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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情-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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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东庭试探性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她顿了一下,忽然一手甩过来打掉他的手,双目通红仿佛要吃人一般地盯着他,“你他妈给我滚,我旗渺渺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栽在你手里!”
  说完,居然大咧咧地一抹眼睛,站起身,一瘸一拐艰难地往前走,一边走,还在一边抹泪。
  阮东庭心里面的感受也来不及分辨,赶紧追上去,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不能就这么丢下她,“旗小姐,旗小姐——”
  渺渺却压根不鸟他,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眼泪还在掉,却已经没有在哭了,只是无声地啜泣。
  在阮东庭看来,旗渺渺哭得真是一点美感也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周围的人不时拿眼睛瞄他们,好奇观望,大概以为是情侣吵架。
  阮东庭忽然一蹙眉,上前一步抓住渺渺的手,“上车。”
  渺渺一甩手,没甩开,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要干嘛?”阮东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渺渺忽然高声大喊:“非礼啊!绑架啊!”她今天反正是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阮东庭也拽下河。
  周围瞧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阮东庭的眉心一跳,连拖带拽地把她弄进车,车门砰一声关上,渺渺知道反抗无望,也不叫了,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眼睛还是通红的,已经不再流泪了。以后渺渺再想起今天这副样子简直要羞死,不过这一刻,渺渺是决心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阮东庭坐进车来,看了她一眼,揉了揉眉心,开口,“旗小姐,今天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送你去医院。”
  渺渺没吱声。
  阮东庭也就不说话了,熟练地发动车子。
  
  阮东庭还真把她送去了医院。
  渺渺现在在仁爱医院三楼的主任办公室,级别还老高,一个年轻的医生正在给她的伤脚裹纱布,渺渺看这医生挂在白大褂胸前的牌子——钟铭,骨科主任——啧啧,了不得,这么年轻就混了到了主任级别,绝对的青年才俊。
  渺渺从进医院那刻起,一直挺乖,挺配合治疗——她又不是笨蛋,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不过,配合是对医生,对阮东庭,渺渺的气可还没消呢。
  
  “不是很严重,不过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静养。”
  渺渺点点头,又有点担忧地摸摸纱布,“什么时候能好?”
  那个叫钟铭的年轻医师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收拾医疗器具,闻言转过头对她笑道:“急了?”
  渺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有点急。”她马上就要开公开课,拖着这么条伤腿可怎么办哟。
  “那我给你介绍个推拿师傅,好得快点。”
  “那太好了,谢谢医生。”
  钟铭俯下身唰唰唰地在便条纸上写下电话号码,然后撕下来递给渺渺,“这是个老师傅,脾气可能不太好,不过是有真本事的。”
  渺渺接过来,再次道了谢。
  钟铭看看手表,然后对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话的阮东庭说:“时间差不多了,正好我也好下班了,怎么样,东庭,一起吃个饭?”
  阮东庭看看渺渺,神色淡淡的,“下次吧,今天我得送她回去。”
  钟铭毫不在意地说:“一起嘛,等下次你这个大忙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呢,这个时间正好吃饭。”
  正在摸着自己那只包得严严实实的伤脚的渺渺忽然抬起头来,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我今天准备吃上海菜的。”
  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渺渺说完又低下头去摸她的脚,好吧,她就是故意的。
  阮东庭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头对钟铭说:“那就去‘老外婆’吧。”
  钟铭笑得挺有深意,“行。”




公开课

  一上车,渺渺就后悔了——她原本是想气气阮东庭的,可现在,你看阮东庭一副不痛不痒云淡风轻的样子,人家压根就不在乎好不好,反而显得你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真的,挺没意思。渺渺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就算真把他气到了又怎么样,他不会少块肉,你也不会多块肉,他还是你的债主,还是随时能叫你活得水深火热。
  渺渺现在脑袋冷静下来了,想想,今天的自己真是大失水准,太丢份了,而且还是在阮东庭面前,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渺渺要面子啊,这样一想,她是一丁点胃口都没有了,可,又不能现在再说不去,显得矫情。
  算了,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一路上,渺渺一句话也没说,也没看阮东庭。
  冬日的天黑得早,这会儿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放了,“老外婆”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渺渺脚上有伤,就在一楼找个靠窗的位子,坐定,服务生递上三份菜单。
  渺渺漫不经心地翻了个遍,最后点了一碗蟹粉面——这倒不是渺渺寒碜阮东庭,有一段时间孔娘子一直在她耳边念“老外婆”的蟹粉面有多好吃,“老外婆”是很有名的上海菜馆,里面的菜价跟它的名气一样一路飙升,也就只有孔娘子这样的人才会开一个小时的车到“老外婆”,点一碗最便宜的蟹粉面。渺渺深受其影响,既然到了“老外婆”,不吃蟹粉面似乎就对不起来这一趟。
  钟铭有点为难,今天他做东,可看阮东庭也没什么表示也就不说话了。
  渺渺趁着等菜的时间给唐习习发短信——在哪儿呢?
  没多久,习习的短信就来了——刚吃完饭,准备去“水陆观音”,你来吗?
  我在“老外婆”,过来接我一下。
  好,不过你得等等,我这儿离“老外婆”有点远。
  好。
  渺渺收了手机,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她的面先上来——所谓蟹粉面,其实就是阳春面上面浇一调羹炒好的蟹粉,最好是猪油蟹粉,滚烫的面条上,“哗”来一大勺,看猪油慢慢融化下去,蟹粉留在面上,然后拌一下,面条里,面汤里都是蟹粉的鲜香味,吃一口,再看一眼窗外的繁华如梦的夜景,美得不可言喻——当然,这是孔娘子的说法,现在,渺渺没那个闲情逸致,面一上来,她埋头就吃,本来话就不多,这会儿更是一个字都没有了。
  她一碗热腾腾的面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钟铭他们点的菜才上来,刚好,习习的短信也到了——她到“老外婆”了。
  渺渺朝门口看去,正好看见唐习习东张西望寻人的脑袋,“习习,这边。”
  渺渺忽然站起来,阮东庭和钟铭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红色军装式短上衣,黑色马裤,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儿踩着高跟靴噔噔噔噔风风火火地朝他们这边走来,一把拽住渺渺的胳膊,母鸡护仔似的瞪着他们,“这是咋回事儿?”
  渺渺赶紧拽住唐习习,“没事儿,你来了我们就走吧。”渺渺知道习习是看见阮东庭和她在一起才会这么紧张,心里头蛮感动,一边挪开椅子,一边朝钟铭点点头,“谢谢招待。”对于一旁的阮东庭却是一眼都不看。
  唐习习这才看到她一瘸一拐的脚,立马咋呼起来,“你的脚怎么了?”
  渺渺拉了习习一把,“回去再说。”
  习习怀疑的目光在阮东庭和钟铭身上逡巡一回,这才小心翼翼地扶住渺渺,“你小心点儿,这才分开几个小时,你就整成这样!”
  
