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湃但脸上只会有克制和淡然,他有智慧而敏锐的洞察力,深刻而从容的内心,永远懂得拿捏,这样的男子,是茶,需要品。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要你理解我,甚或同情我之类的,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我希望我对你是坦诚的,也希望你能从中感受到我的真心——
……
我的‘颐园’里,有两棵百年山樱,春天的时候,白色粉色的花朵缀满枝头,如云如雪,美不胜收,我每每都站在二楼书房窗户边上,一看就是半个小时,以至于总是占据我心头的工作也被忘到脑后——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儿,我一直想,等春天的时候,樱花开的时候,我要请你来喝酒,就在山樱花下摆一张木桌——古代人在花开的时候要做很多事,宴饮、弹琴、吹箫、品酒、会文……帮我做饭打扫的阿姨是宁波人,秋天的时候会收集桂花,晒干之后密封藏在陶瓷罐里,春夏季的时候,做桂花酒酿,清甜爽口,微微醉人,我想在花开的树下,吃一碗桂花酒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我工作的地方,离‘颐园’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何足一直劝我在市区买一套房子,这样既方便,也有更多的时间好好休息,我谢过何足的好意,却一直没有按照他所提议地那样做,我舍不得我的‘颐园’,舍不得我的山樱,舍不得那成片的绿,那绿中偶尔冒出来的红色山茶,每天清晨,打开窗户,山都茏在白色的云雾中,空气清透,你会觉得,生命真是一个奇迹。
每年四月份和十月份的时候,我会空出一个星期,放下手头的工作,到处走走。今年四月又要到了,我想去京都,我一直对这个城市情有独钟——大学的时候看《源氏物语》,觉得一千年前的平安王朝真像个唯美的盛宴,在无数的帷幔、屏风、格窗。檐廊之中,兜兜转转出一袭艳美无双曳地而行的衣裙,乌黑及腰的长发,饱满白皙的面孔,鲜艳的红唇,然后是哀艳、幽怨、无助、欢喜……真是美极了,寂极了,哀哀的,像腊梅香气一样四散开来——你一定笑我,这是男人意淫到达了一定阶段,呵,也许没错。
……”
通篇叙述,并没有任何动人的情话,他只是详细描述了他的日常生活,他的计划,他的想法,他的兴趣,就是这些点点滴滴平实朴素的事和话,让渺渺,非常感动。
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要回到她熟悉城市,她喝了杯牛奶,将剩下的一封信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结局。
也许情深
这个月份,正是槐花开得最好的时候,院子里的古槐,满树白花,绰约动人,暗香盈袖,偶尔一阵风——
嚓!
这么一声,花朵由枝头坠下,铺落在树下的石桌石凳上,又被风一吹,花魂向一旁飞起来,到远一点的地方才落下,被风惊起的花魂也像蝴蝶一样有着特别的姿势。
二楼落地窗边,一个人盘腿坐在地板上,侧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槐花,脸庞苍白,带着病态的嫣红,偶尔咳嗽几下,有一种虚幻的古典美,眼睛里,如同窗外的槐花一样洁白纯净,仿佛未经尘世浸染,美得惊心。
舒乞农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来此的目的——
“她没有回来,她去了菩提寺。”
窗边的男子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仿佛压根没听到似的,又回过头,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中的陶土,漂亮有力的手指几下便捏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他放在手心看了看,却又毫不留情地捏成一团,仿佛一个玩泥巴的小孩。
舒乞农看着这样的旗小漾,显然有点沉不住气,“你不怕她真的会离开你?”
旗小漾忽然笑起来,带着一种孩童的天真和罂粟的剧毒,仿佛开玩笑似的说:“乞农,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学学苏阿难,一把火烧了菩提寺,这样,我们永远也不分开了!”说完,他竟艳丽地笑起来。
舒乞农一僵,看着旗小漾的脸色有点难看——这种事,旗小漾绝对干得出来——
“疯子!”
旗小漾微笑地点点头,一脸受用的表情。
舒乞农受不了地转身就走,却在最后还是回头说了一句,“小漾,你不要后悔才好。”
旗小漾却仿佛没听出他话里面的警告,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将头转向窗外,望着满树繁花的槐树,慢慢的,眼里浮现一种破碎的迷茫,但这迷茫会快散去,他的注意力又集中到手中的陶土上,认真地端详着,偶尔,揉揉嘴角,微微蹙眉,手里的动作时快时慢,更长的时间,却是不动,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来,走到房间西北角的立柜边,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整柜的陶土人物雕塑,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宛如真人,这大大小小的雕塑,雕的只有一个人。
旗小漾确实天纵奇才,这玩票性质的雕塑,流传出去,绝对可让美术界小惊艳一把,不过,他不会感兴趣就是了。旗小漾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东西扫进垃圾桶,真正的好东西,直抵人心,一件就够了,不需要陪衬,而他,已经有了主意——
渺渺在菩提寺已经待了一星期了,从英国回来,她就一直待在这里——她一直记得她得知怀孕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分明就是菩提寺,这一点,渺渺不会错认——她觉得,这是一种预示,至于要告诉她什么,渺渺还真搞不清,不过,反正是有深意就对了。而且,她也确实想来菩提寺看看,最好再看看无鸾——她是在这儿长大的,现在,她即将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她觉得,她该带她(他)来看看,孩子沾点儿佛气,总是不会错的——在英国她做过全面检查,孩子很好,她的身体也很好,所以,她才敢孤身跑来这深山老林的。还有一个原因,尽管渺渺挺不愿意承认,但无法忽视——她现在,有点不太想见旗小漾,她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在钻牛角尖,可,旗渺渺同志自己不愿意走出来,谁也没办法。
雨下得很大,山顿时成了一匹大瀑布,渺渺裹着旧毛衣,坐在后院的门槛上,身后是彩塑的观音,面前,就是那个梦中长着野生莲的池塘——池塘的水被急促的雨水打得如同煮沸了一半,浑浊不堪,池塘上的野生莲碧绿的叶子也被打得东零西落,狼狈不堪——她在菩提寺住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些野生莲开过花,小时候淘气,曾经下水将那些莲茎拔得一干二净,被无鸾罚抄经书,第二年这池塘依然长出了碧绿秀雅的野生莲,仿佛从不曾遭受摧残一般。
这段日子来,渺渺倒是常常来这儿看看,一个人,就坐在门槛上,摸摸自己并不显形的肚子,轻轻柔柔絮絮叨叨地讲话,说给肚子里的孩子听,也说给自己听,大多是讲自己小时候的事儿,讲着讲着,就不可避免的要想到旗小漾,然后她会住嘴,蹙起眉,抿着嘴,一副小孩子撒气的表情,委屈得不得了——可不是,她都在这儿住那么久了,她就不相信旗小漾不知道?
