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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露出笑容,无限欢喜,安详慈和,仿佛顿悟一般。
走在熟悉的山路上,看着周围美妙的夜色,他心中一片宁静,夜风徐徐,清凉湿润,毛孔一下张开,天元吐纳术自然的运行。
周身毛孔皆开,感受着清凉夜风拂过,口鼻一吐一纳间,毛孔一开一阖,丹田一片温煦。
他醒过神时,恍然发觉,竟在走动时修炼天元吐纳术!
片刻间想到,这又是凝成圆珠之故。
先前修炼天元吐纳术,需打坐入定,心神完全进入定境,才能与天地合一,吐纳天地元气。
观天人神照经入门,他对天地领悟更深一步,明白自己为何上座即圆满,能天人合一也。
禅定之法,有动静两途,动中入定最是艰难,即便他初禅境界也做不到。
如今圆珠凝成,自然做到了动中入定,他岂能不欢喜?
……
心湖宁静无波,无思无虑,专注于毛孔,嘴里一吐一纳,毛孔一开一阖,丝丝清凉钻入,如吸纳月光,丹田一片温煦。
走了一会儿,他停下天元吐纳术,试着修炼六部真经,先是少阳,再是少阳,……最终是太阳真经。
他嘴角笑意更盛,果然,六部真经流转灵动,与打坐无异,只要保持住心湖平静,无波无澜。
欢喜之中,他不知不觉中走到山顶。
他停步,俯视身后,柔和的月辉下,通往山下的小路曲折如羊肠,被郁郁树林掩住。
他忽然露出一丝神秘微笑。
体内真气勃勃,活泼如珠,哪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这却是他布的一个局。
小比时见过方少华,只觉他性子倨傲,行事狠辣,倒也是个人才,面对面时,看得更通透,此人隐忍而狠毒,心胸狭窄,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像一条毒蛇,一旦得罪了,后患无穷。
与其将来受其害,要时刻防范,不如斩草除根。
他心态超然于世,看似多情,骨子里却无情,明白死生奥秘,杀人只是送他一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故他当机立断,趁着动手功夫,诈伤,他算定了,方少华必会追来。
……
他蓦地一颤,剧烈咳嗽,几声之后,软绵绵坐到草上,呼呼喘着粗气,仿佛伤势复发,难以为继。
他艰难的盘起双腿,阖起双眼,静坐调息。
稍顷,他忽然转身,扭头望向南边树林。
沙沙声中,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两人,皎洁月光之下,为首之人腰杆笔直,双眼如鹰,正是开阳院首座方少华。
方少华踩着厚软树叶,缓缓走到李慕禅近前,月光照着他的脸,毫无表情,冰冷如铁,唯有一双眸子精芒闪烁。
他身后跟着一青年,苍白脸庞,单薄身子,像一阵风能吹走。
这青年神情兴奋,双眼放光,仿佛看着美味的食物,嘿嘿一笑:“湛然,你这是怎么啦?”
李慕禅微笑:“方首座,咱们又见面了。”
“嗯,怎么坐着不动?”方少华冷冷道。
青年嘿嘿笑:“起来呀!这会儿怎么不威风啦?……天枢院那四个家伙不在,没人给你撑腰啦!”
李慕禅笑了笑:“方首座,深夜来此,有何贵干呐?”
“等你!”方少华冷冷道。
“哦——?”李慕禅笑眯眯的,点头道:“等我做甚,莫不是想杀我?”
青年嘿嘿笑道:“正是正是!……这荒郊野外的,杀个人,往树林一扔,明天就被狼吞干净了,哪里找去?”
李慕禅看也不看他,摇头道:“方首座,杀了我,师兄他们一猜就是你,岂能善罢甘休?”
“他们?”方少华摇头,嘴角微撇。
一直被忽略,青年也恼了,怒喝道:“他们若老实便罢,找麻烦,就宰了跟你做伴儿!”
李慕禅仍不看他,笑眯眯望着方少华:“方首座深藏不露,意欲为何?”
