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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路也被官兵堵住了。
奚好女痛哭流涕,大叫一声:“大吼哥,你等我——”一脚将阿宝踢倒在地,提刀就往阿宝脖颈上砍去,阿宝闭了眼,双手捂住脸,一动不动,耳边忽听“嗖”地一声,一支流矢飞来,正中奚好女举刀的那只手腕。
官兵队伍中的一名武将上前,给阿宝主仆两个松了绑,问:“你可要紧?”
阿宝摇了摇头。桑果也神志清醒,竟没有晕倒在地。想来是跟着阿宝走南闯北,较之从前,已眼界大开、见多识广的缘故。
被掳上山的女子及做苦力的无辜杂工们都被官兵驱赶往一间空屋子中,数一数,竟也有二三十人。四姐与小宝儿也在其中。阿宝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到四姐跟前,抱着四姐痛哭。四姐却还如前几日一般,眼睛无神,沉默不语。
一堆女子们在屋子内叫喊哭嚷,外头的众山贼或跪降或四处乱窜躲藏。山脚下的大批官兵也杀到山上,与后山的小股官兵汇合,将山上躲藏于各处的众山贼找出来一一斩杀。
外头呼号声渐息,一阵马匹嘶鸣及马蹄声渐近。阿宝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往外觑了一觑。山下一群武将疾驰而来,为首的一人一身银甲,手持一把长剑,他身下的马匹通体赤红,四只铁蹄疾驰如风,所经之处,掀起阵阵尘雾。此时夕阳正好,将天底下都染了个金黄,那马上之人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凛然如天神降临人间,周围诸人俱被他衬得黯然失色。
众将领一阵风也似地疾驰至山顶,忽然间风平尘落,为首的那人勒缰持剑,人马立在一群武将正中。
阿宝心中一忽儿狂喜,一忽儿惊慌,一颗心几乎要跳到腔子外。忽然觉得脸庞所依的窗棂处有一片水痕,忙伸手摸了摸脸上,却原来不知何时已淌了满脸的热泪。
众女子也纷纷围过来,扒着窗子往外觑。阿宝退后,在土墙上抠了一把黄土,和着热泪将自己抹了个花脸,想想还不放心,又趁乱在屋内的箱笼中翻出一身山贼的衣裳胡乱套在身上,再将头发解下,草草地用手指梳理成男子的发式。所幸众人叽叽喳喳,吵闹不休,也无人留意到她。
山贼们被杀光后,官兵便分乘三股,一股清点尸首,挖坑埋葬;一股清点山贼抢来的财物;一股将掳来的无辜女子及杂工们带到外头,问了姓名家乡,一一登记在册,发放盘缠,体健者自行回乡,体弱者、伤者及女子们则由官兵护送回乡。
众女子吵吵嚷嚷,欣喜者有之,担忧者有之,既喜又悲者也有之,被救的杂工们则个个欢天喜地。有一女子趁周围人不注意,一头撞到身边的老槐树上,顿时头破血流,被救醒后又垂泪不已,众人不问也都心知肚明,必是与山贼做了夫妻,担心回家无脸见人。
阿宝垂了头,紧紧地贴着四姐,桑果则躲在阿宝身后。
桑果今日却没有打嗝,阿宝倒觉得奇怪,不时地回头去看她。
桑果便将手伸到阿宝面前,她右手手指用力地掐着手腕内侧,悄声道:“我也才学会的,这样便不会再打嗝了。”
小宝儿甚胖,四姐抱得手酸,阿宝便忙去替她抱,四姐却躲开了,口中冷冷道:“你走开些,莫要与我站在一处!”
阿宝呆了一呆,道:“我要与你一起回家,为何不能站在一起?”
四姐看着她的花脸,面上无悲无喜:“我家早已被一把火烧掉,人也是死的死,亡的亡,哪里还有家?”
阿宝嗫嚅道:“小八哥定然还在寻我……我要回去叫他放心。”
四姐喟叹:“你当真是厚脸皮,将我一家子害得家破人亡,你以为小八还会要你么?”
阿宝便又掉了泪,将脸上的泥土冲出几条印子来:“四姐为何要怪我?”
四姐再也忍耐不住,嘿嘿冷笑道:“不怪你怪谁?我爹虽不是死在你手里,但祸害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我爹好好的如何会死?我好好的一个家如何会散?你我心里都一清二楚,我姜家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
阿宝无话可说,呆楞在原地。四姐前头的女子名字家乡报好了,四姐快步上前,也报了自家的姓名与家乡。阿宝咬咬牙,上前几步,指指四姐及身后的桑果,跟那正提笔写字的兵差道:“我们三个是一道的,她是我姐姐,后面的这个是我表姐。”
四姐咬牙,想要向兵差揭穿阿宝,阿宝见状,忙抹了一把泪,上前可怜巴巴地拉住四姐的衣襟不放。桑果看了看两人的神色,便也哈巴狗儿似的从四姐怀里接过小宝儿抱着。
这主仆二人只恨自己怎么就没生根尾巴出来好摇给四姐看。
“狐狸精!狐狸精!”几名官兵拖着中箭的奚好女从这一群女子队伍旁经过时,奚好女向这边瞥了一眼,忽然就发了狂,口中狂喊乱叫。
一众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躲闪。阿宝的头几乎要垂到胸口上去,觉得身上粘了许多目光,甩也甩不掉。
奚好女因为是头目,没有被当场斩杀,胸口及身上却也中了好几箭,早已奄奄一息,被带到众将领面前,摔倒在众将领的马下,却还是不住扭头看往一堆女子这边,口中“狐狸精,狐狸精”地嘶吼叫骂个不住。
阿宝汗出个不停,偏那提笔写字的兵差动作奇慢,三个人的名字写了许久,期间写错两个字,又划掉重写。阿宝差点忍不住要去抢他手中的毛笔替他写。
那群将领中的一个人便顺着奚好女的目光,直直地来到阿宝身旁,对着阿宝勾了勾手指。
奚好女此时便不叫狐狸精了,又哭又笑了起来,其状甚是可怖,胆小些的都纷纷扭了头,不敢再看他。
阿宝垂着头,强自镇定,压着嗓子与那将领道:“军爷怕是看错人了!小的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如何会是他口中的狐狸精?”