远处竹林出现一个人,奔雨如帘,来人穿一身天青色长衫,外罩蓑衣,头戴斗笠,手拄着一截竹杖,不疾不徐而来,仿佛宽袖里藏着好风,一行一履那么不轻易踏破水珠就来了——
渺渺忽的从门槛上站起来——
“无鸾!”随着惊喜的叫声,渺渺像一只雨燕,欢快地扑进雨帘,几步就奔到无鸾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对于渺渺出现在这里,无鸾一点都不惊讶,脸上漾开温润清淡的笑,从容不迫地拉住渺渺跳脱的身子,将她揽住,为她挡去风雨。
“无鸾,住持师父说你去看星德师父了,我以为这一回也见不到你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无鸾,我好想你,你好吗?星德师父好吗?”一碰到无鸾,渺渺就像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孩儿,总是缠着他不停地问东问西,亲昵地撒娇。
星德师父也算是得道高僧,三年前开始在附近的莲花山隐居,一年只下一次山,购买少许的物资,他隐居的地方非常难寻,基本上没有山路,自己种菜,一天只吃一顿,大多数时间打坐、参佛,很少有人去拜访他。
无鸾笑而不答,只是拍拍她的头,两个人进了廊下,无鸾脱下身上的蓑衣斗笠,露出一张光风霁月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出家人少欲念的缘故,岁月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斧凿之气,他依然如渺渺记忆中一般温润翩然,只是愈加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渺渺的心里只觉得无限欢喜,望着无鸾,一如小时候那般憧憬眷恋。
雨渐渐停了,天边射出一条光芒,慢慢地洒落山尖,铺陈而来,一时,湿漉漉的青山竹林屋檐,仿佛倾倒一筐金屑,远处暴涨的山溪身姿灵活,婀娜柔媚。
无鸾望着天边笑起来,“看,天晴了。”回过头看向渺渺,眼里总带着一抹轻柔的悲悯和慈和,“你来了,真是好极了,天晴了,今夜的昙花该开了,你来同我一起赏花。”
渺渺点头应允。
晚上,月光清朗,即使不点灯,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无鸾未出家前是大家公子,知名学者,真正学贯中古今、博古通今、文理兼修的大家,出家之后,很多东西都慢慢放下,只有喝茶和种花,却一直保持至今。无鸾的莳花之术不亚于他的学识,他甚至能控制花开的时间,只是他一向讲究顺应自然,对于花草树木,细心爱护,却从不扭转其自然天性——
他算准昙花开的时间,匆匆从三个山头外的普天寺冒雨赶回来。
昙花,洁白无垢的花,生命之花——这真是一种彻底的时间艺术,在丝帏的开阖间即生也即死。它的每一秒都在动——
“看,花开了。”无鸾的声音在夜色中仿佛清风拂面,拨云见月,带着淡淡的喜悦。
一瞬间,渺渺的心静极了,看着眼前的花,在夜幕下悄悄地、匆匆地开放了,瞬间辉煌,一时灿烂,尽美方谢,心口满涨——这样的怒放,以漫长的沉默为代价,纵然寂寞一季也要赢得一个透彻的美,哪管最终落叶残英,而无怨无悔。
渺渺有些看痴了,一旁的无鸾却微微一笑,道,“渺渺,不要遗憾。诞生和死亡本就是一样的,绽放和凋零都是一种美。世上有许多事,在它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在它该走的时候就会走,人也一样,花开花落——我们握拳而来,撒手而去,先是一件件索取,后又一件件疏散。春来,捧一树绿叶,春去,还一身自在。唯心而已。渺渺,守住自己的心,依心而行。”他的声音一直都不疾不徐,一如小时候对渺渺的教导,让你不由自主地折服他,听从他,跟随他。
无鸾说完,忽然问渺渺:“渺渺,你的药师佛还在吗?”
渺渺一愣,点点头,“在的。”说着,急忙去取挂在脖子上的红玉,无鸾却阻止了他,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渺渺,好好做自己。”
说完,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宽大的僧袍在行走间仿佛拘瞒了月光和花香,对任何事情来之不惊,去之无恋,来去泰然——这一直都是她记忆中的无鸾。
山上的日子简朴,渺渺也不怎么打扮自己,一身宽松的旧衣,双手插着衣兜,慢吞吞地从这廊转到那廊,雨后的山里,有一种新翻泥土的清香,清透入肺,渺渺一边舒服地呼吸着,一边抬着头,望着寺院里枝繁叶茂的香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