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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姐?莫子涵挑了挑眉,有些看不得这小白脸装得这般人模狗样。
白子谕哪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微笑看向老太太,“我一直非常奇怪,什么样的人家能教出莫小姐这样的女孩来,今日再见老太太,终于有些理解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赞莫子涵,但莫子涵却能听得出这小白脸是在回讽自己。
老太太微微一笑,“子涵聪明机灵,不似平常孩子。不过我们莫家小门小户,能出这样一根苗子,我老来也算欣慰了。”
“莫老太太见多识广,可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白子谕轻轻一笑,那双桃花眼转目看向莫子涵,“若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只怕也教育不出莫小姐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
莫子涵就轻轻一笑,“去劝白少还是省省脑力,心思多用在正事上,或许收获得会更多一些。”
她就是见不得白子谕这副凡是尽在掌握,什么他都看得透彻,谁都在他算计之中的模样。
白子谕微微一笑,忽地转目看向老太太,“请恕我冒昧,我听说,老太太早年在嫁到莫家以前,曾有过婚嫁?”
老太太面色一变,莫子涵也一愣过后眯起眼眸,白子谕这话说得着实冒犯,老人家以前是否有过婚嫁,干他何事?
白子谕微笑道,“当年贾老先生名震辽东,却也只娶四房妻妾,其中三房在数年前相继离世,还有一女据说是在过门两年便失踪了。”
老太太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望着白子谕,身体早已僵立在原地。
莫子涵亦是瞳孔微缩,白子谕口中的贾老先生除了贾平国还用作他人想?
“失踪那女子原名王丽珍,在贾老先生改投红军后,与管家莫秋生私奔。这莫管家在后来跟着他弟弟改投了**,**战败后,莫秋生的弟弟跟**逃去了台湾,莫秋生则带着妻子躲到兰城。”白子谕悠悠说完,转目看向莫子涵。
莫子涵神色不便,静静地听完,然后唇角依旧挂着笑容。
老太太却明显已经慌了神,还有什么比被人挖出陈年老底,更加令人不知所措的?
“白少说完了?”莫子涵淡淡地开口。
白子谕淡淡看向莫子涵,“老太太跟贾老先生这么多年真的没有联系?”
老太太似乎缓了缓神,才垂眸道,“我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听不懂你们这些个弯弯道道,也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如果老太太跟贾老先生还有联系,那么我倒是可以理解莫小姐因何这般不同寻常。”白子谕声音清润地微笑说道。
莫子涵缓缓起身,眸色深沉地看着白子谕,“看来白少对我和贾老先生当真没少花费心思,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白子谕抬手从桌面上拿起一包香烟,抽出一颗刚要点燃,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老者,缓缓将烟放回到桌面。
莫子涵却忽地闪身一动,下一刻,就单膝压在白子谕的双膝之间,手中晶亮的刀片抵在他的脖颈之上,脖颈上瞬间溢出一条血痕。
莫子涵是真的动了杀机,敢对她的奶奶如此无礼,白子谕的确没有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
但她的动作却顿住了,因为白子谕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漆黑的手枪,枪口,就顶在她的心口处!
二人对峙。吓得老太太面色大变,惊慌站起身来,却是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子涵!”她颤巍巍地叫道。
一旁的黎平也吓了一跳,举枪对准莫子涵的身体,但他知道,以莫子涵的本事,绝对可以在他子弹出膛前要了白子谕的命!
白子谕这枪若出得再晚一步,莫子涵就会毫不留情的划开他的脖颈!
“不得不说,你很精明,但却用错了心思。”莫子涵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显然白子谕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或许是因为调查贾平国的事情,顺带翻出了莫子涵***过去,顺着这条线,令他生出对莫子涵的疑惑。
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小女孩,若真的只是生活在普通家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但是,若老太太与贾平国一直有所联系,而贾平国在背地里也有意培养莫子涵,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或许换做任何一个人,在接触过莫子涵后,都对她的不同寻常生出疑惑,那么翻出这条线索,也都会这样去想。何况他们现在有着各自的立场,而着立场,却又是有所冲突的。
对与脖颈上的伤口,以及眼前少女身上散发着的浓烈杀机,白子谕视若无睹地勾唇一笑。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脸庞,他开口道,“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这样大的脾气?”
他的声音清润好听,冰冷的桃花眼中带着一股子惑人的味道,俊美的脸颊近在咫尺,近得,可以感觉道对方的呼吸。
距离这样近,莫子涵几乎可以看清他白皙面庞上那毫发毕现的毛孔。
“杀千刀的小白脸。”莫子涵眯着眼眸冷冷说完,就起身退开。
听闻此言,一直唇角挂笑的白子谕就是面色一沉。
莫子涵转过身,拉起老太太就朝外面走去。
白子谕勾着唇角,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摸向自己脖颈上的伤口。
手指轻轻一擦,一抹鲜血跃然于指尖。
黎平依旧举枪对准莫子涵,后者经过他身边时手腕一抖一切,那枪就落到了莫子涵的手中。
她冷哼一声,将那枪扔在地面,“论起玩枪,我可是你的祖宗。”语罢,摔门离去。
“白少。”黎平有些面色复杂地走到白子谕身旁寻求指示,后者却轻轻摆了摆手,垂眸道,“难道是我猜错了?”
“她太嚣张了。”黎平抿唇,不过他知道,莫子涵确实有这个嚣张的资本。起码就他个人而言,能如此轻易的就从他手中将枪夺走,就证明对方可以同样如此轻易的要他性命!
