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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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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老师,你觉得咧?”她们还不忘得到你的肯定。
  渺渺笑着点点头,“文革是不错。”
  “才不错哦!”女生们一起起哄,表示不满,“旗老师眼光高咧。”
  “在旗老师眼里,最好的自然是男朋友,是不是,旗老师?”一扯到这个话题,女孩子们都开始兴奋了。
  渺渺苦笑着摇摇头,“姑娘们,这话题咱就此打住。”
  女孩们也蛮有分寸,打趣几句,目光自然又集中到照片上——下一张照片,居然是裴越的,这让渺渺有点儿惊奇,当然,裴越长得很好,各方面也很优秀,可渺渺看着他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比如说,他明明被文革他们欺负,却依然站在文革那一边,当然,也许他有苦衷,可,渺渺不怎么相信,不过,那总是他跟文革他们之间的事儿,她觉得裴越这个孩子不简单,他陷害了她,可第二天再见她,他依然能够礼貌而疏离地叫她旗老师,依然能够做好一个班长的职责,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令人费解不是吗?
  “其实我觉得吧,文革当然很好,可,咱们小神仙也不差是不是?”
  “小神仙?”渺渺问了句。
  “呵呵,旗老师不知道吧,这是咱们私底下叫裴越的,你看他看起来似乎温温的,其实对谁都那张没差别的笑脸,而且,他在身边的时候你不觉得有那种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时光走得特别慢的感觉吗?可不就像个小神仙?”
  这帮小丫头说得还有板有眼的哩。
  
  离开教室,渺渺没有回宿舍,反正没什么事,绕到艺术楼,看看学生上课,年轻骄矜的孩子和高贵的艺术的碰撞,蛮养眼,也蛮惆怅。
  慢慢地从这头走到那头,从楼上到楼下,一楼的教室基本上都空着,经过被陷害的第三音乐教室,围着那架昂贵的三角钢琴走了一圈,又坐了会儿,终究没有打开琴盖,心里无端地涌起一种凄迷落泪的感觉。
  刚刚还说起裴越,渺渺就在一楼最末的画室看到了他。
  据说,这个裴越还是个天才少年画家咧,十四岁时候的作品就被收进了英国国家美术馆,英国女皇亲自授予的荣誉勋章。
  据说,裴家有英国贵族的血统。
  据说,裴越很早就收到了英国伊顿公学的入学邀请函。
  ……
  这么多的据说,也不都是空穴来风。
  画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围散落着画板、画纸、颜料、画笔、石膏像……初冬的阳光,薄薄地洒进来,笼罩着坐在画板前的少年,光影在他柔软的发旋打转,静谧无声。
  渺渺也不打算叫他,转身就要离开,脚却不小心碰翻了一边叠在一起的画板,哗啦啦,发出很大的响动——渺渺赶紧蹲下身,捡起来好好地放到一边,略带歉意地站起身想道歉,毕竟专注作画的人被打扰肯定是十分不悦的,却没想到——
  裴越压根连头都没转过来,甚至坐着的姿势都没变过——什么样的画让一个人专注到这么大的响动都没听到?
  这会儿,渺渺倒是有点儿好奇了,走近,却只看见画布上寥寥几笔的红色颜料,根本什么都没画。
  裴越似乎感觉到有人走近,转过头,看见渺渺,微怔了下,然后缓缓地掀起一个浅淡温和的笑——
  “旗老师——”渺渺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眼睛,那种清澈得不见一点儿杂质的琥珀色,像是最醇最香的酒液缓缓流动,有一种神圣的妖异美。
  渺渺忽然想起女生们对他的称呼——小神仙。这样一双不带任何烟火气息的眼睛,正像菩提寺那些宝相庄严的佛像,悲悯包容到极致,就成了空。
  渺渺的心被狠狠地一撞,忽然有些呼吸紊乱。




刮目相看

  裴越的眼睫毛缓缓地覆盖下来,掩住澄明的眼波,回转头,依然对着空空的画布。
  渺渺也回过神,笑笑,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可——脑子里还是荡漾着那一双眼睛。
  是的,那双眼睛太像无鸾。
  这一刻,渺渺心里的小兽忽然抬头,浑身上下有一种名为疯狂的念头,她顿住离去的脚步,转身冲回裴越面前——
  “我能亲亲你的眼睛吗?”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恳求,她还知道她这个要求有多无理和荒谬咧,但不要怀疑,她的恳求只是知会你一声,你答不答应跟她无关。
  她看见因为她的话,男孩儿的瞳孔微微放大,里面盛满了惊愕和懵懂。
  她俯身,吻住他的眼睛,温热柔软的唇瓣和微凉的眼皮,他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渺渺的心里忽然柔软一片,那种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地输出,忽然就花好月圆人生完满——
  渺渺曾经对旗小漾说过,无鸾是她心底最痴情最缠绵的一道风景:宁静、成熟、端庄、大气,他伴着她的成长,他做她的父亲、她的兄长、她的导师、她的——情人!当然,她和无鸾并没有实质上的情人关系,一切,不过是渺渺的臆想。可,谁的年少,没有这样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不容亵渎的梦。
  无鸾出身世家,受旧式贵族教育,念新式洋派学校,做公子时,是才华横溢翩翩少年郎,留洋归来做学者,是少有的风度和学识兼具的讲师,他作画写字拍曲,无不潇洒写意,这真是一个将艺术溶于生命的人,连他的爱情,也仿佛画卷儿似的凄迷动人,他十八岁爱上自己的师母,一个整整比他大十六岁的女子,这份无望的爱持续了十年,那个女子死了,他便出了家,做了高僧——这是真正的一生一次的爱恋。
  在渺渺眼里,无鸾是不属于尘世的。
  
