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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了花,程实长长地吁口气,似是放下了一个重担:“这是我第二次给女孩子送玫瑰花,谢谢你收下它。”
第二次?苏一听得一怔,程实是那样一个对女生冷若冰霜的人,他以前给女孩子送过玫瑰花吗?
“第一次送的玫瑰花,是初恋吧?”到底年轻,苏一难捺好奇心,忍不住试着探问。
默然片刻,程实点头承认:“是,那时候我还在上初中。”
“你初中就早恋了。”苏一简直不敢相信,一向表现得对女生无动于衷的程实,初中时竟然就会给小女生送起了玫瑰花。
“那时班上有个女生长得很可爱,头发自然鬈,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翘翘,活像一个洋娃娃。我——总是偷偷地看她。”
程实仰头看向高高的夜空,眉宇间一片悠远神色。他已经陷入了遥远的往事中,苏一不出声,静静地听他回忆。
“初一时还很懵懂,初二知道了有情人节,那天我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间钻进了牛角尖似的,就是很想很想送她一束玫瑰花。当时玫瑰卖五块钱一朵,一束花也要几十块。我没钱,也不可能跟家里要。我家的经济条件那时很不好,我爸拿出毕生积蓄跟人家合伙做生意亏得一塌糊涂,他常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没有钱买花,我只有另想办法。你猜我想了什么办法?”
苏一摇摇头,猜不出来。她出身城市的小康之家,父母从没短过她的零用钱。没有钱怎么办?她只知道没钱花了就找家里要,妈妈常常是一边数落她一边掏给她。
“我壮起胆子去偷花店的花,然后悄悄地放进她的课桌里。”
默然片刻,程实自己揭晓答案。目光遥遥地定在透明墨色的夜空,凝神睇望,仿佛看到年少时的自己,竭力镇定地走进花店,趁着老板不注意,抓起一束包好的玫瑰花就跑。他跑得很快,脚步慌乱而急骤,心跳也是同样的慌乱而急骤。有人在后面吼叫着追他,他拼命跑拼命跑,终于把追他的人甩掉了。
成功偷到的那束花,趁着中午同学们都回家吃饭了,他悄悄地放进暗中喜欢了很久的那个女生的课桌里。
偷花店的花送给喜欢的女生?!偷窃是倍受谴责的行为,但是苏一却没办法谴责程实那样另类的浪漫之举。她只关心一点:“那她都不知道是你送的花?”
程实脸上浮起一丝苦涩之意:“我没留下纸条,并不想让她知道是我送的花。可是她却不知怎么知道了,下午我去上课,刚进教室她就拦住我问,是不是我放的玫瑰花在她课桌里?”
“当着教室里那么多同学的面她就问你了?”
苏一觉得惊讶,这不太符合一个女生收到玫瑰花后的含羞带喜的心理。要是她,肯定要把人叫到外面去悄悄地问,顿时有所预感事情的发展不会美好。
而程实,已经停止了叙述。嘴唇紧抿,抿成一抹痛楚的下弧线。用尽所有的努力来忘却,可那些伤痛的记忆,始终如同一根拉得长长的橡皮筋。以为是远离了,却只要稍一松懈,它又会重重地反弹——弹得心一阵抽搐般的痛。
事隔多年,程实仍然清楚地记得,在他点头承认是自己送的花时,那张洋娃娃般漂亮的脸上,是怎么奇耻大辱般的表情。还有她同桌的那个女生,又是怎么样咕咕地直发笑:“怎么样,汪雨茜,我就说我远远看见程实偷偷摸摸拿了一束花进教室,肯定是他送的。你还不相信,想不到吧,他居然也在暗恋你呢。”
那女生越说到后面越笑得厉害,仿佛遇上了全世界最最可笑的事一般。有几个女生也跟着笑起来,陆续响起的笑声,让汪雨茜一脸羞耻的表情更甚,她把玫瑰花重重甩还给程实,连带着一句锥心刺骨的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的喜欢,在她看来是一种亵渎。
如同劈面挨上一鞭子,程实整个人都懵了。班上那么多同学在,或好奇、或好笑、或同情、或轻视……各色眼光交织着落在他身上,像无数锐利的手术刀精确地切割着他。更有人雪上加霜地窃笑:“全班男生最矮的是他,最土的是他,最丑的还是他。他凭哪一点喜欢汪雨茜,活该现眼。”
十四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有时比成年人要尖锐刻薄得多。因为太年轻,不懂得把握分寸,不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才不管听的人什么感受。
程实听到那句话时,有种一剑穿心的感觉,致命的痛楚。
是,那时他很矮,身高刚及一米六;那时他也很土,穿的衣服总是地摊上的廉价货,因其便宜;那时他还很丑,整个初中三年,一直长满一脸疙疙瘩瘩的青春痘。
他凭哪一点喜欢她——汪雨茜也是如此觉得吧?认为他与她,是完全不在同一等级的两个人。所以他的心意,在她看来是笑话,是污点,是需要极力撇清的东西。她鲜花般明媚的青春里,他绝不是一只受欢迎的彩蝶。他只是一只苍蝇,一只立时三刻要赶走的讨厌的苍蝇。于是,她用非常激烈的方式,当着全班人的面拒绝了那束代表爱意的玫瑰花,以示她对他的不屑一顾和绝无可能。
这一刻,自觉受了侮辱的女生只想着自己的颜面,完全不顾程实的尊严。这是少年人独有的心性:全世界自己最重要,除了自己,再想不到别人。
那一刻,无比清晰的,程实感觉自己的心在迅速地冷——冷成冰雪的温度。一颗心,从此进入了漫长的冰河时期。
第十章 意中有个人 (6)
6、
沉默良久,程实才重新对苏一说完那段玫瑰往事。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平静从容,似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般淡然。
苏一却很震动,陡然明白了程实沉默、冷漠、看似傲慢其实却敏感又脆弱的性格由来。原来在他的少年时代,他曾经被高傲如白天鹅般的女生放肆伤害过。心灵留下的创伤,到如今哪怕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又矮又土又丑的“癞蛤蟆”男生,心理上却始终残留着阴影。
“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女生,你为什么不给她一巴掌?要是我,哼!我会要她好看。”苏一愤愤然地打抱不平。
程实看着她笑得忧愁:“我没有打她,但是我和那个说我活该现眼的男生打起来了。”
程实记得自己在听了那句窃笑之辞后,是如何像头愤怒的猛虎般朝着那男生扑过去,不要命地跟他厮打起来。那男生高他一个头,却被他打得几乎没有招架之力,最后是闻讯赶来的老师拉开了他们。
挨批评,写检讨,叫家长。早恋和打架,两个罪名都不轻。程实父亲关注的却还不止这两点,他从学校回来后脸色铁青:“说,你哪来的钱买花送女生?”