青年面目变得狰狞,恼怒之极,自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
他最喜欢猫捉老鼠把戏,先好好折磨一番,使其崩溃,再杀了才有趣,可这湛然如此可恶,猫鼠反过来一般!
“锵……”长剑出鞘,他居高临下指着李慕禅,咬着牙:“湛然,甭废话了,缓兵之计没用!……方师兄,杀鸡焉用牛刀,我宰了他!”
“……嗯。”方少华盯着李慕禅片刻,缓缓点头。
“我叫赵无方,记住喽——!”青年双眼喷火,恶狠狠刺出一剑。
“呃……”剑光一闪,青年闷哼,愕然看着李慕禅,缓缓低头。
他左胸一个小洞正喷血,血箭射出三尺。
李慕禅仍盘膝而坐,长剑横搁膝上,淡淡看着方少华,似笑非笑,只是气息微微粗重一些。
方少华双眼如鹰,紧盯着李慕禅,毫不理会赵无方,任由他缓缓倒下,只是紧盯着李慕禅。
李慕禅微笑:“不看看他的伤?……铁石心肠,不过如此,方首座真是厉害。”
方少华冷冷一笑:“你是和尚,杀人不眨眼,也不差!”
李慕禅微笑依然:“我受了伤,还能出一剑,方首座有把握接下?”
方少华目光一缩,手按剑柄,冷冷道:“试试何妨?”
他眼中闪过刚才那一剑,如电如光,只见白光一闪,看不清长剑,自己殊无把握接住。
但看李慕禅模样,似是虚张声势,真能发出一剑,直接动手得了,何必废话?
哼,又一个缓兵之计,他在拖延时间,恢复力气!
……
他手一动,正要拔剑,蓦地一声清喝响彻夜空,遥遥传来:“住手!”
方少华按剑退后一步,转头瞧去。
一道白影出现在羊肠小径上,白衣飘飘,疾掠而行,月光下宛如谪尘仙子,飘逸出尘,身法奇快。
一看是宫轻云,方少华去意顿生,心思电转:宫师姐来了,自己真杀了李慕禅,难逃府规处置,那自己一切都完了。
李慕禅杀了赵师弟,要受府规处置,废了武功,逐出府去,自己再找个机会暗中出手,杀他易如反掌!
“住手!”宫轻云娇声呼道,她冉冉如云,转眼功夫到了两百米外。
方少华冷笑:“今天饶你一命!”
转身便走,身法也极快,往南边树林疾掠,如离弦之箭。
李慕禅微微一笑,右手一扬,白光闪过。
方少华就要钻入树林阴影中,一道白光倏至,瞬间穿过了方少华,射入一棵松树上。
“呃……”方少华身形一滞,蓦地停住,缓缓转过身,手指李慕禅,双眼睁大,不甘的嘶吼:“你……你……”
“湛然,你——你——!”一道香风扑面而来,宫轻云到了近前,她修眉竖起,狠狠瞪着他。
她又一飘,出现在十几丈外,低头探方少华伤势,左胸口一个血洞,嘶嘶冒血,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活了。
李慕禅伸手一指,微笑道:“宫师姐,劳驾,帮我取回刀。”
宫轻云顺势望去,一人合抱的松树半腰插着一柄小刀,刀身一半在树中,模样寻常,就是一般的飞刀罢了。
她转头狠狠瞪向李慕禅:“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李慕禅微笑摇头:“飞刀是我杀手锏,师姐要替我保密!”
“住口!”宫轻云娇叱,冷冷看着他:“我问你,你为何要下杀手?……没想到,你如此狠毒!”
李慕禅苦笑:“师姐,我虽是出家人,可做不到舍身伺鹰。”
宫轻云一滞,看了看赵无方,又看看方少华,哼道:“看我来了,方师弟明明收手了,要离开的!”
李慕禅摇摇头:“方首座要杀我,这次没机会,总能找到机会的。”
“狡辩!”宫轻云哼道,心下明白他所说不错,方少华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
她盈盈走到树前,葱白的食指中指伸出,夹住刀柄轻轻一提,打量了两眼,确实是寻常飞刀。
她顺手一抛,李慕禅接过,收入怀里,笑道:“记住,要保密!”