  上了习习的车,渺渺就把两人分开后发生的事跟习习说了,习习听完后半天没说话,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她,“木雕的钱。”
  渺渺接过来,看了眼上面的数字,就放进了包。
  两个人一路无话,因为渺渺脚受伤的关系,回学校不方便,就一起回了习习的单身公寓。
  
  钟铭介绍的推拿师傅确实本事了得,渺渺去了几次,效果很显著,到上公开课,脚上已经消肿了,只要不特别用力,基本上跟没受伤一样。受伤的这几天,渺渺可没闲着,一方面,她急着处理她那些家当,如此匆忙的出售,自然没什么好价钱,可再心疼,也是没办法的事。没办法,渺渺现在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想赶紧筹到钱,先赔一部分,免得被某些人认为她拖延时间想赖,就算她小人之心好了。另一方面,就是公开课的准备,两个月的辛苦,成败在此一举,渺渺不得不重视,从课外材料的搜集,学生的学情,上课的时间,必须每样都考虑到,课堂上每个环节的衔接都斟酌了再斟酌,教案写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的定稿已经是第七次重写的了。
  渺渺的公开课选择了李白的《将进酒》,原本听到她这个选择的时候,王老师劝过她,古诗原本就不好上,因为隔着老远的时空,再怆然悲戚火热的感情,于现在的人来说都是隔靴搔痒,更何况要上成公开课。王老师的意见很中肯,但,渺渺却依然微笑着坚持,骨子里,她还是那个绝不肯低头折腰的女孩儿。
  渺渺最欣赏的诗人是王维,最喜欢的却是那个潇洒不羁,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李太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没有比《将进酒》更洒脱豪迈的诗了。谪仙李太白是现成的国画,省略一切细节,只勾勒一个大致轮廓,飘飘欲仙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状态,酣醉的天真——
  上这样的课,渺渺有激情。
  
  公开课那天,来了很多老师,虽然王老师事先给她打过招呼,但还是吓了她一跳,教室后面坐不下了,临时换到了专为公开课使用的小多媒体教室。
  还没上课,几个相熟的老师聚在一起聊天,看见她,笑眯眯地调侃,“咱们今天可全都是冲着王老师的高徒来的,旗老师,待会儿就看你的了。”说话的这是高三的语文组组长。
  渺渺腼腆地笑笑,心里面还真有点紧张。不过,渺渺是那种越紧张,面上越不显的,脑子里蒙蒙的,做起事来却越发条理清楚,在别人看来倒是颇有大将之风。
  上课铃打响,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别样思绪都退远,渺渺走上讲台,抬头微笑,一双黑色的眸子静静的,仿佛千万年的光源都落入眸中,闪动智慧自信的神采——
  有多少人在可惜旗渺渺不再弹钢琴,他们认为,旗渺渺似乎就是为钢琴而生的。而又多少人再见到如今的旗渺渺都忍不住愕然,忍不住怅惘,曾经那个骄傲如火无人敢撄其锋芒的女孩儿哪去了?
  其实,他们不懂,一直都只有一个旗渺渺。年少的她,是野性未训,是锋芒毕露,而现在,经历岁月世事的洗礼,懂得了收,懂得了隐,懂得了韬光养晦,但要搞清楚,这种朴拙中庸是有积淀在里面的,是厚积薄发,是蜗牛角上的闪转腾挪来去自如,是历练沉淀后的自由发挥,你该看看她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的模样——
  “或许,咱们可以这么说,天才的常态就是醉态,醉了,才好应付庸常势力的世态炎凉。魏晋时名士们的醉酒名噪天下,如刘伶,大醉,大哭,那是乱世,死亡随时可能降临,莫大的不安和恐惧相伴一生。可李太白醉了却是不好大哭的,为什么?安史之乱之前的大唐盛世哪里有他嚎哭的场地,怪只怪繁盛,国家、文化,连李隆基和杨贵妃的爱情也盛到了极点。对唐明皇来说,李白就是海南的荔枝、西域的名马,稀奇、珍贵、受宠,可,也不过是一道贡品。我们说李白是谪仙,既是贬谪到人间的仙人,那是不是也可看作是天庭给朝廷的上贡——”
  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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