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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叶下意识里看了林杉一眼,发现林杉此时也正微笑着看着她,但在他脸上却可见两片因为饮酒而升起的酡红。
莫叶又扫了一眼桌旁的沙地,发现已经有两支燃尽的香棒,还有一柱香正在燃烧、只剩一半了。不用说,师父除了之前承诺的那口尝味的酒,之后至少还饮了一杯——不,不对——莫叶看了一脸常态的柴岩一眼,忽然明白了,已经过去的两局全是师父胜出饮酒,她的心里更是担忧。
莫叶扫了两眼在湖岸边一字排开正在钓鱼的师兄们,忍下挑明了开口怪责的念头,只对柴岩认真的说道:“柴夫子,请问你们的赌局是否允许山水书院的弟子参加?”
(100)、杀鱼者
柴岩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暗自在心中揣摩着莫叶的话,嘴面上则力求理由充分且具有说服力的说道:“今天既是两院游园,有什么活动当然也不能分彼此。只是山水书院的少年郎们似乎不喜欢静坐钓鱼,而我们书院的学子又太过积极,我才招呼了几声,仅有的钓具就已经被他们分取完了。”
莫叶饶有深意的一笑,然后说道:“学生不敢质疑柴夫子什么,只不过是想先把规程弄明白,才好接下来行事。”说到这里,莫叶目光朝柴岩身后一递,接着又说道:“请问,柴夫子的队伍是否就在您的身后?”
柴岩眼中含着疑惑,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莫叶像是怕柴岩提前觉察到什么而会设槛似的,在他刚刚一点头后就立即说道:“这场赛事实在太有趣了,学生按捺不住好奇,也想参加;再者,出于怜惜柴夫子壶中美酒,以及无奈于家师不听良劝,但又不能就此放任,所以学生无论如何也要参与了。”
莫叶所说的话前半部分有请求的被动意味,后半部分却有肯定的主动意味,看似矛盾中带着些蛮横,但在这场从一开始就在出发点上不太规矩的赛事中,倒也让人较真不起来。
她语气略停后又看向林杉,笑着说道:“师父这队人如果有不服气的地方,尽可加人,总之一炷香之内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上亭中两位一心等着吃鱼的院长应该也不会反对我这种对赛程稍有的改动的。”
林杉眼中含笑的将目光移向莫叶身后快步走来的刑风身上,悠然说道:“你何时学会这么强横,虽然他只拿了两把弓,但几乎是把箭支全取用了,这场中唯一可以勉强用作捕鱼的工具既已被你取用完,我还拿什么招人入队?让人赤膊下水徒手捕鱼么?”
莫叶摇了一下头,忽然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是师父你不守信约在前,徒儿才会稍有逾越。”
林杉见状只能是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说道:“随你吧!今天你们能玩得尽兴就好,只是等会儿你们几个都要多注意安全。”
莫叶心中觉得一暖,同时又是微微泛起酸意。她的这位师父为她考虑的总是最多,为自己考虑的却是最少,也是她逐年长大后才会在感受到师父的关心时、同时会在心里冒出的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她很无奈,自己的所谓‘良劝’到了师父那里似乎总是很难起到效用。
因而莫叶才会超越年龄限制的思想广度、逾越了作为徒弟的规矩而奇怪的想到,是否真的需要一个走进师父心里的女人,才能扭转他的心意?所以她才会情不自禁的在那位小婶婶面前吐露那些看来很不合适的、至少不应该是由她来说出的话。
心中念头微转,莫叶面色渐渐肃清起来,忽然有些突兀的说道:“师父,今天我会用实际行动让你滴酒难沾。”
她说罢侧身看向林杉身后那一队持杆垂钓的礼正书院学子们,大声又道:“我不管诸位师兄究竟是依从了本心里的所想才故意‘放水’,还是受谁的指令,总之今天我会让你们输得难以忘怀。”
莫叶把话说完后就再也不看那一排已有数个人闻声回过头来看她的‘钓鱼队’队员们一眼,也不留时间等着看他们是否有话要说,就大步与不远处已经走到湖岸边,选好一条小船后站在旁边等待的刑风会和。
莫叶看见刑风身旁还有一位山水书院的弟子在帮忙解绳索,她一边走近一边疑惑着随口问道:“邢师兄,按我们刚才商议的过程,不是只需两个人么?”