程实招认是偷的,气急败坏的父亲用皮带狠狠抽他:“说,还敢不敢再偷?”
程实咬紧牙关不回答,年轻稚嫩的心,一寸寸地裂开,满胸腔都是无声无色的血在淌。可是这份伤痛,无人知晓,哪怕至亲如父母。他被父亲打得半死,却没有一句求饶的话,反而倔强地扬起头:“你打死我吧!”
挨打的时候,他没有一滴泪。半夜里却一个人悄悄出屋,走到离家很远的一处田野偷偷哭了。将最痛最苦的一段心事,释放在深夜的星空下。满天星子如同无数双柔和眼睛,默默地凝视着他。在这无边的静夜,只有它们懂得他。
“跟那个男生打起来了。对,那也是个该打的,谁让他落井下石。”苏一性格中刚烈冲动的一面,让她很认同受欺负时就该反击的以暴制暴行为。
“我当时把他打得很惨,后来他叫了几个人来报仇,把我堵在学校外打了一顿。再后来,我找邻居家一个退伍回来的武警叔叔,跟他学功夫,学会三招两式后又找他打回来。到最后毕业时,班上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原来程实的功夫是这么学来的,为了不受欺负。苏一想了想突然很认真地问:“程实,那你们家什么时候开始有钱的?”
程实怔了怔:“初三时爸爸的生意开始有起色,到我上高中后,家里的条件就越来越好了。”
“那你家里有钱后,你有没有到跑到那个女生面前显摆一下?要是我,我就穿戴成一付阔少爷的样子到她面前去显摆:哼,你以前还看不上我,现在轮到我看不上你了。”
苏一的话非常孩子气,十足的‘有仇必报’思想。程实不禁一笑:“高中我考到市里另一所学校去了,以后再没有见过她。初中的同学后来几次搞聚会,我一次也没去过。觉得没意思。”
“那你还真是很大量,换了我,肯定要去显摆一下‘今时不同往日’的威风。拿钱砸她,谁让她当初狗眼看人低来着。”
程实默默地摇头,他不想见汪雨茜。事实上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把她从自己的少年时光中一笔勾销掉。他想否认她的存在,想抵赖那段无比疼痛的青涩年华。
“我不算大量,虽然没有回去找她显摆威风,但从那以后,我对女生……一直都态度很不好。你也知道的,我拒绝她们,用非常放肆无礼的方式拒绝。算是一种迁怒吧,把自己遭受过的痛苦全盘复制出去。看到她们哭,我会觉得很痛快,我——是不是有点变态?”
程实如此诚实地直剖内心,苏一谨慎地回答:“嗯——也不算变态吧,可以理解了。不过,以后你还是别再这样迁怒了比较好。”
这个情人节的晚上,苏一对程实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以前的种种古怪与不近人情,她此刻都能完全的理解与体谅。事实上她很同情程实,十四五岁的年纪,水晶般透明澄澈的真心,却遇上那样一个不懂得善待真心的女生。她只看到他矮他土他丑,看不到他一颗至真至纯的水晶心。一句残忍的话像一根大棒子击得那颗心裂纹处处。
如今的程实已经长高了,一米七二左右的中等身高,不算高也不算矮;“土”这个字眼早已与他无关,他现在穿衣服时尚又不失品味;至于他的相貌,或许谈不上多么多么的英俊帅气,却也是个眉目端正的男生。
不是只有女大才会十八变,女生若有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一天,男生也有从青蛙到王子的时候。但是青涩少年的那颗水晶心,已然不复最初的完整晶莹。
*** ***
开学一个星期后,苏一第三个疗程的药吃完了。苏妈妈日子算得真准,马上打电话来传召女儿:“药都吃光了吧?这周双休日你回南充来做复查啊!”
一个B超哪里不能做?非要她回南充去做不可。苏一抗议无效,苏妈妈就是坚持,最后她只能答应回家。
接电话时,许素杰就坐在她身旁。听到她双休日要回南充的家,一时兴致来了:“苏一,那我跟你去南充玩一玩吧?”
她的朱大哥昨天被实习单位派到最基层的地方锻炼去了,起码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苏一知道她正百无聊赖着,微笑点头:“行啊!欢迎欢迎。”
“周虹你去不去?”
许素杰推推了她身边坐着的周虹,她摇摇头:“我不去了,周末我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呀?又和男朋友有约是吧?你很重色轻友喔,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们这些好姐妹。”
许素杰半真半假的不满之辞,周虹只是淡淡一笑不予回应,收拾好课本就独自离开了教室。她走后,苏一才提醒许素杰:“许姐姐,你以后别问周虹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