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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嬅咧嘴一笑,眨眨眼看着他:“你在闯江湖之前,不是也没有出过半月城么?何况……我有春碧跟着我。她在村口等着我呢。”那是从小就侍奉她的丫头外加保护者,自小便在半月城里和玄木玄生习武,身手武功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倍。
玄生闻言稍微有点放心,但还是免不了蹙眉:“这样走,还是有点不大好……少嬅,我们还是一起去和……”
“啊啊啊,要去二哥哥一个人去吧!”少嬅连忙挥着手瞪着眼直往后退:“我才不去面对爹爹和娘呢,到时候就算婚约取消了我也没办法离开!”
“少嬅……”玄生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要去和客人还有双方长辈讲一下的……”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少女急忙摇头后退,因为用力很大所以头上的喜花珠宝全都掉了下来了,她也不去捡,只是急忙转身往另外的方向迅速走去,举起手大力挥道,边跑边喊:
“二哥哥我走了,要不然爹娘追过来就麻烦了!二哥哥你要保重啊!很抱歉我不想和你成亲,但你已经有别的女人了!二哥哥,你快些去找叶门主吧!否则后悔就——!”喊到这里她嘎然停住,恍然大悟地想起了什么,又转身折回来,站到玄生面前,有点紧张地看着四处,低声对他说道:
“二哥哥……”
“嗯?”玄生见她一下子又要走一下子又回来,不觉有点混乱,只能无语地看着她:“怎么了?”
“在我房里……床榻低下有一个紫檀木的圆形盒子,那个东西……是你的。是以前你回来的时候,被宁风姨丢弃的东西,我帮你……保存起来了。”她有点紧张地扭着双手低着头说道,她每次这样子的时候,都说明她在心虚,但玄生却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但见少嬅怯怯地抬起头来,有点脸红又有点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低低说道:“我当时……真的是想和你成亲的……所以……我……”我才答应了这件婚事的。
她满脸通红地说道,又紧张地去弄自己的头发,话未说完,不觉眼红了:“反正……反正,我走了!”说完又如风一样地往前面方向跑去,身后似是有鬼在追似得。
玄生看着她弄乱的一头长长卷发在风中凌乱披散,还有那个纤小的背影,有种预感,他会有很长时间,不再见到这个娇憨的少女了。
忽然就想起了慕容槿对他说的话,于是不禁喊道:“少嬅!”
她猛然收住了脚步,怯怯地转过身来,见那一袭红亮的男子正立在阳光之下,笑得温暖如春,犹如她在庭院捉草蜢玩的幼时,满脸泥土的抬起头来,见到那个淡然如风的年轻少年,也是这样温婉柔然的对她笑着。
“我拭目而待。”玄生微笑着说道。
期待着你的名字,在日后的江湖,变得如雷贯耳的日子。
期待着你和其他与你同样出色的少年少女,飒爽江山,笑傲天下的日子。
因为江湖,是一个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地方。
昔日娇惯成性随心所欲的娇滴千金,也能变成下一代的辉煌传奇。只要她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而在少嬅身上,他看到了某种即将绽放怒放的才能和风华,还有不输于林梅花、花无双、荆扇或者任何人的傲岸潇洒。
少嬅向他用力的挥了挥手,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转身迅速地离去。
玄生有点无奈有点轻松地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那方才还是待嫁新娘的阁楼,微微蹙眉,便脚尖一点,往最高的窗子掠了过去。