白子谕站起身走向窗台,“的确是我先冒犯了老人家。”
黎平赶忙抓起电话,命服务员送来急救箱。
此刻,莫子涵将老太太拉回房间,祖孙二人坐在床上半晌都沉默不语。
莫子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今天的消息的确需要让她消化消化。
奶奶,是贾平国当年的妾?
不用去询问老太太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因为从她刚刚的表情中,莫子涵已经得到了答案。
“当年,我很仰慕贾司令,更没想到能够嫁入府里做妾。入府第二年,我就生了个八斤重的男婴,当时贾司令非常高兴,赏了我好些珠宝首饰,那孩子,是贾司令的第一个孩子。”老太太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些缅怀的味道。
“可是还没满周岁,那孩子就死在大太太的手里。”老太太眸色一暗,“那阵子,贾司令忙着跟共党密谋大事,无心家中琐事,对儿子的死,直接交给大太太料理处置。我当时心灰意冷,得知大太太要对付我,又得知管家秋生的弟弟,是**的人。”
“司令准备投了共党,秋生必定没了活路,他知道大太太要对付我,就带着我一起逃出了贾家。再后来,你爷爷投奔到你叔爷那里,被调去湖南老牌军阀刘建绪的手下,那时候刘建绪已经当了多年的省主席。”
“1949年7月,我们跟着刘建绪逃到香港,住在复兴银行宿舍。他是那里的大股东,为了有更多的现款充实行囊,刘建绪决定处置银行产权,顺带着从银行里多捞些现金出来,这样方便我们远逃,寻个更安全的地方。”回忆往事,令老太太的眸中染上了一层复杂的色泽。
“香港复兴银行前身仅是一个办事处,没有香港政府的营业执照,直到1946年香港被英国占领的时候才正式领到了执照。内地解放以后,许多有钱人逃到香港想做投机买卖,不过那时再想向英国政府申请营业执照,不仅要花很多很多的钱,而且非常不容易。可想而知,一张执照的价值。”
听到这里,莫子涵对这些陈年旧事竟是有些听得入迷了。而且,这可都是鲜有人知的秘闻啊。
“刘建绪就准备变卖复兴银行的牌照?难道银行里已经调不出钱来?”她开口问道。
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我记得复兴银行的总经理叫江国章,他有次对我说‘我们到底是土包子,搞银行不行,只晓得在湖南建房子、买地皮、做投机买卖,不知多寻出路。如果早拨一部分资金来香港发展,也可以在香港蹲下来,更不会挨老板骂了。’可想而知,那个时候有多紧迫。”老太太摇头一叹。
“复兴银行只有两间房子连一动骑楼,场面不大,业务也仅做些国内黑市的汇兑,吸收存款只是少数,湖南总行并没有拨多少钱款过来,因此复兴银行与各省设置在香港的银行相比,确实是相形见绌的。无法外调资金之下,刘建绪就只有卖掉营业执照这招棋可以走了。我记得开始是要价三十万,正赶上袁德泉从江西南昌逃到这里,想在香港做投机买卖,但他只出十五万,讨价还价后又加了一万港币作为房屋家具钱。”
说到这里,老太太摇头而笑,谁能想到当时在湖南叱咤风云的刘建绪,逃离大陆时遭遇了这样的窘境?
“刘建绪拿了这笔钱,在1950年底迁居到巴西去了,并没有带走我和你爷爷。那个时候,你叔爷已经跟着蒋经国逃到了台湾,我们两个人手里经费有限,只得返回内地,隐居兰城。”
听到这里,莫子涵眼眸微闪,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话语稀少的老太太,竟是还有着这样复杂的过去,她经历了改朝换代,物是人非,背井离乡,更见识过种种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好在你爷爷在兰城里还是有些老关系的,我们改了名字,重新生活。”老太太转目看向莫子涵。
“所以奶奶虽然人老,心却清明得很,孰好孰坏,孰是孰非,都看得真真切切。你这孩子突然转了性子,我又哪里会像他们那样被轻易骗过去?”老太太露出慈爱的笑容。
莫子涵缓缓抱住她的手腕,“那么……贾老爷子……”
老太太摇头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虽是如此说,但莫子涵还是敏锐的捕捉到老太太眼中涌现出的丝丝泪花。
在贾府的那些日子,恐怕才是她人生中最难的一段日子吧?刚出生的孩子死了,丈夫忙于军机大事没空理她,更是将孩子的身后事交予杀人凶手处置,导致连她这孩子母亲都险些丧命。
不得已,她逃出贾府,离开了她曾经深深爱慕着的男人,那个时候,只怕也有着难以想象的伤心与绝望吧?
怪不得当初刚刚苏醒,听老太太谈起家事,从她口中听得一句,咱们莫家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这复杂之处,就在于她和爷爷当年的往事吧。
莫子涵无声一叹,听完这些种种,就好像经历了一番当年的世态变迁,心中多了几分感慨。再看现在的贾老爷子,膝下只有一女,无妻无儿。就算他家里古董玩物多如牛毛,生活安逸享受,那又怎样?
“我们家的那两把椅子?”莫子涵忽然想起贾老爷子似乎酷爱黄花梨木。
老太太笑了笑,“那椅子是我从贾府带出来的,当时就寻思着,这是我和贾司令闲话家常时坐的东西,不想给别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