  裴越忽然奋力推开渺渺,渺渺不留神被他推得踉跄了几下,摔在地上——
  嘶——渺渺倒抽一口气,天一冷,痛觉也更加敏感,个小兔崽子,这么狠,不过是亲了下眼睛,至于吗?上次他不问一声亲上来,她不也没生气!
  裴越瞪着她,眼里惊、怒、委屈、厌恶——然后,飞快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出画室。
  渺渺摸摸鼻子,好吧,她现在才想起自己有个人民教师这么个高尚的职业,那她刚才算什么?□裸的勾引未成年人呐,得,也犯不着文革来陷害了!
  旗渺渺,你真不是个好鸟!心里的小天使插着腰义正言辞地指责。不是好鸟,真不是好鸟,她还以为那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改邪归正努力向党组织靠拢了,现在看来,她那被毒汁儿染得坏坏的心肠哪那么容易被感化?
  不是好鸟就不是好鸟吧,渺渺咧着嘴傻笑,对于刚才的行为,她一点儿不后悔。
  
  晚上渺渺被叫去帮忙改英语试卷,反正她一个实习老师,不差使她差使谁?渺渺也没觉得不高兴,她对自己目前的身份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
  办公室里,也不仅仅是英语组的老师,模拟考结束,老师学生都松了口气,这会儿几个相熟的老师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周老师,这回语文考试又是你们班的余洒拔得头筹哦,127分咧。”
  “唉,余洒的作文不行,才51分。”周老师的语气里骄傲又故作谦虚,却也有点儿不甘心。
  “周老师还不满足哦,51分已经很高咧!”
  “方老师这是故意的吧,谁不知道你班上的文革作文满分哦!”
  呵,真是哪里都绕不开文革这个名字,渺渺一边低头改试卷,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八卦。
  “唉,周老师又不是不知道,文革也就作文得了点分,其他的基础阅读题那是一塌糊涂,就是这作文,也难保下次就不合他少爷的兴致了,再像上次那样的来个交白卷,我可受不住了。”
  一句话,还真是道尽了苦楚。说起这个文革,还真是人人都又爱又恨的,就是他再聪明再才华横溢,你不听话,也是白搭。
  渺渺倒是看过这次文革得满分的那篇作文,写得确实好,有一段渺渺记得特别牢——
  “确实是顾城,是那个曾经写下‘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名句,为一代人立言的顾城,那个纤弱、单薄、忧郁得仿佛一片落叶,总是躲在一身风纪扣得严实的灰色中山装背后,表情严肃而荒诞,目光诚恳而恍惚在恍恍惚惚中企图既永葆童贞的神性,又拥有老人智慧的顾城。
  ……
  对纯美天国的迷恋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分的能量。在这一过程中,他的灵魂染上了洁癖,从而使得他本来就发育不良的人格愈趋薄脆;而他的心灵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为一座封闭的哥特式教堂,他至多可以在尖锐的穹顶下隔着窗扇的彩色玻璃打量外面的世界,却无意也无力将它们一一开启。‘城市’之进入他的诗在他看来完全是一种蓄意的冒犯和入侵,他不得不起身应战,并急于将它们驱逐出境。不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他既得不到存在的勇气所必需的人格后援,又缺少获取存在的智慧所必需的向存在敞开的前提。随着岁月的流逝。他那童贞的神性,也像季节河一样无情消失,现在他成了一种最靠不住的东西。
  他只能发疯一样地修他的墙,他的国土,他的天国世界的边界,”
  
  渺渺第一次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真的有惊艳的感觉——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出自十八岁的少年的手,这样严密而具有逻辑的阐述,这样冷静又富有激情的评判,这样斐然的文采,让渺渺刮目相看——确实,渺渺一开始有点儿看不上文革。
  跟旗小漾这样的妖孽相处了十年,渺渺的眼界自然高得很,像文革这样有副好皮囊,有傲人的家世,比一般人稍微出色点的头脑,渺渺见多得多了,可也只能这样了,说到底,不过是个被宠坏的主儿。
  可这回,渺渺从他的文字中窥探到一个不一样的文革,一个有着细腻敏感心思有着峥嵘气象的文革。
  
  却不知,被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宝贝疙瘩当天晚自习就闹出了事儿。不过,渺渺当时还不知道,改完试卷,英语组的组长请大伙儿吃夜宵,也把渺渺给捎上了。一群人去吃了烧烤,回来路上,渺渺跟大部队分了手。因为第二天要拍毕业存档的照片,渺渺她们是第一批,七点多就要开拍,渺渺跟王老师请了假,晚上就不回宿舍了,准备在唐习习在市区的单身公寓里窝一晚上,明天一早回学校。
  正在等最后一班公车,眼帘印入一个穿着瑞德校服的身影——这大冷天的,没穿风衣,光是棉衬衫加鸡心领羊毛衫,双手插在裤兜里,缩着肩膀游荡在大街上,可不就是文革同志么!
  渺渺怔了怔,大概是今天刚对他有点儿改观,居然破天荒地走了过去——
  “怎么,又逃课了?”
  他转过头,鼻头被冻得通红,看见渺渺,愣了一下,挑眉,带点儿讽刺,“旗老师要履行老师的职责?”
  渺渺笑笑,也不跟他计较,“没事儿赶紧回去吧,别冻坏了。”
  文革看着渺渺沉默了会儿,忽然说:“旗老师请我吃饭吧?”
  渺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他——他也任她目光逡巡,吸着鼻子,脸上绝对是那种诚挚,没一点儿坏水的诚恳——啧,这小子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哦!
  “请你吃饭没问题,不过地方我来挑。”渺渺可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再让他挑地方,她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文革点点头,没有异议。
  “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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