天涯远·除去巫山不是云 4
玄生有点无奈有点轻松地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那方才还是待嫁新娘的阁楼,微微蹙眉,便脚尖一点,往最高的窗子掠了过去。
只见少嬅的房间都静悄悄的,侍女老婆子全都趴着或坐着的睡着了,就连那个代替少嬅扮装新娘子的丫鬟也都端正正地坐在床上,低着头轻轻打呼。玄生看得极为无奈,往烧着的那香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这丫头用的是催眠香,估计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些人就会醒来了,于是不得不加紧脚步,屏住呼吸往房间内室掠去。
里面四面墙壁皆是晶莹剔透,有五彩缤纷的软纱玉帘做成装饰挂在墙上,地下踩的地板皆是碧绿嵌花,左边有一张花梨大理石的大案,案上有一托剑的摆设,里面的武器早已不见,旁边有设斗大一般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满满的水晶球一般的紫团花,上面挂着一副对联,是李太白的诗:“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玄生并没做多少逗留,左右扫了一眼,内心暗暗为自己的鲁莽行为道了歉,这才放轻了脚步往中间的那张大床走去。但见那檀木的巨床四处有深紫色的软帘垂下,四角雕刻着奇花异草的床柱上还有白色和粉色的花朵滕攀落下,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一步向前,往床下一看,果然有一圆形紫檀木盒,颜色为玄,用一把铜锁锁着,搁在其他的一堆东西之间。
忽然外面有声音传来,他屏息听去,便闻有脚步声和丫鬟们的低呼和老婆子们的哈欠声响起,知道外面的人已经要渐渐苏醒了,便伸手拿了那盒子,也不管钥匙在何处,带着东西往窗外冲去,几个起落,已是在阁楼外了。
坐在墙上,玄生捧着那个盒子仔细打量着。那是个很精致的东西,有三寸长的圆形,边缘雕刻着菊花图条,黑色的檀木在阳光低下发着明亮的光泽,就连铜锁上都雕刻着细小精致的图案,可见少嬅时常把它拿出来打量,因为盖子和四处都没有任何灰尘。
他看了片刻,确认了除了钥匙没有其他打开盒子的方法,便在心里说了声抱歉,用手握住那铜锁,微微用力,只听喀嚓一声,那锁便裂成了几块,盒盖也自动轻声打开了。
在掀开盒子的那一霎那,他不觉呆了。
那是绛红色的一块块布,看似是上等的好料子,拿在手里犹如雾气似得,柔软细腻,根本就触碰不到细线,仿佛从是晚霞的天空中落下来的一块,被截的自然流畅,根本就不如从人手之下创造的布。喜红的色彩和他身上的色彩非常相似,边缘上吊挂着小巧玲珑的铃铛吊坠,在拿起来的时候清脆作响。
—玄生,你可记得,我身穿红衣的样子?—
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低声的细语,玄生全身一震,瞳目骤然紧缩。
在自己的梦中,双净是穿着如火一样的红衣向他奔来的。
他全身冰凉,用微微颤抖着的手向衣袖内摸索去,找到了他离开双净等人的时候,林梅花抛过来的那个小袋。
因为手指的发抖而差点把袋子摔在地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却在看见内容的时候僵在了原地。
有一枚小小的银色铃铛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上,和那块红布上的铃铛一样。
他忽然就懂了。
双净穿的,不是红衣。
是喜衣。
重重楼发生夺位之战的那一夜,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彼时,正是香掩芙蓉帐,烛辉绵绣帏,然而罗帐还未被红烛透尽,雪凝肌肤还未被月光照耀,他们已披上战袍出去应战,然后,生死两茫茫,哭尽了春秋,泪尽了流年,从此断肠天涯,擦肩而过的那人,再也没有回头。
