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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摇摇头,翻了个身,把头缩在臂弯里。
这个姿势就像是一只懒洋洋打盹的小猫一般,只露出耳朵尖,在夕阳的映照下,连细软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罗冀转过扶手椅,捏捏林风的耳朵,低声笑道:“乖,起来听我说话。”
林风固执的把头紧紧钻到沙发的一角里去,这小东西近来越发懒得出奇。罗冀一把把他捞起来,紧紧的禁锢在怀里,拼命前后摇晃他:“你给我起来来来来来——”
“别晃!别晃!”林风鸵鸟一样缩起脑袋,义愤填膺的指责:“你说过你要对我好要照顾我的,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啊?”
“我有责任促进你良好的生活习惯,……你看你这一身小骨头,再睡就要睡酥掉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罗冀咬着林风的耳朵尖,含混不清的低声笑道:“我是你的饲主兼喂养员,当然要义不容辞的承担起监管你的义务。或者你想现在睡个够,然后到晚上精神十足的做一些其他事?比如……”
林风一个激灵,猛地笔直坐起身,眼神炯炯,精神万分,仿佛刚才哈欠连天的那个不是自己而是罗冀一样。
罗冀笑起来,揉了揉他额前柔黑的碎发:“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想起我父亲来了。也许你听说过他,他当年上位的时候罗家几乎四分五裂,他一手撑起了这个家族,并且超越了祖辈的辉煌。小时候我很怕他,也曾经很恨他,但是他说过的一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
“……什么话?”
“他说人这一辈子总会爱一次,如果遇见自己真心所爱的那个人,就一定要追到手。”
罗冀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林风,眼神近乎是温柔的。
“我知道你经历过那种事情,一定会对爱情和婚姻有不信任的心理……我也很想给你一个家庭,但是我不能和余丽珊离婚。”
林风呆呆的望着他。
罗冀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他抬手轻轻的覆在林风漂亮的眼睛上。
“你还是选择了余丽珊……”林风的声音细微的颤抖,“……果然你还是选择了你的妻子……”
罗冀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问我如果给我选择的话,余丽珊和你选择哪一个?现在我告诉你,我绝对是选择你。”
林风依偎在那里没有动,罗冀能感觉到他的眼睫在自己掌心一扇一扇的,就像蝴蝶轻薄柔软的翅膀。
“我不能和余丽珊离婚,不是因为我选择了她,而是不论是我还是罗家,都经受不起离婚的丑闻……如果我跟她离婚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因为你,以她在上流社会的地位和八卦能力,她能让你我都身败名裂。我倒是不怕,没人敢把我怎么样。但是你怎么办?如果你是个女孩子那我干脆娶了你就没事了,你偏偏又是这么个一点伤都受不得的小家伙……”
林风许久没有说话。罗冀看着他的脸,觉得他突然沉静得不像是平时的那个人了。
林风坐在他腿上,按理说这样一个男孩子,再怎么单薄也总有个五六十公斤。然而林风的体重似乎出乎意料的轻,他的骨骼好像没什么重量,罗冀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整个搂起来。
有时罗冀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林风的骨头不是钙质的,好像他正在渐渐的化作一股烟,随时都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自己身边一样。
“……没关系……”林风轻轻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等……总有一天你会不计代价的抛弃那个女人……”
最后的话音轻得几乎是耳语,仿佛是一阵轻风,从唇齿间眨眼的工夫就飘散而过了。
这样轻淡,这样漫不经心,然而这种独特的用词和口吻,都给人一种类似于痛恨的错觉。
林风没有让这种感觉持续下去,他站起身略略有些羞涩的对罗冀微笑:“我饿了,你负责喂养我吗?”
罗冀忍不住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我特地叫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八宝粥,你个挑食的小东西,吃太多甜的对身体不好,下次不准了。”
林风笑着跳开,在罗冀追上来的刹那间拉开门躲了出去,只留下一串愉快的笑声。每次都是这样,罗冀总是说不准这样不准那样,但是前边总会加上下次这两个字。他其实没有办法真正的拒绝林风的要求,除了和余丽珊的婚姻。
——除了这个最关键的婚姻。
罗冀以前很少在家吃饭,大多时候都在外边。后来林风要人陪着,他只能推掉大部分应酬,专门回家陪这个腻歪人的小家伙。
他走到楼下,林风已经规规矩矩的在餐桌边坐好了,两条光裸的小腿还在椅子下晃来晃去的。厨师把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放在他面前,低声说了句:“林少,请慢用。”
林风漫不经心的用勺子在碗里搅拌了两下,突然抬起头,目光从厨师脸上一瞟而过。
厨师正要退走,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倒。他前边就是椅子,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扑倒在桌面上,林风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他,微微的笑道:“师傅,小心啊。”
厨师慌慌张张的一把推开他,大概是突然意识到太生硬了,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多、多谢!”
林风也不喝粥,笑吟吟的托着腮,竟然跟厨师闲聊上了:“前一阵子没看到过师傅啊,您是新来的吗?”
“不、不是……是夫人她吃不惯这里的口味,把我从外边调进来的。”
“哦,那您以前是伺候罗夫人的了?罗夫人对您真不错!”