可能是因为船体较大而不被游人经常使用,这小船的船身有一半搁浅在湖边沙岸上,此时解开了绳子正准备推船入水的刑风闻言站直身子,微笑着说道:“我考虑过了,按照你所说的步骤行事,你未免会太吃力了。我这位师弟家可是撑船行家,有他坐镇,我们两人则可毫无顾忌的射杀群鱼。并且如果由我俩一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分别行动,更可事半功倍。”
莫叶听了他的解释后没有再多做犹豫,快速与那位刑风带来的师弟互作浅揖,交换了姓名。就听那位名叫江河的少年见莫叶一副急着要上船的架势,他忽然平伸一手作止步状,接着解释道:“邢师兄,莫师弟,小弟眼观船底的湖沙水垢叠淀模样,估摸这船应该有较长时间未下水了,且待小弟先试一下水,以免有船漏隐祸。”
侧目回看,见柴岩身旁沙地上插着的一炷香燃得越来越短,莫叶心中虽急,但她也知道准备工作必须做好,所以在听到江河的解释后,她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
江河和刑风二人合力将小船推下水,接着江河动作麻利的一纵身跳上了船中,随即两腿迈开个大八字撑在小船浅舱两壁。江河的脚上虽然穿着布鞋,然而此时他的脚掌却像是粘在了低矮的舱板上一样服贴而稳定,然后他就像个不倒翁一样踩着那船在水中左右摇晃起来。
片刻之后,江河收了迈开的腿,不过依旧以一定的展开弧度撑着船体,这才朝岸上的刑风一点头,大声说道:“扔两把桨、一根长杆上来。”
船桨当然是用来划船的。
作为游玩用途的小船虽然没有机舵、内设也简单,但在平时也算够用了,然而今天莫叶是有目的地使用小船,所以必需要一个人拄长杆来控制方向。有些渔家人在浅水河上只用一根竹竿就能在掌握方向的同时给船前行的动力,所以有时划船又叫撑船,毫无疑问,今天这项工作已由江河自请负责了。
这片人工挖凿的湖没有什么深水区,其实很接近河滩的地势。但它又与河滩有一些铁定的不同,因为它终究没有河滩那样看似平静实则暗藏一定水流方向的动力,所以仅凭一人撑杆来带动承载三个人的船,实际上还是有些吃力的。因而江河才会又要长杆又要船桨,他需要协助,人力上没有问题了,好在西风庄园渔场区域对于这些设施的供给也是储备得十分周全的。
看着不远处那三人拿着船桨长杆以及从垂钓的众位学子身旁搜刮的鱼饵跳上了小船,柴岩终于完全明白了,但他真正挂念上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忽然大声喊道:“莫叶,你要打鱼我不拦你,但你不许阻挠我的学生钓鱼!”
小船上,江河站在船头将手中长杆深深插入水底,直抵并不太深的湖床,借力撑杆调转船头,刑风则蹲在另外一旁划桨。小船以渐渐加快的速度划向湖心,就见莫叶拄着船桨背对江河面朝湖岸的站在小船中央,并不参与划船的悠哉说道:“柴夫子,你多虑了,作弊可不是我惯用的手法,今天我定当赢得光明正大。”
上亭中两位院长似乎也终于是觉察到了湖滩旁的异变,放下棋子,两人皆是站起身看向湖面上行远的那条小船。
静默远观了片刻后,山水书院的院长缓缓开口说道:“莫叶这孩子较起真来,倒是跟他很像呐,你说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礼正书院的院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轻笑着说道:“人师授业难授心,个人造化,岂是我们管得了的?不过据说大鱼都是深居湖心的,这回你应该能饱回口福了。”
山水院长轻轻摇头说道:“你这话可真是说得两头半截中间不搭,你不觉得这样闹得有些过头了么?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礼正院长闻言神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不过语气依旧温和的说道:“不会这么巧吧,船上还有江河那孩子,再说他也允了。”
山水院长对于礼正院长的估量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
湖滩那边,看到船上三人将小船划到快至湖心的位置、停船后的下一个举动时,柴岩开始后悔了。
就见小船上刑风和莫叶两人一人站船头,一人站船尾,放下船桨后开始往水中撒鱼饵。等了稍许时间之后,待水中越来越多的游鱼嗅着鱼饵香味聚拢过来,两人手里就都换上了弓,搭箭上弦。
不过两人并没有很快放箭,而是在有一段时间里保持着箭指水中的姿势,似乎在抉择着什么。
忽而箭尖一定,松指离弦时,羽箭“簌——”一声斜刺入水,就见白色水花翻腾一瞬,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水中翻腾起又很快被水浪压下水底。紧接着就见半蹲在小船中央的江河手中的长杆宛如长臂捞月一样探出,看似要将那团白水花拍下水面,却是将水花中中箭的鱼给拍得弹出水水面,升至离水面约一尺余的高度,偏偏又含着些许偏斜,使鱼在落下时能准确的跌落入小船的舱槽中。
刑风和莫叶放箭的频率并不快,然而每每放箭必有收获,并且他们似乎已经商议好了,某种肥美度以下的小鱼一律放过,这样有选择性的以箭杀鱼,却让小小船舱里很快就堆起了银灰一片,只是染血的鱼鳞折射出微微开始耀眼的阳光,看上去并不是多么美好。
(101)、狼狈
刑风在箭术上的天赋本来就高,又经过这几年来在山水书院中经过教习的指导磨练,现在弓箭到了他的手上便如有了灵魂和眼睛一样。以他所站的位置为中心点,周遭两丈范围内只要有大鱼经过,基本上都难逃一劫。
莫叶的箭术比起刑风要逊色许多,但在这样的近距离里全神贯注的她也能取得一些战果。
其实三人组合中莫叶本来是准备负责划船的,此时她拿起弓箭也不过是因为刑风知道她非男子,惜她身子单薄力气小,让她弃桨挽弓有个好名头的凑下数。
江河才是功劳仅次于刑风的那位,长杆到了他的手中就如变成了他身体上的一部分,在他的挥拍动作下带着如扇浪一样厚而广的力道,却又不忘含着些灵活。如此一来,凡是被刑风射杀的大鱼,基本上都逃不出江河手中长杆的一探、一拍、一回翻。可怜水中鱼儿不论是活是伤,都来不及有闲隙摆尾而逃。
湖岸上那柱香的下半截要燃尽用不了多长时间,莫叶一行涉水捕鱼三人组带的箭支数量也是有限的,但在三人这种高效率和几乎零失误的组合劳动中,短时间内的捕鱼量也是惊人的。
很快,三人结束了捕鱼活动。江河恢复了手中长杆的称职功能,不再蹲在船身中间,改站在船头以长杆直冲水底湖床,将小船船身调转了一个方向。刑风也已放下弓箭拿起船桨在船尾负责划水。
莫叶则跟她去