那刻骨铭心的过去,犹如这张喜帕一样,被锁在了某个盒子里面,再也不见天光。
玄生愣愣地拿着那张喜帕,一言不发的站在了原地。
蓦然,疼痛如滔天波浪一样把他掩盖,剧痛攻心,他不觉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红血。
双手扶着墙壁,却怎么都站不起身来,只觉得全身发凉,剧痛彻骨,呼气吸气都是痛楚,连眨着眼睛都是一阵胜过一阵的酸痛,眼神模糊。
原来,是她望穿秋水,看尽柳枯花落,等待着他的归来。
原来,是她支撑着羸弱身子陪着他浪迹天涯。
原来,是她早已披上了凤冠霞帔,与他诺下了终生携手白头的誓言。
原来,韶华褪尽,风华变尘埃,落花归土,她都还在等待。
原来,原来,原来。
她已是他的妻。
玄生伏在墙上,大声喘息,脑海中嗡嗡作响,可听得到成千上万的说话声同时响起,也有好多好多画面如闪电一样的交错而过。
蓦然,他一个转身,撑起了身子,一拳击在那墙上,只听轰然一声,顿时烟销灰灭,飞沙走石,整堵墙从他拳头之下开始迸裂痕长,终于崩裂粉碎,连续倒塌。而在那瓦墙成灰,烟雾消失之后,只见庭院的地上,只剩下一个精致的圆形盒子,静静地放在地上。
玄生的身影早已不见。
他要回去。
不再做那个在半月城里那个望天空云卷云舒的二少主。
不再做那个对未来迷茫对过去惘然的玄生。
从此夜天剑走江湖,只为那人而挥。
他要找回他自己。
还有,他的妻。
同时,在村口的路上,有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一前一后的走着。
前面的那个满脸无奈,看着后面扯着自己衣袍边走边嚎啕大哭的女子,不觉摇头:“小姐,你哭什么呢?”
少嬅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大哭着,听她这么讲,哭得更凶了:“春碧你这个笨蛋,你懂什么啊?我在成亲的这一天要眼睁睁地看新郎跑掉你知道这对我打击多大么你?呜呜呜呜……你这个笨蛋!”
“但……”春碧满头黑线:“是小姐先跑掉的吧?”
“但他也正来解约婚姻啊……呜呜呜呜,我这辈子竟然要被人休掉!呜呜呜,嫁不出去了!呜哇——”少嬅不觉哭得更大声了,刚才面对玄生的潇洒英姿全都不见,完全没有形象的在哭着。
“这……好象不是休妻吧?”比她年长许多又美丽许多的丫鬟不觉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脸囧相地想到。但见她哭得那么伤心难过,不觉又叹了口气:“既然那么喜欢二少爷,为何不留下来和他成亲呢?小姐这是何苦?他不是还没有想起叶门主嘛?”
“我喜欢他有个鸟用啊!”少嬅一跺脚,半怒半伤心地说道:“我再喜欢他,能和叶双净一样为他那么奋不顾身么?我喜欢他他就会喜欢上我吗?!如果他有一天恢复了记忆怎么办?!”她说着说着又不觉哇哇大哭起来了:“混账!笨蛋!白痴!谁说我喜欢他了!江湖上好男儿多得是!我凭什么就喜欢上一个从小就为我捉蝴蝶教我写字教我挥剑带我去高山看风景的男人?我凭什么啊啊!?呜哇——!!”她哭得泪如泉涌,一手扯着春碧一手抹着眼泪鼻涕:“谁说我喜欢他了?呜呜呜呜……我才不喜欢他!呜哇!!”
“小姐……”春碧满脸怜惜的摇了摇头。
“春碧……呜……我没当成新娘子……”这一下说到了伤心处,少嬅索性蹲在地上,抱着自己放声大哭起来:“我的新郎跑掉了……为别的女人跑掉了……偏偏那个女人……我又讨厌不起来!呜呜呜呜!混蛋……二哥哥你这个混蛋……呜呜呜!”
“唉……”春碧看着自己这个任性又刁蛮的主人,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
抬起头来,但见白云千载空悠悠,碧空湛蓝如玻璃,那田径上的阡陌小路蜿蜒千里,往天涯延伸而去。
归程路·纵使相逢应不识 1
彩云惊岁晚,缭绕孤山头。
七石门和半月城的距离,用十天半月的时间,是怎么都赶不完的。纵使玄生归心如箭,也走不完这隔着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