买就没有了,可倒是的!”
“这小子,”新三婶笑吟吟地望着我,非常熟练地切割着鲜红的猪肉,有顾
客要称一市斤,新三婶将切割好的肉块往秤盘里一放:“一斤高高的,一点也不
差!”
“嘿嘿,”我不禁冲着新三婶竖起了大姆指:“三婶,你真有两下子,切得
真准啊!”我夺过新三婶的大砍刀:“让我也试一试!”
“哎呀,”看到我笨手笨脚的样子,新三婶一边嘟哝着,一边极有耐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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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把手地教我:“不对,小力子,不能这样切,……,对,应该这样!”
……
(三十六)
生活是贫穷的、艰辛的、劳累的,但新三婶却是无比的快乐,你看她,一边
冲洗着血淋淋的猪内脏,一边无忧无虑地哼唱着,两只原本肥实、白嫩的手掌,
早已被冰冷的井水,浸渍成暗红色,泛着层层锉手的粗糙。
“嘻嘻,”三叔正站在屋子中央,满头大汗地割卸着猪后腿,新三婶迈进屋
子里,悄悄地溜到三叔的身后,一把抱住三叔那熊背般的腰身:“嘻嘻,”
三叔放下屠刀,转过身来,一把将美艳的新三婶搂进宽大的胸怀里,张开喷
着酒气的大嘴,尽情地啃咬着新三婶那泛着滚滚冷气的、红扑扑的面颊。新三婶
幸福地呻吟着,薄薄的红舌头,深情地吸吮着三叔那硬如钢针的黑胡茬:“唔
唷,好扎啊!”
冬天的白昼极其短暂,午后三时,暗淡的太阳便悄然而去,天空渐渐地朦胧
起来,此时,新三婶便开始烧火煮饭,我与三叔对面而坐,一边海阔天空地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