厨师抹着汗讪笑,连连点头:“是!是!”
林风眼珠子一转,问:“罗夫人每个月开你多少薪水?”
“这个……差不多是我以前酒楼薪水的两倍,夫人有时心情好,也赏些东西下来,所以……所以……”
罗冀拉开椅子坐下,一边用刀叉切割面前的牛排,一边笑道:“吃饭就好好吃饭,你缠着人家大厨问工资做什么?”
林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唉,这你就不知道了。以前人出去打仗的时候,两种人是不能得罪的——一个是军医,还有一个就是厨师。跟厨师打好关系总不会错,要是跟厨师弄不好关系的话,很可能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呢!”
罗冀摇摇头笑了笑,只当是林风又别出心裁的出了什么新鲜主意,便不再过问,只切了一块牛肉放到嘴里。
谁知道听了林风这话厨师突然脸色剧变,几乎站立不稳,刷的一下冷汗就这么下来了。林风正舀了一勺八宝粥,一抬眼看到厨师这个样子,慌忙站起身:“咦师傅,你怎么了?我不过说说而已,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厨师见了鬼一样挥开他,连连退去几步:“没……没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只听叮的一声餐具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只见罗冀捂着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然后颓然坐倒在了椅子上。
林风猛地转过身:“罗冀!”
罗冀眉峰剧烈的震动了几下,嘴唇发紫,眼珠上迅速的布满了血丝。他只痉挛了几下,紧接着就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周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动弹。
林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猛地冲上前一步,翻开罗冀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厉声道:“快去叫医生!打电话给医院!他中毒了,快准备洗胃!”
那个厨师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不是,不是我……”
林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刹那间眼底掠过一点残忍的笑意。
“把这个厨师给我关起来……待会儿我要好好的审问他。”
人心之毒
罗家的家庭医生在第一时间赶来做了急救,紧接着被直升机运往私人医院,作进一步的清洗和解毒工作。
林风也跟去了医院,在直升机上罗冀的意识稍微清醒了几分钟,大概是因为搬运中动荡的缘故,他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心腹医生立刻就猜出了他的心思,急忙转头问:“小林公子在什么地方?”
“我在这里。”
罗冀望向林风,半晌微微的笑了笑,把手伸过去。
林风抓住他的手,罗冀张开嘴,费力而断断续续的问:“你……你没事吧?”
林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很好。”接着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罗冀这才放下心,又合上了眼睛。
林风侧坐在他身边,脸色沉静,眼神轻淡。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的松开手,转眼望向窗外。
罗冀的心腹家庭医生正好调试仪器,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个秀丽的少年正望向直升机之外的天空,那些飞速逝去的流云倒映在他清澈的眼里,深深的望不到底。
他突然觉得这个少年似乎完全没有把自己身侧生死一线的罗冀放在心上,他好像正专注的望着天空中某团无形的气流,周围的任何一切人和事,甚至包括罗冀,都完全不曾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他曾经听罗冀带着纵容的口吻说起过这个少年,他有多可爱有多单纯,有多么的眷恋自己,虽然有时腻歪得有点烦,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暖和柔软的,就像是喜欢蜷缩在人膝盖上团起来睡觉的小猫一样。
但是此刻他突然发现,林风好像并不是像罗冀说的那样,他坐在那里的时候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远离地面、远离众人、远离这纷乱的一切的事情。
就仿佛哪怕罗冀这时候突然死了……他也不会回过头来看上一眼一样。
“……是我的错觉吧。”家庭医生低下头去低低的道,竭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闪烁着红光的仪器调试上。
医院已经做好了手术的一切准备,罗冀刚刚被运送到医院里就被立刻送进了急救室。当天晚餐的一切都被送去化验分析,结果很快送出来,那份牛排和八宝粥里都被投了毒,而且是通过刀叉和勺子的途径传递到食物里的。
“看来的确是那个厨师所为啊。”林风拿着那份报告单,低声的笑起来。
大概是被他这种奇怪的态度所震慑到,保镖心里有些发毛:“但是林少,具体的情况我们还需要对当天大宅里的所有人进行排查,所以现在最好还是把所有人都拘禁起来,然后等罗先生醒来之后一个一个的审问比较好吧!”
“我不这样认为。”林风优雅的合上报告单,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个保镖,“事实上,因为惧怕被审出主谋和幕后真凶,真正投毒的那个人很可能会选择自杀或被灭口,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防范下一次类似的危险事件了。为了抢在幕后真凶毁灭人证之前采取行动,我们必须立刻回到主宅去,对那个厨师严加审问才对。”
“但是林少,没有罗先生的命令我们不能……”
“不会让你承担后果的。”林风微笑着把手搁在那个保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声的笑起来,“你们留在这里,我回主宅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保镖一惊:“但是罗先生严格要求我们保护您的安全……”
“我不会有事的。呐,这是我的命令。”
林风和保镖擦肩而过,大步走出了检查室的门。
虽然罗先生的要求必须要遵守,但是眼下这个兵荒马乱的状况谁也没有权力强行留下这个娇贵万分的小林公子啊……保镖望着走廊上跑来跑去乱作一团的同僚们,很是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林风的身影走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