宫轻云缓步来到跟前,居高临下瞪着他,目光锐利。
……
看了他半晌,见他面不改色,宫轻云白他一眼:“哼,你麻烦大啦!”
随即指着两人尸首:“同门相残,按府规是要废去武功,逐出府的!”
李慕禅皱眉:“不能通融?”
宫轻云摇头,黛眉轻蹙,楚楚动人:“大小姐赏罚分明,不会徇私,你是李副执事的弟弟也没用!”
李慕禅一摊手,道:“法不外乎人情,我这是自保,总不能等死吧?”
“嗯……”宫轻云蹙眉沉吟:“这就全看大小姐的了,估计也难逃惩罚,……方少华可是开阳院首座!”
她蹙眉不语,沉吟片刻,忽然抬头道:“有一个法子!”
“说来听听。”李慕禅笑了笑。
看他神情轻松,一幅没心没肺样子,宫轻云有些着恼,哼道:“你还有心思笑!……这样罢,你就当什么不知道!”
李慕禅心思一转,笑了起来。
是啊,这荒郊野外,没有旁人,只要两人不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谁知道是他杀的人?
“你笑什么?”宫轻云哼道。
李慕禅笑眯眯看着她精致的瓜子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笑问:“师姐为何这般帮我?”
“……权当报恩罢!”宫轻云扭过头,脸腾的红了。
“呵呵……,好吧,那咱们就扯平了!”李慕禅呵呵笑道。
宫轻云不理他,转身走开,抽出方少华的剑,在树旁挖了一个坑,把两人埋了,竖了个牌子,拿剑在牌子上刻字。
李慕禅盘膝坐着不动,懒洋洋看着她忙活,笑道:“师姐,你也杀过人罢?”
“……没有!”宫轻云顿了顿,摇摇头,冷冷道:“你一个和尚,杀人却不眨眼,真是狠毒!”
李慕禅笑道:“师姐的胆子可真够大,一般人看到尸首,会吓得够呛。”
宫轻云冷冷道:“活的时候我不怕,死了又有什么可怕?”
李慕禅哈哈笑道:“妙!妙!”
“妙什么妙!”宫轻云冷冷叱道:“你是和尚,不会念经超度一下他们?”
“……也好。”李慕禅点头。
他敛起嬉笑,缓缓起身,来到木牌前,双手合十一礼,神情庄严。
左手开始拨动佛珠,右手合十,微阖双眼,嘴里喃喃自语。
宫轻云在一旁观看,他念经声先是微小,几不可闻,慢慢变大,清晰如珠,字字可闻。
到了后来,声如黄铜大吕,浩荡如层层叠云,充塞天地之间。
宫轻云只觉他身形慢慢变高,变大,神圣如佛陀,如浑身放光,竟不能直视,忍不住想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她不信佛,但这一刻,却心无杂念,如沐光明。
第40章 处罚
不知何时,她闭上了眼睛,神情柔和,脸上的寒霜被化去。
“师姐?”李慕禅唤道,将她惊醒。
她忙睁眼望去,碰上李慕禅似笑非笑的双眼,顿时脸发烫,蹙眉哼道:“行啦,回去吧,不用我扶你罢?”
李慕禅摇头:“不敢有劳大驾,我自己回去。”
“……嗯,那我走啦!”她轻哼一声,莫名的生气,转身便走,一掠到了十余丈外。
她想送他回去,可他一口拒绝了,她莫名其妙的生气。
“慢着!”李慕禅忽然叫道。
宫轻云转身,心情顿由阴转晴,暗自欢喜,却装做不耐烦,背对着他道:“怎么啦?”
李慕禅沉吟着道:“师姐,权当今晚没见过我罢。”
宫轻云哼道:“我什么没看见!”
“我明天跟大小姐坦白。”李慕禅微笑道。
宫轻云一怔,顾不得恼怒,转身掠至他身前,蹙眉急道:“你疯啦?!”
李慕禅微笑:“世上没不透风的墙,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小姐绝不讲情面的!”宫轻云急道,黛眉蹙在一起:“你说自保,可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