那将领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对她的花脸及一身乱糟糟的衣裳暗自皱了皱眉,略迟疑了一下,又转头去看别的女子。那边的奚好女又狂叫起来,狂叫不算,又拼尽全力翻了个身,往阿宝这边爬了过来,所过之处,地上泥土皆被血迹染红。阿宝吓得失了魂魄般忙往后退,那将领心中疑惑,便又回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阿宝看。
骑在马上的一个武将掷出手中一杆长缨枪,长缨枪插入奚好女大腿,将他钉在地上,再也爬不动。奚好女犹自伸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腕,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是晕死了过去。
阿宝长出一口气,见那将领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又慌了神,身子发颤,口中嚷道:“你若不信小的,只需查验小的耳朵便可,小的没有耳眼!敢问这世上会有没有耳眼的女子么?”说着,偏了头,将一侧耳朵露出来,欲让那将领查看。
“没有扎耳眼的女子,我倒是知道一个。”
阿宝猛地抬头,正对上锦延的一双深不可测、冷若寒潭般的眸子,他身上银甲映着夕阳的余光,微微刺痛了她的双眼。
阿宝的头微微晕眩,犹如独自一人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之上,后有波涛万丈喧哗逼近,前有漫漫迷雾汹涌而至,她只想能有个人快些来将她拉上岸,哪怕岸上那人向她伸来的是荆棘,是刀剑。
锦延驱使马匹又上前几步,堪堪地停在阿宝面前,略略弯腰,拿手中的长剑挑起阿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随即弯起嘴角,冷冷一笑,道:“这个没有耳眼的女子便是我府中出逃的奴婢。”
第53章 莫家阿宝(四十三)
阿宝又被押回了将军府。
万幸回府时是深夜,也无人留意,倒免去许多口舌。阿宝被锦延的侍卫径直拎到书房中,往地上一丢。地上铺有厚厚的一层银狐皮做就的地毯,摔下去并不疼,加之她被人家也丢得习惯了,因此并不在意。且同样是破布口袋般的待遇,但力度却比长安第一次把她从莫府后巷中捉走并丢到锦延面前的那一次要轻柔多了。丢她的侍卫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书房中无人,她顺势往地上一扑,趴在地毯上歇着。
锦延过了许久才进来。她已睡着,还做了两个断断续续的梦,耳朵里听见声响,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擦擦口水,揉揉膝盖,低眉顺眼地盘坐在他书案前等候发落。
锦延已卸去盔甲,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头发尚未干透,似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经过她身边时,身上飘过一阵似有若无的药香味。他一身洁净,而她还是蓬头垢面,一身山贼丢弃不要的衣裳,头上梳着不男不女的发式。
锦延坐下,取过一把长剑,拿了一块软布,坐在书案前慢慢擦拭,间或抬头看她一眼。
半响,阿宝终于受不住两人之间的沉默,捂着脸“嘤嘤”地啜泣了起来,不时地透过指缝偷看他的神情。
锦延听见她哭,把手中的剑放下,操着双手,一手摩挲下巴,面上似笑非笑,嗤道:“莫阿宝,我已给过你一次机会,让你随心所欲去你想去的地方……你却又来招惹我,这且不算,竟然是与草寇同流合污,教唆他们来我府中偷盗……反了你了!你打的是什么盘算?你可知道,你这次落到我的手里,只怕今后是走是留再也由不得你了。”
阿宝这下真掉了几颗眼泪,哽咽道:“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我小八哥的叔父……我眼看要身陷囫囵,也无法为他们报仇,只得将施大吼引到你这里……”
“你的小八哥……”锦延面上笑容隐去,换成一副冷冰神色,“你出去不过数日,竟为自己找了几个相公……我当真是小看了你……我倒忘了应该称呼你为姜娘子或是施娘子才是呢。”
阿宝噎了一噎,这下真的伤到心了,又羞愧难当,强辩道:“我并未与小八拜堂……你既然知道我这些日子的行踪与所作所为,就该知道我是被抢上山的……”说着,便开始捂脸痛哭流涕,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指缝中漏出来,肩膀也跟着一抽一抽地动。
锦延嗤笑一声,不为所动,只抱胸冷笑看她哭。
阿宝不知为何便急了,胡乱擦了一把脸,嚷道:“我虽然骗了他,却并没有骗你!”言罢,不知为何便呆了一呆,自己也不明白说的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为何要对他说这些话。
锦延却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冷冰冰的神情略略缓和,随即双手按在书案上,微微向前探身,笑道:“我知道。你的山大王相公死到临头还等着你能为他求情……你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骗死人不偿命的骗子了。”
阿宝傻了,忙止了哭:“他……莫非连我说过的那段帮他求情的话也都说出来了?”
锦延又嗤笑一声,悠闲地握握拳头,骨节咔咔作响,睨她一眼,却不说话。
阿宝好生别扭,绞着两根手指,眼神闪烁,试探着问:“不知他……都对你招供了些什么?”
“你那山大王相公倒也是一条硬汉,不过……叫他招供,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他不论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